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
薛林越聽宋籍的故事,越覺得他挺不容易。
宋籍凄然道:“小小不同意他們,但也知道逃不出這些人的手心,于是,她看了一眼山崖,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了…”
說完這段話,宋籍終于哽咽地哭了出來。
男人的崩潰,往往就在這一瞬間。
“小小跳下去后,所幸沒死,她被一根藤蔓勾住,掉進了一個山洞里,這山洞,便是總旗大人你們發現的那個山洞了。”
宋籍一邊說著,一邊回憶道:“當時小小在家里消失的時候,我都快急死了,而吳杰他們,看見小小掉下懸崖,也嚇了個半死,這件事情,如果被我知道,絕對不會繞過他們,所以,他們三人,聯合宋家,決定將這件事保密到底,因而,我到最后,都沒找到小小。
誰能想到,她竟然在那座山洞里,沒吃沒喝得到死為之,太可憐了,小小啊,為夫對不起你…”
薛林道:“難怪,宋大人你對宋家,還有吳杰、蘇檀、陳凡三家,那么怨恨,原來這其中有這么大的一個原因。”
宋籍點了點頭,說道:“五十年前,我就懷疑,小小的死,和他們有關系,但當時,我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幸好,我遇到了巫神大人,是他告訴我,孫小小已經被人害死,可如此神通廣大的巫神,也不知道小小的下落,他只說小小已經死了,如果想為她報仇,只有加入巫神教。
當年,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巫神的邀請,后面,我按照巫神的要求,發奮讀書,上京考取功名,在京城長安,還認識了當時已經是鹿鳴書院得意門生的秋水,我們兩人相交莫逆,成為了很好的朋友。再之后,我受太祖,還有當今陛下賞識,一路高升,到如今坐上了燕郡郡守的位置,想想這些年的遭遇,不禁令人感慨。
而郡守院子中的那兩顆枇杷樹,原本是我夫人所植,我無論去了哪里,都會帶著,生怕被別人砍了,原本,我還想請總旗大人,在明年四月,嘗一口新鮮的枇杷,但現在想來,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薛林笑道:“怎么會,只要大人愿意放下屠刀,一切都好說。”
宋籍搖了搖頭,道:“回不去了,當我加入巫神教,我的靈魂,就已經不是我的了。”
薛林問道:“冒昧問一句,是你告訴巫妖王,朝廷兵餉的路線圖嗎?”
宋籍對此毫無隱瞞,道:“是的,十萬兩兵餉,怎么走的,走什么路,經過什么地方,我都知道,也是我告訴給巫妖王,還有龍王贅婿,押運兵餉的車馬,具體的行程和時間。”
徐林意外道:“沒想到,巫妖王不但勾結了龍王贅婿,還和巫神教有聯系。”
宋籍看了他一眼,問:“說到這里,我想問一下總旗大人,龍王贅婿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薛林笑道:“不瞞宋大人,龍王贅婿,當時在我剛到盧水河畔時,就被我抓捕了。”
宋籍又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薛總旗,你果然是深不可測之人,不過,我不用問,想一下,也覺得是你。”
薛林搖了搖手,說:“不敢當,深不可測的是你宋籍宋大人才對,那十萬兩兵餉,現在在什么地方,難道送給那個什么巫神了?”
宋籍搖頭道:“巫神殿下,怎么可能會要那十萬兩銀子,不妨告訴薛總旗,那些銀子,我已經讓人送去京城了,如果你想要找,便自己去找吧,我這里不可能告訴你,把銀子送給了誰。”
銀子兜兜轉轉又回到京城了。
奇哉怪哉。
薛林自然不知道京城之中,誰需要這些銀子,但他從宋籍口中知道,京城里,還有巫神教的人,或許這人,是和巫神教有勾結的朝廷中人,可能還有皇親參與,因為巫神教的巫神,根本不需要紫氣來提升自己修為,但從宋籍的口中,薛林不難猜測出來,京城里,肯定有需要紫氣的人,因為紫氣代表了皇位,代表了下一任皇帝人選,只有紫氣豐厚的人,才能得到上天認可,才能成為下一任皇帝。
好家伙,這可是個大新聞,皇室宗親,有勾結巫神教的人。
薛林看著他,道:“宋籍大人,丁無缺大人,是你殺的吧?”
當這個問題拿出來,全校場鎮妖司的人,精神為之一緊,丁無缺,他們敬愛的總旗大人。
宋秋波身邊的秦余唐昭,更是對宋籍怒目而視,丁無缺一手提拔他們從力士,升為小旗,這里面的恩情,他們二人還沒報答,居然就被宋籍給毀了,丁無缺對待他們,如同父親一般,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宋籍聽后,沒有否認,說道:“沒錯,丁無缺這人,其實還不錯,他不該死,但此人酷愛書法,在一次寫草書的過程中,發現歐陽兩個字拆開后的寫法,于是,他開始對歐陽中起了懷疑,除了這個外,他也對我起了懷疑,所以,丁無缺總旗,留不得,是我和歐陽中,里應外合,殺死他的。”
“歐陽中,你個王八蛋!虧我還那么信任你。”
宋秋波直接口吐芬芳。
一干鎮妖司成員,跟著罵了起來。
宋籍道:“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故事已經講完,薛總旗,我們回到正題上來吧。”
“等一下…”薛林打斷了宋籍的話,看著場中的十多個黑衣人,問道:“你們剛才,是誰喝了庫房中的酒?”
