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淵之中,涌泉界天幕渾圓浩瀚,不知邊際。
龐然的光流煜煜,匯聚成三道巨大而筆直的光柱,從其上延伸而出,伸向看不到終點的遠方。
不同界域之間的距離,遠比低階修者們認知中要遙遠的多。
三道虛淵通道,意味著有三個界域同涌泉界直接相通。
包括妖域諸界在內,構成此間的界域數目近千。
其中有涌泉界這樣龐大而靈氣富足的界域,也有像碧海界一樣小而貧瘠的,界域之間的差距,其實并不比修者之間的差距要小。
涌泉界在這數百界域之中,不說獨占鰲頭,也是數一數二,從體積到靈氣,鮮有能與其一較高下的。
而視線如果能透過天幕,從虛淵之中朝大地俯視,就會發覺一條極為雄壯極為蜿蜒的巨大山脈,巍然伏于大地中央。
這便是涌泉界的祖脈所在,附著地脈而生的山脈,龐然而高聳。
幾乎橫貫半片大地,高峰直入青冥。
它們就是太華諸峰。
“終于...”
符器閣主峰上的一處龐大的建筑之中,顧老頭撫摸著一尊極為巨大的符文炮座。
眼中有毫不掩飾的欣喜。
這尊巨炮最窄處的外圍周長也至少有兩丈,能容一名兩米多高的修者在其中自由通行。
它巨大的身軀由無數件顏色、大小均不同的金屬構件拼合而成,看上去應該很滑稽,但如果有一名修者膽敢站在它面前,只會有震撼和恐懼從胸中騰起。
“這是新艦的主炮嗎?”
從仔細欣賞的顧老頭身后,傳來一道男聲,語氣中難掩贊嘆。
“差不多吧,算是其中一種。”
顧老頭沒回頭,他將視線從炮身轉移到稍遠處,那里有著數個工位,每個工位上,都有一尊形制不同,卻同樣龐大駭人的戰爭利器。
許許多多的人在那些巨大的法器上篆刻、勾勒、拼接,將紋理和機件放在應該放的地方。
這里沒有腳手架之類的支撐物,只有寬闊而高的白色穹頂。
因為能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能御風。
哪怕只是個打下手幫忙的,也是位實打實的金丹境界器師。
“有此利器,我們就可以保下更多門人,若是之后諸界之中還有太華,至少兩成功績要歸在師兄身上。”
一名青袍修者從后方走出,與顧老頭并肩。
他面貌冷硬,眼中神情淡漠,只在說起之后二字的時候,才有些波瀾。
隨著他的前行,旁邊的修者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因為有令人膽寒的殺氣迫來,雖然這名修者并無殺意,但這氣勢已然融入身體的每一處,舉手投足之間,皆有凄凄劍鳴。
哪怕是已達元嬰的大器師,也難以抵御這無形之中的壓迫。
因為來者是演武閣閣主羽鎩真君。
這身殺氣,是他從尸山血海之中趟出時造就的。
身為太華的太上長老兼演武閣閣主,他或許在修行上比顧純壚這樣的頂尖修者稍有差距,但經歷過的死斗卻是最多。
察覺到氣勢在無意中展露,他便有意斂去了自身的殺氣。
聽了他的話,顧老頭卻搖搖頭,開口道:“眼下才算起了個頭,新艦要成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說著他忽而嘆了口氣,言語變得沉重:“這些器物雖好,可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看掌教。
他若成功,太華還有些機會,可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世間將再無太華。
太華將同此前湮滅的無數宗門一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或許在無數年以后,會有宗門起個同樣的名字,但那個宗門,已經和太華沒有任何牽連。
羽鎩真君默然,雖然沉重,但這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如今諸界之中亂象頻生,再過一段時間,人們發現道宗已經不再維護以往的規則之后,將再無規矩可言。
“師兄,韶薇那邊已經攏了許多同黨,包括瀚海、罡煉等大宗都同鹿骨香站在一起,要我去給他們些教訓嗎?”
教訓二字,從旁人口中說出時只是平常,但若說它的是羽鎩真君,就會叫人惶恐驚懼。
因為這將意味著許多高階修者的隕落。
“不用,”顧純壚止住他,“鹿骨香已經將枯榮真經修至頂點,羽十封又不知蹤影,你貿然去了,未必能安然回來。”
“你多注意妖族方面的動靜,凡有越過界門,進入盤圓界的大妖,只要不是軍主麾下,一律格殺。”
羽鎩真君不由得皺起眉頭,這意味著太華面對的壓力,又多一分。
顧師兄不可能無的放矢,他這樣說,就意味著妖族那邊也會有變故。
太華可以不把韶薇及附庸放在眼里,因為兩方力量的差距絕難彌補,就算韶薇這段時間內,將許多大宗拉入戰車,也不足為懼。
但涌泉界作為妖域和修真界域的樞紐之一,三道界門有兩道直通妖域。
這兩道界門,通往青都界和盤圓界,幾乎可以看做與完全的妖域直接相連。
如果妖族有異動,那么太華將首當其沖。
同時應對妖族與韶薇,便不能夠從容應對了。
說完,顧純壚似乎又想起什么,補充道:“小四兒那兒有些妖族,是軍主殘余的部下,已經經過核驗,你去的時候,問問他們的打算,能幫的便幫一下。”
羽鎩真君點點頭,旋即問到:“若是他們要戰艦呢?”
“那就給,往年艦隊更新后褪出來的戰艦和一些較為新式的戰艦都能給他們,甚至相應的配套資源我們也可低價提供。”
顧純壚不再看工位上的那些巨大的戰爭兵器,緩步朝外走去。
羽鎩真君緊隨其后,有些不解:“這樣做…值得嗎?”
戰艦并不是普通法器,而是真正能夠左右戰爭局勢的兵器,價值非同尋常。
他雖不管宗內財務,卻也覺得就這樣送出去,未免有些過于大方。
“軍主還在,她的旗幟便不會倒,這支妖軍若是能挺過這段日子,等到軍主回來,那他們將成為我們最有力的盟友。”
頓了頓,顧純壚又道:“軍主曾說過,人與妖之間其實并無區別,共處是可以存在的。
這句話我很認同,假如她回來,而且我們贏下這一仗,那么人妖之間,便會有更多的可能誕生。”
“對了,你今天來,是有什么話說嗎?”
羽鎩真君沉默片刻,等到四周再無人影,才停下腳步,緩緩開口,
“我來是想問您,掌教他…究竟是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