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的樣子,好像太陽。”
辰皎抬起手臂,帶著些探詢的意味,在陸淵兩頰肉多的地方戳了兩下。
因為陸淵正在發光發亮。
無窮的光輝從他身上的每一處地方綻出,不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身體之外的衣角,都布滿不可直視的光明。
就連他滿頭以黑為底色的長發,此刻也在朝外傾瀉著璀璨的光華,每一根被真元震起的發絲,都像是踱了層黃金的超級光源。
即使用能夠隔絕光線的罩子把他罩起來,腳下那片被照得通透的沙礫之中也會折射出大片大片的紅光。
此刻的陸某人,充分詮釋了什么叫做光彩奪目。
但這里的奪目并不是指吸引旁人的視線,而是閃瞎別人的眼睛,奪取他們的視野。
“我這...小金人?”
陸淵摸摸衣襟,又摸摸袖子:“不太科學,居然連衣服都能發光,小一它們可是鉆進我的身體里了,又沒鉆到衣服里。”
之所以能完成白板陸淵到至臻陸淵的轉變,還是因為小金烏們。
剛剛從陸淵身體里鉆出來的小二叫了一聲,于是從小一到小十都來了。
在成片的‘喳’聲中,小毛團兒們一個接一個俯沖而下,都不帶減速地朝陸淵撞過來。
有的運氣好,蹭到了皮膚,于是也沒進陸淵的身體里;也有運氣不那么好的,撞到了衣服,順著寬大的衣衫就滑到了地面。
但這阻擋不了興奮的小金烏們。
摔地上了?沒事,爬起來繼續沖!
正如小二方才在陸淵體表留下金色的實心圓圈一樣,每只金烏都沒進陸淵身體,都會在體表留下一塊閃耀光芒的金斑。
進入的金烏越多,金斑面積越大,光芒就更加刺眼。
最后捧在手里的小二也一個猛沖,化為一道熱流同陸淵融合為一。
于是至臻陸淵誕生了。
每一寸皮膚都如黃金澆筑,但即使是被火焰煅燒至熔融的黃金,也難以同他身上放射的光芒比擬。
確如辰皎所說,陸淵現在就是一個人形太陽。
“我覺得全身充滿力量,我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吞吐巨量的真元,每一處肌肉都在呼喚將所存的力量宣泄出去,我甚至覺得能表演一個倒拔建木!”
“我被加強了!”
陸淵處在一個很奇異的狀態里,若是尋常,他根本不能以眼睛直視從身上發出的這股光芒,但現在,則能夠十分清晰地看向發光的身體。
在外界視野均被光芒所奪的情況下,他卻能夠做到一覽無遺,將遠處山河納入眼中。
陸淵摸了摸剛被大姥戳過的地方,轉過身去。
辰皎的眼睛亮晶晶的,極烈的光輝似乎沒有對她造成什么影響,只是折射的光讓她眼睛里的獨特色彩顯得格外突出,格外明亮。
眨眼的時候,像極了天上閃爍的星辰。
真好看。
陸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捧近了,仔細看一看。
但他突然發現,同第一次遇見辰皎時相比,視角有些不同了。
與辰皎在一塊兒已經足足一年多了,在這段時間里,作為一個正常發育的青年,陸淵的身高仍在緩緩增高。
相對的,辰皎在身高方面卻沒有明顯的變化。
當初二人差不多是一般高的,由于辰皎本就高挑,所以當初的陸淵甚至還要稍稍矮一些。
現在,情形反轉了。
注視辰皎眼睛的時候,陸淵才驀然意識到,自己長高了,因為他需要將視線微微下移,才能對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陸淵的手沒有收回來,而是鬼使神差般搭在面前人兒的頭頂。
不是摸頭,是想比一比自己究竟比她高了多少。
“哦豁,我比你高了兩根手指的寬度呢!”