宋籍:“…”
所有人:“…”
歐陽中拍了拍額頭,喝道:“薛總旗,你那么在意酒做什么,現如今,你已經插翅難逃,危在旦夕了。”
薛林道:“當然重要,我能不能娶到媳婦都靠它了,你們巫神教,欠我一個媳婦。”
宋籍笑了笑,說道:“呵呵,原來只是酒,如果薛總旗愿意加入我們巫神教,我會說服圣姑大人,讓她招你為婿。”
薛林眼睛一亮,“圣姑?你們還有圣姑?”
說到圣姑,薛林第一個想到了那個甜美可愛的任盈盈。
宋籍道:“圣姑,是上一任巫神的女兒,上一任巫神不知所蹤,現在的巫神,繼位后,將圣姑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來撫養,而今,圣姑也有十六歲了,至今還沒有嫁人,她長得美貌無雙,和你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薛林笑道:“再沒,也是個殺人的女魔頭吧。我喜歡嬌滴滴的小娘子,不喜歡女魔頭。”
“好了。”歐陽中插了下嘴,轉頭對宋籍道:“宋大人,以防夜長夢多,我們現在就解決掉這些人吧。”
校場上,所有人的精神都緊張了起來。
薛林看著宋籍,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宋籍看向薛林,再次問道:“薛總旗,你真的不愿意加入我們巫神教嗎?”
薛林道:“不愿意,就算你們的圣姑白送,我也不愿意。”
“那好,既然如此,也不能怪我不愛才了,現在,就請你自行了斷,不然,我就殺了你的那兩個女徒弟。如果,你愿意自殺,那我們馬上放了她們。”
宋籍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史連城和趙阿寶。
歐陽中走了過去,臉上露出一副看戲的笑容。
史連城聽到這個,驚呼一聲,隨后大聲道:“師父,我們情愿為你死,你千萬別做傻事。”
趙阿寶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但她心里也不希望薛林,為她們而死。
薛林看著兩個女徒弟,接著望向宋籍,問道:“讓我自殺?”
宋籍點頭道:“沒錯,在場的人中,沒有人能夠殺死你,就算我也不行,你的劍,無人能敵,可以斬斷一切,你的身體,堅硬無比,連龍王贅婿的至尊骨,都奈何不了你。”
從薛林剛才的話里知道,龍王贅婿是敗在他的手中,但龍王贅婿手里,有一根無堅不摧的至尊骨,既然連至尊骨都不能對付薛林,可以推斷出,薛林的身軀,也是堅硬到宋籍無法忍受。
所以,他才說道:“春秋的時候,有個矛與盾的故事,如今,這個故事,正好用到薛總旗身上呢,請你用你的劍,插進你的胸膛,讓我們看看,到底是總旗的身軀硬一點,還是總旗的劍鋒利一點。”
說完這些,他想到了巫妖王,如果巫妖王當時也讓薛林這么做,那巫妖王也不會輸得那么慘了。
“矛與盾?虧宋大人能想到這個。”
薛林笑了笑,看向史連城和趙阿寶這兩個寶貝女徒弟,沒有多想,就說道:“當然可以,不就一條命嗎,如果一條命,可以換無數人的命,我還有什么不愿意干的。”
只是如果在他們面前,顯露出自己擁有不死之軀,可能后面會招來許許多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容許薛林想太多。
除非,小葵能夠出現。
“師父,師父…”
“師父,不用為了徒兒們,如此…”
史連城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而趙阿寶有些直接,只見她哭了一聲后,竟拔出頭上的玉簪,直接插進自己的胸口。
“阿寶!”
“乖徒兒!”
突發的情況,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史連城大叫了一聲。
薛林已經閃身出現在趙阿寶身后,并用雙手抱住了她。
趙阿寶的頭,貼在薛林胸前。
短暫的眩暈過后,趙阿寶蘇醒了過來,看著薛林,摸著他的臉說:“師父,是弟子們無能。”
“你不要這樣說,我馬上幫你療傷。”
薛林說著,手掌心出現一道神光。
這兩個寶貝徒弟,可關乎到戰神宮,雖然很廢物,但不能有事。
神光照在趙阿寶的心口位置。
溫暖的光芒,讓心口的疼痛感瞬間消失,流出來的血,也縮了回去。
好家伙,神光居然還有這效果。
薛林的手,貼近趙阿寶心口。
趙阿寶別過頭,臉已經紅得像熟透的蜜桃。
雖然知道薛林不是有意,是在救她,但那種難以言喻的麻癢感,讓她有些難以忍受。
師父的手好大,也好溫暖。
“師父,徒兒讓你費神了。”
趙阿寶心底有些后悔。
剛才不該那么沖動。
就在這時,只聽嗤的一聲,薛林從趙阿寶的身體里拔了出來,是把那根簪子拔了出來。
趙阿寶“哦”的一聲,卻沒感到任何痛苦。
她神奇地看著這一幕。
那神光,照在心口,照在了山峰上。
很快,山峰上的裂口,在神光的作用下,愈合了。
點將臺上的宋籍,看見這一幕,驚訝道:“好厲害的手法,總旗大人,你可真是讓人意外連連啊。”
薛林把趙阿寶攙扶起來,讓一旁的史連城,幫忙照顧。
而他則轉過身,對宋籍道:“宋大人,你剛才可是說話算話?”
