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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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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非要將世間修者能接觸到的力量分成若干層級,那么如今占據主流的境界就是最為有效合理的衡量尺度。

  修者的修行層次清晰而分明,從練氣,到筑基、歸真,再到金丹,至元嬰,最后才是近乎只聞其名的化神。

  然而絕大部分修者都未曾聽聞的是,位于第二個層階的元嬰境界,已經是人身所能抵達的極限。

  到了這個境界,便真的同人間仙神無異。

  心念稍動即可呼風喚雨,舉手投足就能驅雷策電。

  上可體悟天心,下可勾連五行。

  進能并肩日月,退能攬擷星辰。

  躋身元嬰的有道之士,諸界修者都需敬稱一句真君。

  然而就是一名處于這等境界的大修者,此時卻站在了太華戰軍的對面。

  “不求援嗎?”

  踩在朵云氣上,將數十里方圓盡數納于眼中的陳當淡淡地問道。

  原本行于高天上的昭虞艦在他將橫貫數里的血色紗幕吸進口鼻之間后,同樣被一掌拍下,幾番調整后才跌落在其他戰艦的旁邊。

  陳當俯視其下光景,六艘黑色太華戰艦在他眼中形同微塵,就如同腳下的塵埃一般。

  于元嬰以下的修者而言,戰艦是不可攖鋒的戰爭機器,可于他而言,卻遠遠不足以令人覺得忌憚。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愈是夸張。

  陸淵曾萌生過一個富含現代氣息的想法,那就是每升一個境界,人身的各個方面都會呈指數級增漲。

  假設簡單設立一個數值來概述各方面能力,以陸淵本身為例,他在練氣期的能力為十,那么筑基便是一百,中間只差九十。

  可到了金丹,數值便會是一萬,同元嬰相差整整九萬。

  當然,這只能夠作為一種參考,真正的修行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值就能涵蓋的。

  實際上,后期境界之間的差距,要遠比陸淵估算的要大的多。

  而金丹與元嬰之間異乎尋常的差距,也是元嬰修者之所以能夠傲視其下一切的底氣。

  即使陳當生性謹慎,也不曾覺得一群未至元嬰的修者們能夠給自己帶來麻煩。

  即便他們躲在整整六艘戰艦之中。

  陳當深深吸入一口氣,便卷起一道牽動數里草葉的微風。

  于此出現的修者極多,仍舊活著的太華門下與已經成為焦土的流匪加起來共有數千,而這數千道修者的氣息被這道風裹挾,被納入陳當的感知之中。

  良久,他遺憾地望向芒山的方向:“看來他不在這里。”

  這數千道修者氣息之中,沒有一道屬于他要找的人。

  陳當收回視線,緩緩抬手,足以令金丹修者膽寒的強韌真元在他手中匯聚,屬于初元境界修者的威勢毫無遮掩地展露出來,瞬間蓋過了這方地域的其它一切。

  頃刻之間,澄明的碧空完全暗淡下來,滾滾黑云遮住陽光,蓋過視野。

  烏黑的云間,有奔騰雷電交織咆哮。

  “不過沒關系,無非是多費些手腳。”

  陳當喃喃自語,而后抬起的手掌緩緩下壓。

  萬丈雷霆暴泄。

  此地只余熾烈的雷光。

  芒山山門前,陸淵猛的抬起頭,角犀鎧的頭盔與胸甲的連接處產生極快的摩擦,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他感知到極為可怖的惡意。

  來自遙遠敵人的敵意,越過不知多遠的空間,經過空氣、天幕、水澤等等世間萬物的傳遞與折射,粗暴地闖進感知之中。

  修者常言的感知是形、聲、聞、味、觸與神識這六感,然而惡意并非是觸動陸淵的六感。

  它更像是一種難以言喻和解釋的靈覺,更貼近對危險的忌憚與預知。

  陸淵皺起眉頭,不知緣由。

  時至今日,能夠讓他生出如此強烈威脅感的,無非是成建制的戰軍與元嬰修者,可他確實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招來如此懾人的威脅。

  而后毫無遮掩的強盛氣息,如海嘯一般席卷而至。

  人言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可這道令人悚然的氣息,越過了五百里山河,直抵芒山之際仍豐沛如海。

  唯有元嬰,才有這般難以用常識衡量的驚人威勢。

  那應當就是陳當了。

  陸淵捏緊拳頭,精金絲縷編制的手甲擠壓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有些擔心兩位師姐以及遠去的太華戰軍。

  只是很快,他便覺察到來源更近的龐大壓力。

  因為同樣有兩道絲毫不遜于陳當的氣息,從芒山外驟然騰起。

  而這兩道氣息的主人,卻并不是太華的元嬰前輩。

  “來者不善!”

