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大篆筆碎裂開來。
暗紅色的光潤筆桿是取自二品靈植昭榆樹,木質細膩,十分堅實,對靈氣及真元的導通性也很好,常常被用作筆桿原料。
如果不出意外,陸淵手中的這桿大篆筆,本來應該能夠用上很長時間。
但現在,筆桿已經一分為二,像被劈開的柴火,從中間裂開,露出其中較表面鮮艷些的艷紅木質。
首尾處銘刻的細微紋理,也一同損毀,紋理銘刻處明明沒有火焰,卻似乎被燎烤成漆黑。
筆尖所用青狼毫,也失去靈光,寸寸斷裂,變成一團碎毛。
“啊這...”
陸淵望著已經報廢的篆繪工具,一時有些惘然。
大篆筆已經陪了他很長時間,從不入品階到二品的符箓都繪制過,能算得上是履歷豐富。
現在就這么壞了。
“三品符箓不同往常,你這筆已經不能滿足篆繪三品符箓的需要,它承受不了真元和精氣神的灌注,更無法承載五老階別神真的諱字,會斷裂是理所當然的。
換支筆吧。”
辰皎出言提醒。
大部分情況下,二品材料能用于制作二品法器,很少有能夠應用到更高級別器物的。
昭榆樹的木材能夠用于三品器物的例子不是沒有,但特殊情況特殊討論,大篆筆顯然不在特殊情況之列。
所以它無法篆繪三品符箓并不會叫人覺得意外。
陸淵揉揉鼻子,將大篆筆的殘余攏在一塊,放進墻角的小箱子里:“用習慣了,所以方才嘗試的時候,順手就拿起來了。”
修為提升了,很多以前的法器便不能再用。
更加凝實湍急的真元和神識,很容易越過低階法器紋理的承受能力,導致過載般的后果。
陸淵初入筑基時,在景巖真人培訓下做過練習小劍,現在用這些小劍的話,需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真元輸出,才能駕馭。
“我得出去換幾支筆。”
陸淵估算了一下手中剩余的靈石,準備多買幾支筆備用。
順便把之前那些繪刻紋理的小工具也換一波。
這樣算下來,手里還剩下一百五十顆三品靈石,短時間內算是夠用。
二品及以下的靈石,他也留了少部分零用,其余的給了大紅二紅,用以培養蟻群。
陸淵沒急著出去,他細細籌算了些事情。
“你覺得大紅二紅該怎樣...唔...繼續成長?”
石桌上有一個青花紋的小茶盤,里面放著洗凈的新鮮水果,辰皎咽下一顆冰提,手上又拈起一顆:“按品階進境來說,它們現在都是二品靈獸,但偏向有所不同。
大紅和它下面的九百飛蟻,更偏向攻擊類型,需要的時候,也能當做一股戰力;二紅則能繁衍族群,并使整個紅蟻群的每只紅蟻都有了更高的起點和上限。
但也有局束,打個比方,假如靈獸也有資質,那么按照它們現在的資質,難以越過二品的界限。”
陸淵琢磨了一下,這還真跟資質差不多,為靈獸加紅點,確實能夠拓高品級的上限,但那不是一勞永逸,等到靈獸們接近當前品級頂點的時候,就需要再次加點。
“我可以讓大紅二紅晉階三品,但在那之后它們會怎樣?”陸淵問道。
“你可以親口問問它們,在上次的晉階中,它們似乎能夠自己調整發展方向。”
“哦。”
陸淵點了點頭,以御獸牌將需要表達的意思,分別傳遞給大紅二紅。
沒過多會兒,墻外就傳來一陣嗡嗡聲。
那是紅蟻振翅發出的獨特低音。
應該是大紅來了,陸淵想著。
但來的不只是大紅。
抬眼一看,一只振翅而飛的大個紅蟻沒走正門,直接掠過墻壁,軌跡清晰地直飛過來。
目標很明確,是石桌。
而它的下面,還懸掛著一只更大的無翅紅蟻。
大紅二紅,這兩倆蟻群的小頭目都來了。
沒來的大頭目是小綠。
似乎是覺得單單用御獸牌交流,有些地方難以表述明白,就像陸淵前世打電話一樣,所以它們一起來了小院,準備當面談。
二紅的意思很明確,如果能夠繼續升階,那仍然會以提升蟻群的數量和質量為主要方向,功能性也會增強,給陸大資本家提供更優質的打工蟻。
大紅就有些猶豫了,因為它加點時,沒有一點點準備,純粹是被陸淵趕鴨子上架,就隨便選了一個偏向戰斗的方向。
進化的比較隨意。
它并沒有帶著九百飛蟻一起晉階的本事,等它到了三品,那九百一品的飛蟻也不會因此升階。
“你還需要時間想一下是吧?”