“當然算話。只要你肯自殺,我就放了這兩位姑娘。”
宋籍摸著胡須。
歐陽中冷眼看向薛林。
然而,就在這時,校場外面,跑來了一個中年胖子。
“主人,主人你可回來了…”
當蘇檀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點將臺下的陳凡大喊道:“蘇檀,你跑回來做什么?”
巨劍里的蘇檀,欲哭無淚道:“是小葵姑娘,她說聞到了薛總旗的味道,便不顧我的阻攔和勸阻,就跑回來了,反正,宋籍和歐陽中傷害不到小葵,我在巨劍里面,倒也無所謂了,嘿嘿…”
蘇檀笑得非常開心,他現在只要待在巨劍之中,就什么也不用怕了,下雨了,雨打不到他身上,刮風了,風吹不進他的衣服里。
外面的陳凡等人,羨慕地看著這一幕。
而點將臺上的宋籍,立馬站了起來,道:“蘇檀,你還有膽子回來。”
“怎么沒膽子了?”蘇檀說了一句,隨后小葵占據了巨劍身體,她先朝宋籍吐了一下舌頭,然后跑到薛林身邊,抱著他的胳膊。
很快,一個詭異的畫風,出現在所有人的眼里,
一個中年油膩的大胖子,抱著薛林的胳膊,又跳又蹦,又扭動著屁股,委屈道:“主人,上面那個人,欺負我,你要為我做主啊。”
薛林看到小葵,簡直就像即將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
他抓著小葵的肩膀,道:“小葵啊,快變回去,來不及多說,救人要緊。”
“要緊?”
小葵一臉懵逼,但還是很順從得重新變回了黑色巨劍。
薛林握著巨劍,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從來沒有的安全感。
原來,小葵的這把巨劍,比他的神劍還厲害。
點將臺上,歐陽中看著薛林,道:“時候不早了,薛總旗,你該上路了。”
“上路之前,不應該讓我喝一杯酒嗎?”
薛林一邊說,一邊內心和小葵對話,“小葵,你現在聽得到嗎?待會兒,我命令一下,你就放出巨劍內的所有黑霧,把校場內,我們的人,全都吸到你的巨劍之中,要快…”
“哦,小葵知道主人的意思了,好的,我的黑霧,想多快,就有多快。”
聽到小葵的話,薛林就放心了。
有小葵在,他就不用暴露自己不死之軀的秘密了。
這時候,點將臺上的宋籍,點了點頭說:“薛總旗,少年英雄,死的時候,喝一杯酒壯行,也是應該的。”
說罷,催動體內才氣,然后,邊上桌子的一杯酒,就飛了過去。
然而,當酒杯到薛林跟前時,薛林并沒有接。
酒杯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酒水跟著灑了出來。
歐陽中看著這一幕,怒道:“薛林,你到底在做什么?”
薛林笑道:“沒什么,如果是剛才,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救兩個徒兒,可現在,我不想了,我還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宋籍疑惑道:“但你已經沒有辦法救別人了。”
“辦法,總是有的,小葵!”
薛林話音一落。
巨劍抖動了一下。
宋籍眉頭一皺,大喊道:“不好!”
“什么不好?”
歐陽中還沒反應過來。
巨劍之中,就放出大量的濃霧。
一瞬間,濃霧就將宋秋波、鎮妖司一干人、吳家蘇家陳家,還有薛林兩個女徒弟,全部包裹住了。
“大風起兮云飛揚!”
宋籍當即用才氣催動了一句詩句,然后口中吐出大風。
他想讓大風,將點將臺下的濃霧驅散。
但面對天地之力,形成的濃霧,就算宋籍是四品的儒者,也無法驅散濃霧。
他眼睜睜地看著濃霧縮進了巨劍里,眼睜睜地看著校場里的人質們,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歐陽中見到這一場景,立即癱坐在地上。
他轉頭看向宋籍,道:“宋大人,我們該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啊?”
本以為可以借人質,借薛林的兩個女徒弟,讓薛林就范,讓他自殺,為巫神殿下,除去一大禍害。
可誰也沒想到,他手中的巨劍,居然還能這樣用。
“我早該想到的。”
宋籍軟坐在位置上,有些失神。
“我說過了,沒人能威脅我,就算是宋大人,也不行。”
薛林看著他,說道:“宋大人,我很可憐你的遭遇,但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很生氣,現在,你們已經惹怒了我,后果很嚴重,哄不好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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