“這兩個火柴人所代表的其中一個就是今晚工作的對象。根據工作內容的提示,可能就是那個一直被畫得很小的火柴人。”
秦既明一邊翻著那一沓畫紙,一邊思索:“那另外那個充當保護者的火柴人代表的是誰?”
那些畫有著相同的主題,從這些畫中,秦既明可以很容易的提取出這么一條脈絡——
一個終日飽受欺負的怯弱學生,一直被另一個挺身而出的弱小者保護著。
保護他的人在保護他的過程中變得日益強大,最終,那些人再也不能欺負他了。
可保護者已經變得過于強大,強大到吞噬掉了所有那些欺負過他的人,最終,也吞噬了他。
秦既明抬起頭,四周的黑暗猶如潮涌,他手里的手電筒發出慘白的亮光,是無盡黑暗中唯一的孤島。
這樣的場面本身就透露著詭異,秦既明本人就是這幅詭異畫面的中心。
“每一次受到欺負,他就畫一張畫。他原以為那是解脫,直到有一天,他把自己也畫了進去。”
秦既明重復著今晚的工作內容,從中提煉著要點。
“受到欺負后畫畫,這似乎是心理學上常用的手段——把自己的遭遇畫出來,以此來緩解情緒。”
“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畫一張畫,會與解脫聯系在一起。”
“如果畫一張畫就能從校園霸凌中解脫出來的話,那怎么會還有那么多學生正在遭受不幸。”
秦既明用指節輕輕敲著桌子,在黑暗沉悶的教室里發出有規律的輕響。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那一疊畫紙,從中找了片刻,翻出了其中一張。
那一張上畫的正是扮演保護者角色的火柴人第一次開始反抗。
畫紙上,那個已經變大的火柴人正抓著一直張牙舞爪的怪物,往自己的身上按下去。
“之前在網上查到的那些信息里面,據說四十四中最終關閉的原因是因為好幾個學生接連失蹤。會不會跟這些畫有關系?”
秦既明有了一個猜測。
“畫畫只能讓自己一時的情緒得到排解,但不能改變飽受校園霸凌的現狀。所以解脫一詞無從談起。”
秦既明盯著手里那些畫紙:“可是——如果畫畫能夠改變現狀呢?”
“每一次受到欺凌,他就畫下來。剛開始,他希望能有人跟他一起承擔這種痛苦,所以他創造了另一個火柴人。”
“后來,他希望能有人能幫助他、保護他。所以那個火柴人一直在他的畫里保護那個代表他的弱小的火柴人。”
這些推測似乎符合這些畫作的前一部分。
在這一部分里面,那個保護者角色的火柴人一直只是在被動的保護他。
“一定發生了一件事情,才促使他將一直保護他的火柴人,開始畫成反抗的樣子。”
秦既明的頭腦中似乎展開了一場風暴。
“某件事情點燃了他,讓他對霸凌者的恨意達到了極點,讓他產生了反抗的想法。”秦既明繼續分析:“但他在現實中依舊不敢反抗那些霸凌者。只能在畫里把那個保護者火柴人想象成了反抗者,代替他去反抗他們。”
秦既明覺得似乎一切似乎都能聯系到一起了。
“事情出現了轉機,當他畫完這張畫之后,發現那個霸凌者失蹤了。”
“剛開始他并不知道,在又一次遭受霸凌之后,他如同往常一樣,畫到了畫紙上。”
“他痛恨那些霸凌者,卻不敢反抗。只能把反抗的意念表達在自己的畫里。”秦既明再一次翻開那些畫紙,看著上面的內容:“與上一次一樣,那些霸凌者也消失了。”
“這給了他聯想,他開始嘗試。”
“再一次的霸凌不久便至,他有意識的在畫里讓火柴人去攻擊他們。果然,那些霸凌者也失蹤了。”
“從此,每一次受到欺負,他就畫一張畫。畫完之后,霸凌他的人就會消失。就這樣,霸凌他的人越來越少,他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學校的學生因此而接連失蹤,學校也要辦不下去了。”
秦既明翻著那些畫,這條思路在腦中愈發明晰起來。
但秦既明還是想不通,他為什么后來會把自己也畫進去。
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知道,被畫進去的人就會消失。
在那些畫上,除了最后一張全部涂黑的畫外,其他的畫紙上都有兩個火柴人。
盡管那個扮演著保護者角色的火柴人越來越大,幾乎占滿了整張紙,可始終還有一個小小的火柴人藏在角落。
直到最后一張。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導致他要把整張紙涂黑?
“他把自己畫了進去…”秦既明拿起那張畫紙,用手電筒照著,仔細檢查。
“越來越大的火柴人…他或許在這張紙上也畫了兩個火柴人,但那個越來越大的火柴人已經太大,它占據了整張紙,也覆蓋掉了那個小火柴人。”
“也不對,之前他一直在用那個小火柴人代表自己,他早就把自己畫進去了。”
“所以工作內容里提到的他把自己畫了進去,是指他畫了真實的自己,而不是用火柴人代替?”
秦既明感到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什么,整件事情在腦海中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每一次受到欺負,他就畫一張畫。他把自己受到霸凌的場景畫出來,那些霸凌者就會消失,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解脫。直到有一天,他把真實的自己畫了進去。于是他有了和那些霸凌者們同樣的遭遇——他也消失了。”
秦既明感覺說得通了。
“我雖然很好奇他為什么要把真實的自己畫進畫里,但我暫時不應該關心這個。”
“學園安排的工作是讓我把他帶去學園,那他消失之后到了哪里,我該怎么找到他,把他帶走?”
秦既明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把霸凌者畫進了畫了,他把自己畫進了畫里。
他們都消失了,那他們會去哪里?
心跳加劇,像是賭徒等待著開牌,血液被泵入大腦。
秦既明慢慢伸出手,抓起旁邊的畫筆,然后將那張被涂黑的紙攤開壓平,在上面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