小金人陸淵得出了準確的數據,開心地將手放了下來。
他注意到,辰皎看他的時候,帶著一種意義難明的眼神。
這眼神很眼熟,像是自己看同門師弟養的呆鵝。
沒看懂更具體的含義,但不生氣就好。
陸淵挑眉,由衷地為自己長高了許多而開心。
很多年之后,他回憶這一幕的時候,只會搖搖頭,說出這樣一句話:能夠有效延遲‘喜歡’這種感情萌發的,只有沙雕。
但此刻處于小金人狀態下的陸淵對此懵然無知,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除了力量真元方面的增幅,還有別的效果嗎?”
辰皎淡淡地詢問道。
聞言,陸淵點了點頭:“似乎有一些。”
沉下心來,緩緩體會這種狀態帶給他的裨益。
溫暖的熱流遍布身體的每一處,在帶給他海量真元與力量的同時,也讓他的思維更加理智、視野更加清晰。
能夠清晰捕捉到火星子炸開的瞬間,能夠看清塵沙飄動的軌跡。
金人狀態帶來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但十只小金烏帶來的增益卻遠不止于此。
陸淵覺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多。
但就在他想進一步探索的時候,身上的光芒卻漸漸暗淡下來。
小金烏們一只接一只地從他身體里跳出來,趴在他懷里呼呼的大口喘氣。
光芒與金斑一點點消失,充實又澎湃的力量感漸漸褪去,陸淵又跌回了普通狀態。
“算了,下次再試吧,看來小家伙們累得夠嗆。”
陸淵嘆了口氣,悵然若失。
金烏加身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沉迷,陡然從那種狀態之中脫離,心中居然會產生點點的失落。
但陸淵并沒有類似于跌到谷底的心情。
沒有不也一樣活著?
辰皎伸手摸了摸乏累的小毛團子,它們因為過于乏累,顯得蔫達達的。
小胸脯一鼓一鼓,眼睛也有些睜不開,完全沒有剛出現時的活力。
“把它們送回窩里吧。”
辰皎揉了揉眼睛,方才直視陸淵還是有些小小影響的,眼睛有些微微發澀。
接著她攬過來幾只肚皮朝天的小毛團兒,輕輕抱在懷里,以手和衣袖托住,朝辰日火樹林的更深處走去。
陸淵緊跟在后面。
在把小金烏們放回巢內之后,它們就趴在一塊兒,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任何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價。
在陸淵變成小金人,放射無量光熱的時候,體內力量充盈鼓脹,將每一處經脈都塞得滿滿的。
在那種狀態下,陸淵甚至有一種一拳能錘爆一個山頭的錯覺。
但這種狀態似乎對小金烏們的損耗很大,不能持久。
小金人狀態的更多妙用陸淵還沒有發掘出來,但就現在已知的部分,也足夠讓陸淵的正面對敵能力有極大幅度的提升。
“五秒真男人?”
陸淵撓了撓頭,覺得有點兒短。
“已經很不錯了,關鍵的時候,能夠發揮很重要的作用。”
辰皎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陸淵點點頭,又搖搖頭:“很強,就是持續的時間有點太短了,那點時間,甚至不夠我摸出金身狀態的上限。”
小金人狀態、至臻狀態...有一大堆名字能稱呼,但陸淵果斷將其命名為金身狀態。
因為金烏加身存在時效性,就那么短短的幾秒,所以這個稱呼就極貼切。
“持續的時間太短,我甚至沒來得及試出上限,而且身處那種狀態之中,我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操縱能力,對...”
