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宋能夠理解楊志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甚至有點同情他。
先祖的榮耀如同一座大山,早已將這個可憐人的靈魂壓迫的變了形。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這樣的想法完全占據了他的腦袋,所以哪怕行賄,哪怕和貪官污吏走到一起,他也在所不惜。
可惜命運偏偏要捉弄他,讓他在官場連番遭遇挫折,最后頂著名門之后的光環來落草為寇,這些年楊志在梁山的心情應該很郁悶吧,那張苦瓜臉很少見到笑容。
和宋江一樣,他楊志也選擇了一條鋌而走險,風險極大的路,可他顧不得這些了,只要能成為人上人,只要能拜將封侯,衣錦還鄉,光耀門楣,做反賊那就做反賊吧。再說了,只要改朝換代,那自己就不是反賊,而是開國功臣了。
宋江的招安顯然已經無法滿足楊志的胃口了。如此一來,晁宋和他之間倒是有很多可以利用合作的空間了。
楊志道:“少頭領這一年來幾番大戰,梁山上眾人都是有目共睹。如今朝廷無能,官兵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以少頭領的機謀權變,兵鋒所向,無往不勝,要取這天下,易如反掌。如今江南方臘那廝已經舉兵造反了,我們再不行動,讓他們把天下的好漢都招攬去,養成了氣候,那可就晚了。”
晁宋卻是仿佛和這事兒沒關系一般,氣定神閑的說道:“俺叔父想要招安,俺也只得跟隨他。”
“朝中有童貫和蔡京在,焉能不尋公明哥哥的麻煩。這一入官場,就得處處小心,身不由己,稍有不慎就會被那些奸臣抓住把柄,我看招安不成,遲早要害了眾兄弟們的性命來。”
“可是若不招安,那又該如何做呢?”
楊志道:“少頭領手下已有兩萬人馬,只要少頭領振臂一呼,山寨里必然還有不少兄弟愿意追隨少頭領的。”
“可是兩萬人馬就想反抗朝廷,未免太少了點吧!”
楊志道:“當年這梁山泊王倫在時,也不過七八百人,可如今已有十萬人馬,事在人為,只要少頭領舉起義旗,苦心經營,必能成就一番霸業。”
他說著突然向晁宋行跪禮道:“只要少頭領肯舉起義旗,我楊志愿粉身碎骨,輔佐少頭領!”
晁宋趕忙將他扶起,到了此時,晁宋已完全確認楊志的這些野心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說出來的,而是已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
看來失陷生辰綱,數次丟官的經歷已經徹底擊碎了楊志對朝廷的信任。
晁宋道:“楊提轄快快請起。你這番心意,我晁宋豈能不知好歹。楊提轄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張。眼下咱們還是需要跟隨叔父招安的。”
楊志還要在說些什么,被晁宋攔住道:“不過請楊提轄放心,我晁宋不是那毫無抱負,混吃等死之徒,只是眼下需要借勢而已。等到時機成熟,一切自會安排的明白,到那時,可就需要楊提轄來助我一臂之力了。”
晁宋如此說,楊志自然明白了,他眼中含著熱淚,說道:“原來少頭領心中早就立下大志,那我楊志就放心了,從此追隨少頭領便是,只是希望少頭領不要讓我楊志等太久!”
收下楊志這員猛將,晁宋心中也覺得高興,不過此人如此熱衷功名利祿,只可以馭之,卻難以心腹事相托。有些機密事宜,還是不能讓他知道。
過了數日,柴進從汴京城傳來消息,朝廷終于開始討論梁山招安一事了。
原來柴進帶著宋江的書信和大批銀兩找到了童貫。那童貫經過梁山之戰后元氣大傷,手下能夠控制的親信人馬也損失了不少,急需補充力量,眼見宋江投誠,他便尋思,何不就趁機將宋江納入麾下呢!
他是親自體會過梁山的戰力的,放眼整個大宋王朝,還沒有哪知軍隊能夠比梁山軍馬更加強悍了。眼下田虎,王慶和方臘造反,他這個樞密院事正在為調兵遣將發愁,各處兵力根本不夠敷用。
而且他們剛剛和北方的完顏阿骨打簽訂盟約,商議了一同進攻遼國,可是光是鎮壓各處義軍就耗費大宋不少兵力,根本沒有多余的兵力拿出來進攻遼國。
現在沒想到宋江主動提出來去消滅其余三大寇,這簡直讓童貫喜出望外。于是童貫打定主意,準備接受梁山的招安。
當然,他得先派個人去往梁山,和梁山商談招安的具體事宜。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因為他知道,以梁山的行事風格,絕不會只在他一家這里走門路,說不定蔡京那里他們也去過了。朝中形勢變幻無常,當初提起招安梁山那是犯忌諱的事情,可眼下的形勢是,招安才是大勢所趨,所以他童貫得抓住這次機會,把梁山這股力量抓到自己手中來。
至于到底派誰去呢?此人必須得是一個談判好手,才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實現招安。童貫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于是忙派人將其叫來。
過了一會兒,此人來到,不是別人,正是登州兵馬鈐轄、武義大夫馬政。在上一年,正是馬政受了宋徽宗的密詔,和呼延慶一起以買馬為名,從海上出使金國,和完顏阿骨打簽訂了海上之盟,約定了聯合攻遼,趁機奪回燕云十六州。
雖然這個盟約受到了一些人的反對,但卻深合宋徽宗和童貫的意,因此馬政現在也是宋徽宗和童貫眼前的紅人。
童貫決定將招安梁山的具體事宜交由馬政去辦,能夠和完顏阿骨打談妥,那和一個小小梁山去談判,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于是童貫派了馬政隨柴進一起去往梁山,這一消息自然被柴進先行通報了梁山。
宋江聽聞了這一消息,不禁淚流滿面,對吳用道:“軍師,我宋江日思夜想的便是盼著朝廷招安,心都快敖干了,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這一夙愿終于要實現了。也算是為山寨里眾位兄弟謀了一個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