陸淵朝大紅問道。
大紅很快點了點頭,它并不是岷山紅蟻蟻后中最出彩的一個,只是因為最早跟著陸淵,才有機會突破種族的桎梏,變成現在的大個飛蟻。
從來沒想過還有繼續進化的空間,一時沒法作出選擇。
“行吧,你慢慢想,對了二紅,那三種蘑菇你那還有么?給我整一點,最近可能會用到。”
陸淵尋思著,馬上要去芒山,同流匪戰斗,過程兇險。
這不得整上幾手陰招備用嗎?
蟻巢培養的三種蘑菇,一種有毒,一種能致幻,一種能解除負面影響,剛好可以用上。
二紅點點頭,答應下來,然后扒拉了一下大紅,兩根觸角不停揮舞,似乎是在同大紅商量什么。
它們似乎達成了某種約定,但這番交流并未通過御獸牌,所以陸淵并不能清楚商談的內容是什么。
后來二紅朝陸淵比劃了一下,通過御獸牌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要把那九百飛蟻都收編了?然后大紅的進化方向看我需求?”
陸淵砸了咂嘴,這小東西,有點眼力見啊。
“行,你們先回去吧,等感覺抵達自身上限,無法寸進的時候自己來找我。”
于是大紅又拖著二紅回去了。
陸淵才把臉轉向大姥:“你怎么看?”
他心里也沒譜。
辰皎果然不負所望,開口道:“大紅本身也是蟻后,擁有孕育同類紅蟻的功能。既然你打定主意要組建戰軍,必然會需要一些優秀的斥候。
可以試試大紅能不能參照一些能避開神識的靈獸,再將自身的顏色化去,體積變小。如果成功,能幫上你的忙。
當然,最后具體怎樣,需要你定,離它們抵達自身上限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想。”
陸淵頷首表示贊成。
下次給大紅加點,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按照大姥的建議來。
除了蟻群進化方面的問題,種植的靈植也讓陸淵有些糾結。
現在空著的地方,是祖脈附近的三品靈地,以及寒潭右側的一塊二品靈地。
那塊二品靈地,依托小世界晉階后新誕生的地脈,方才成形,至今陸淵都沒有想好種什么。
他曾與大姥提過幾種適宜種植的三品靈植,分別是風木、雷童、土珀木和紅巖桐。
都是能充當戰艦主材的優質靈植,各有各的特點。
比如風木,本身極輕,適用于速度專精的戰艦和主艦;土珀木的硬度以及減震、吸納部分術法傷害等特點很突出,通常用于防御專精的戰艦...
目前,風木種子已經點在風谷之中,但雷童、紅巖桐并不適合在普通靈地上栽培,能種在祖脈附近的,只剩下土珀木。
“紅巖桐可以種在紅色沙海旁邊,但雷童需要生長在雷霆密集的地方,時刻接受雷霆洗禮方能成形。
能安排嗎?”
陸淵沖著辰皎眨眨眼。
上次就是因為他想種風木,大姥才有了風谷的設想,并且還成功了。
這次,不出意外的話,她也能有辦法。
但人生講的就是一個有喜有悲,哪能讓一個人一直順風順水?
“不能。”
辰皎回應道:“雷霆從云中生,如果有云,我可以試試,但小世界里連絲云氣兒都沒有,所以暫時不行。”
“那我去外面買?”