陸淵細細回憶當時的感受,卻始終找不出詞語來形容那種獨特的感覺。
那種特殊的能力,并不是作用于實體,而是作用于更加虛緲、更加龐大、更絕對、更能在修行路上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某種...東西。
陸淵甚至不清楚,用‘東西’來表述是否正確,但他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名詞了。
“只能等小金烏們完全恢復以后,再嘗試一下了。”
陸淵正想著小金烏們什么時候能夠完全恢復,耳邊卻傳來指節輕擊桌面的咚咚聲。
轉過來,正好看見兩根白皙的手指彎曲成節,在有些粗糙的石桌上敲擊。
直到陸某人的視線被吸引過來,方才停止。
“在那段短暫的時間里,地火的燃燒格外劇烈,這還是在你沒有主動運用身上力量的情況下,所以下次可以在地火旁邊試試。”
辰皎收了手指,籠在寬大的灰色袍袖下。
自從小世界晉升之后,沙海之中就多出幾處池面平緩的巖漿池,時常有幽藍色的地火從中冒出。
小扶桑的植株,便是橫在巖漿上方的空中,由持續不斷的地火舔舐,以此來汲取足夠生長的力量。
在陸淵發光發熱的時候,原本只是偶爾冒出幾簇地火的巖漿池,卻瞬間多出大片幽藍色,并且沒有如以往那樣轉瞬即逝,而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直到陸淵褪去金皮,巖漿池才緩緩恢復到原本的模樣。
陸淵點點頭,下次要挨的和巖漿池近一些。
至于那種類似于操縱的感覺,只能讓大姥幫忙掌掌眼,看看那究竟意味著什么了。
“對了,金烏為什么能夠鉆進我的身體啊?”
陸淵問道。
將血肉強行粘合在一起,這并不是不能做到,但小金烏們就那樣完完全全地化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用說,又是諸界之中沒有的事兒。
但辰皎卻瞧出他的心思,搖了搖頭:“類似的例子是有的,只是和你有很大區別。
金烏們雖與大紅它們看起來都是血肉之軀,但其實不然,它們的本質就是小世界陽的一部分,只是借由朱鹮蛋生出了形體。”
“所以其實,我是借了小世界的規則?”陸淵眨眨眼,好像有點明白了。
“嗯,差不多。”辰皎表達了贊同,“小金烏們確實是有實體的,但它們本身就處于一種很特別的狀態,既具有生命的種種特征,卻又不止于此。”
可以說,金烏是不可捉摸的規則,在人間的化身。
“在你晉階到歸真境界的時候,小金烏們就已經做了些準備,將你所說的大日真火與作潤滑用的辰日火樹精華無害地融進你的體內,這才有了金色真元,才有了你方才的狀態。”
可以說,具有燃燒特質的金色真元,是小金烏們為了這種狀態作的鋪墊。
陸淵本身就是世界的實際掌控者,又有青玉葫蘆,兼又親手孵化了十只金烏,所以在剛開始,大日真火就不能夠對陸淵本身造成傷害。
換了別人,不會生出金色真元,反而會在第一時間變成焦炭。
“那在外邊能用嗎?”陸淵品了一品,接著問道。
“能。”
陸淵哦了一聲,低下頭,細細思索。
小金烏們既然是規則的一部分,那么成長也必然與小世界息息相關。
只有等到規則完善,小天軌逐步覆蓋全界時,才會成長。
怪不得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靈植都割了一茬又一茬,小金烏們還是雛鳥狀態,翅膀上就比剛出鍋的時候,多了幾根硬羽。
那么想要延長金身時間,就只能等到小世界進一步發展了。
“等等,那小金烏和神...”
陸淵后面的真字還沒吐出來,辰皎就用一顆紫玉葡萄堵住了他的嘴,將剩下的話卡在肚子里。
在諸界之中,神真是修者們賴以修行,驅使風雷雨電的根本,在陸器師的理解中,也能夠算作是規則。
那么小金烏是否與冥冥中的神真,有一些關系呢?
這話他沒問出來,就被堵在嗓子眼,被一顆神念塞過來的紫玉葡萄卡住了。
辰皎朝陸淵的《甲子大歲秘諱》指了指:“雖然神真似乎對你多有偏愛,但這種涉及頗深的話,還是少講些。”
《甲子大歲秘諱》是陸淵繪符時常用到的,書中陳列了許多神真的名諱,并有其司職分屬,常用在哪些符箓中。
只是并不完全,其中包含的神真秘諱多是常用的,全部列出,也不足以占到整個神真譜系的三分之一。
陸淵一口吞下嘴里的葡萄,點點頭。
順口就說出來了,誰讓這些神真,跟老家那邊的神祗這么相似。
三清四御,五老天尊,這些詞兒,在他還上大學的時候,就已經聽了不少次了。
那時候,別說提及,哪怕是反復誦讀,也沒有半點反應。
結果擱在這里,稍稍提及,都要擔心會不會被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