  陸淵的心沉了下來,他曾數次拜會居于芒山的宗內前輩,對他們的氣息也算熟悉。

  可這突然多出的兩道氣息極為相似,并不屬于任何一位宗內前輩。

  縱使未曾表露出陳當那般幾乎袒露無遺的昭然惡意,可在眼下的時節出現在芒山附近,將氣息狠狠壓在護山大陣上,這兩名不知名元嬰的來意也昭然若揭。

  絕非是帶著善意而來。

  陸淵站在山門內,平視前方。

  視野中,出現了兩道身影,勢同擎天的威勢就是從他們身上漫出。

  他們披著黑袍,難以看清其下的面貌與形體,甚至如果不是陸淵體魄與神識都極為出色,都不能直視身形。

  饒是如此,仍有刺痛的感覺從雙目傳來。

  真正的大修者,同普通修者的差距,可見一斑二者之間的差別,已然有如天淵。

  換了其它任何一名歸真境界的修者,在這里都需垂首低眉,否則便會被這種威勢所壓,受到巨大的創傷。

  兩襲黑袍,不知什么時候就藏在芒山附近,直到遠方陳當的滾滾聲勢波及至此,才豁然展露自身的存在。

  “前輩!”

  陸淵話音未落,兩股并不遜色于任一名黑袍的氣勢也從芒山內升起,將迫在芒山之中的壓力,牢牢擋在外面。

  五名在初元境界抵至巔峰的修者,就這樣將自身的威勢展露于天地之間。

  青都界已多年未有此盛況。

  青都界不算太大,而芒山又在夾在南北之間,居于大陸中央。

  五名初元頂峰修者的氣勢,足以傳到包括東海在內的大部分地域。

  青都界不是沒有大宗,但此界道統衰落已久,莫說是洞元境界,就算是如陳當這般在初元境界巔峰的真君都找不出一名。

  宗門勢力衰微至此,這也是先有流匪成患,后有陳當橫行的原因之一。

  若是平日,這些青都界本土的元嬰修者還能坐得住,但今天,整整五名互相對立的元嬰境界修者在芒山與塵海宗之間對峙,即便是最為安于現狀的蘭芷宗也坐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護山大陣已然升起,蘭芷宗老祖躲在重重宮殿之后,層疊陣法之間。

  他有些惶急地來回踱步,陡然騰起,遠比自身強盛的聲威實在是叫人驚懼。

  正當他惶惶之時,大陣之外卻隱隱有幾道熟悉的氣息傳來,未等仔細分辨,便有神識挾訊而來。

  尚未完全展開的大陣能夠阻隔攻擊,卻不能阻擋未曾攜帶惡意和威脅的神識訊息。

  “出宗一敘!”

  神識攜帶的訊息只有短短幾個字符,但蘭芷宗老祖卻在略一思忖之后快速出了宗門。

  因為傳訊者是他的老友,燕璃宗老祖燕蕩真君所發。

  兩人有著數百年情誼,是同進退的盟友與生死之交,值得信賴。

  出宗后,他才發現,要找自己的并不只是老友,還有其余幾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合共五人,各自身后都有一座傳承久遠的大宗。

  青都界本土宗門的所有菁華,齊聚于此。

  燕蕩真君走過來,與他站在一處:“眼下時節,確實需要我等共同商議,拿出個辦法出來。”

  即使是陳當四處擄掠修者的時候,這五人也未曾齊聚一堂,可現在,他們自發地聚在一塊。

  如果說,青都界僅僅只有一個摸不清修為的陳當的話,這五名被尊稱為真君的修者尚不至于如此。

  因為青都界大宗,高層向來是通氣的,宗內成員及時互相看不順眼,也絕不會在表面結下冤仇。

  退一萬步說,即使真威脅到青都界大宗的根本利益,需要同陳當開戰,他們也不懼。

  一名真君不行,大不了兩名三名攜手,還怕壓不住一個流匪頭子嗎?