陸淵問道,云朵也能夠算作瑰魄之一,特定種類的云朵功用繁多,甚至能被煉制成法器。
所以在外界,也偶有特殊盛裝的云朵售賣。
辰皎卻搖搖頭:“不行的,云朵不同于罡風,你這里沒有形成云朵的基礎,就算買來,也無法長久存在。”
“那還是等等吧。”
陸淵有點小失望,但小世界正在完善,以后總會有的。
于是祖脈附近暫時種滿土珀木,而寒潭以西的二品靈地中,陸淵準備種上青蕨。
窗外云氣繚繞,遠處云海翻涌。
陸淵坐在飛舟里,靠在窗前,很想一把抓住所有的云朵,放進小世界里。
他突然羨慕起眼前的青都界,比起自己的小世界來,青都界很顯然更加完善。
飛舟正在駛向芒山,已經到了青都界的地界。
這次隨行的飛舟,比上次符器閣派人過來的時候,數目更多,體量更大。
足足六艘載滿材料和半成品法器的大型貨運飛舟,連同兩艘客運飛舟及六艘護航戰艦,組成一支龐大的艦隊,浩浩蕩蕩地朝芒山開去。
飛舟上不只是陸淵,還有十位其它器師,以及近百位器輔造,他們都是符器閣的菁英,隱隱以陸淵為首,并未因為境界低而輕視他。
因為陸淵是顧純壚親自認證,能進乙中房的器師,更是顧純壚的親傳弟子。
不客氣的說,符器閣器師大多是顧純壚帶出來的,對他的脾性,大家有目共睹。
如果陸淵的水平不到,那么就算捅上天,顧老頭也不會承認他的器師身份。
這次出行,不僅僅是為了送個批準的信函,更重要的是運送可能用上的材料以及器師。
芒山本來就已經有兩名器師,加上飛舟上的十名,以及陸淵,芒山將匯聚足足十三名器師,百余名器輔造。
還有整整填滿六艘飛舟的珍貴材料器具。
在諸界其它地方,煉器修者十分稀少,即將在芒山匯聚的這股力量,已經是其它宗門不敢想象的。
別的宗門,少有能湊出這樣陣容的。
從這也能夠看出,太華對瓊墉和柳余恨大膽想法的支持。
因為她們的設想一旦成功,修真界域的格局都會被改變。
以往,元嬰境界的修者,對沒有達到元嬰境界的修者來說,就是無法抵抗的,如果二人真以戰軍在太華元嬰不出手的情況下打敗陳當,那么元嬰境界的修者,起碼是初元境界的修者,就將不再具有絕對的威懾力。
大宗的這個名號的含義,將會被重新定義。
故而太華給予了絕對的支持。
不單單是眼前這些器物,如果還有需要,隨時能夠從太華調運過來。
甲房的器師,均能鍛造四品法器,人數寥寥,但每一位都是真正處在煉器這門學問高處的大器師。
每一位,都堪稱是活著的寶藏。
由于元嬰境界大器師的安危太過重要,故而并未跟過來。
但如果柳余恨二人需要特殊制備的四品法器,也只需將消息傳回來,符器閣甲房會立刻安排生產。
太華擠出的生產資源以及實體資源,實際價值已經不比一名修者修煉到元嬰所需的差上多少,而動用了如此巨大的一筆資源,就為了讓柳余恨他們干掉一名初元境界修者。
這值不值?
就算陸淵也覺得這很值。
除了礦產之外,太華不缺資源,假如能夠用這些資源換掉一名敵方元嬰,那對太華很有利。
如果這樣的戰局能夠復制,那么這波就是暴賺。
前方已經隱隱能看見芒山的輪廓。
陸淵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服飾。
不管平時多隨性,這時候亮相一定要板正。
這是他陸淵第一次,以顧老頭弟子的身份面對其他首席。
自己丟人其實沒啥,光頭師兄曾說過:活著不就是笑笑別人,再被別人笑笑?有四爺在前面當榜樣,陸淵也看得很開。
但起碼這回,不能丟顧老頭的人。
很快,芒山已經近在眼前。
護山大陣開啟,船隊緩緩開進泊港。
客運飛舟側面船板緩緩落下,以容乘舟之人走下。
陸淵走在最前面,十位器師緊隨其后。
泊港之中,早有人迎接。
陸淵一眼看到,站在一起的柳余恨和瓊墉,她們身后戰兵林列。
“柳師姐,瓊墉師姐。”
陸淵以同輩之間的禮儀問好。
“陸...陸師弟?!”
眼見十位器師分列其后,瓊墉的眼神中帶著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此前也知道陸淵,那是因為趙四經常和陸淵在一起,卻并未想到會在這種時候,以此種身份見面。
“陸師弟。”
柳余恨卻并不顯得驚訝,十分平靜。
似乎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