  但眼下的狀況,卻不允許他們高枕無憂了。

  因為參與此戰的元嬰們,不僅數目不遜于青都界本土元嬰,而且其中任何一名的修為,都遠遠超出想象。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越是巨大。

  這個道理不僅僅適用于大小境界,同樣能夠適用于同境界之內。

  別看這里有五名負著真君之名的修者,但同此刻對峙雙方的任一方比,都不存在優勢。

  “眼下太華與陳當相爭,諸位以為,我們應當做些什么?”

  燕蕩真君首先說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話。

  五名元嬰,雖不能與任何一方相爭,卻仍然是一股足以扭轉戰局的力量。

  若是幫太華,頃刻之間便能化解太華戰軍的所有危局。

  而若是幫流匪,那么陸淵除了讓大姥強行出手以外別無他法。

  “幫陳當是絕無可能的,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問題,是否需要幫太華。”

  出言的是輪沙宗箜通真君。

  “陳當方有三名元嬰,而太華只有兩名,高下立判。

  即使太華派出增援,恐怕也難以挽救危局。”

  離塵宗老祖分析道,其它幾人都未曾提出異議。

  坐擁六艘戰艦的司昭瓊華二軍,顯然并不被納入能與元嬰相提并論的戰力范疇。

  以至于連提都沒提到。

  元嬰對元嬰之下的優勢是絕對性的,這是修真界域的共識。

  這樣的常識,就像是清升于天,濁沉于地一樣的客觀規則。

  自戰軍出現以來,從未有過以金丹勝元嬰的確切記載。

  即使是太華戰軍也一樣,所以那支與陳當極為接近的艦隊,從始至終也沒有被他們認作是可靠的戰力。

  “幫自然是要幫的,”蘭芷宗老祖同老友在一起,心里踏實了許多,呼吸綿長,舉止得體,絲毫看不出方才的驚惶。

  “畢竟假如陳當贏了,恐怕我等也難以置身事外,所以還是要請他早些退場才是。”

  接著,他話風一轉:“但是,怎么幫才算合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其余四人皆將視線投在他這里,蘭芷宗老祖才道:“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與韶薇交好,而太華與韶薇針鋒相對,所以我打算,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太華元嬰無救之際,大伙一起鏟除陳當。”

  蘭芷宗確實同韶薇來往甚為密切,當初鹿鳴來青都界,便是由蘭芷宗真傳接待。

  如今太華韶薇的矛盾更加激烈,眼看就要再起戰端,那時作為友宗,蘭芷宗必定會加入韶薇陣營,蘭芷宗老祖自然不愿在這種時候,背個資敵的名頭。

  在他心里,陳當是現在的敵人,而太華卻是潛在的敵人。

  兩者并無太大差別。

  “太華勢大,我們如果如此作為,恐怕之后會有麻煩。”

  離塵宗老祖卻持有不同意見。

  蘭芷宗老祖笑著搖頭:“這倒未必,我們現在過去,勢必會受到針對,如果各位愿意替太華修者擋傷我也不攔著。

  可按照我的方法,只需在他們兩敗俱傷之后護著些修為低微不值一提的太華弟子,我們不僅能夠借此機會收攏芒山的資源,還能落個好名聲,也算是對太華有個解釋的由頭。

  太華向來愛惜羽毛,走的是偽君子那一道,定不會為難我們。

  既能坐收漁翁之利,又不會被追責,豈不是一石二鳥?”

  他舉起手:“愿意同我一起的,請舉右手,若是執意要去,我也不阻攔。

  諸君,做決定吧。”

  燕蕩真君緊隨其后,二人向來共同進退,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拖后腿。

  而其它三名真君,也在互相對視之后,一同舉起右手。

  這時,塵海宗方向,傳來一道帶著神識震顫的號炮聲,尖銳持久的號炮聲朝著四面八方傳開。

  蘭芷宗老祖頷首,

  “妙啊!這是太華的求援信號,他們要支撐不住了,諸位,我們也該做好準備,叫些宗內弟子,準備去芒山借些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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