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性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陸淵坐在霧流蘇林外一塊高出平地許多的土塊上,搖頭晃腦地背了這么一句。
前世課本上就有這句話,意思是君子的資質秉性和其它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善于借助外物罷了。
這句話放在此間也很有道理。
修者本身可仰仗的無非是一身真元,不借用法器、符箓、丹藥和天地五行的話,能做的事情有限。
他沒親眼看見昨晚那艘趕制出的黑色戰艦,卻也知道些它是昨晚正式服役的。
符器閣十二房中,丙中房的地位算是中等偏下,不負責戰艦主要部件的煉制和組裝,但一些能夠配備在戰艦上的附加法器,卻做的不少。
像縛索、襲擾所用的各式弩箭、還有一些探測所用法器,只要等階不是太高,大多都由丙等三房完成。
丙上、丙中、丙下這三房中,大多是歸真境界的同門,是以平時承接的任務多以二品法器和符箓為主。
再往上的乙等三房,便多是主職。
霧流蘇林中還是和前些天一樣毫無動靜,大春所在的霧繭越來越大,越來越凝實,卻始終沒有其它動靜。
算了,不看了。
陸淵站起身來,撣掉衣服上沾染的灰塵,開始朝小院的反方向溜達。
大姥說這兒附近有眼正在凝聚的寒泉,同紅色沙海遙遙相對,今兒得找一下,看看具體情況以及能夠發揮什么效用。
他胸前的玉墜多了一個,這回是藍色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沙海那邊不帶辟火玉墜的話很難受,這邊想來也是如此。
所以他提前做了個辟水辟寒的法器,做成了冰藍色玉墜的模樣。
“這兒的溫度,似乎比別處低一些。”
走出沒多遠,陸淵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在神識的感知中,前方的溫度似乎低于小世界的正常水平。
而前方是一座高丘,以及滿丘的青綠色圓葉。
高丘并不高,最高點只與小院的墻壁齊平。陸淵叫它高丘完全是因為其它小丘太過低矮。
矮子里面選高個兒,全靠同行襯托。
避開茂盛的盈野草,陸淵三兩步爬上丘頂,才發現高丘的另一側其實沒有多少植被,尤其是前方的平地上,更是一片草葉不見。
覆蓋在黑色土壤表面的,是一層薄薄的銀白色霜層。
再往前看,就會發現遠近的霜層已經在盈野草叢中,留足了足夠寬敞的圓形土地。
而在這片與其它地域迥然不同的白色中間,有一圈亮眼的冰藍色。
走近了才發現,這圈冰藍色是土壤的顏色。
原本黝黑的土壤,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成半透明的冰藍色,澄澈而無雜質,用火焰照射甚至能夠隱隱地透出些光亮。
冰藍色土壤的外圍是凝結的寒冰,猶自冒著絲絲白霧。
而在里面,卻是一汪清澈到幾乎無法用肉眼辨認的寒潭。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
小石潭記里的這句話,是陸淵覺得最能夠形容眼前這汪寒潭的描述。
區別只在于小石潭里有游魚,而寒潭里沒有。
和紅色沙海一樣,這處寒潭是承了小世界初生的造化,自然孕育的寶地。
這類寶地的用處很多,而對目前的陸淵來講,最直接的利用方式,就是能夠栽種一些對環境要求極為嚴苛,以至于只能在原產地才能生長的靈植。
一瞬間,陸淵腦海中就冒出了幾種極其珍稀的喜寒靈植名稱,這類靈植通常在市面上流通量不多,且價格高昂。
許多特殊法器、丹藥和符箓的制作,也需要用到此地以及此地產出的靈植。
就連外側這圈冰藍色土壤,也能夠單獨作為一種可持續產出的材料售賣。
“可以養一些正兒八經的魚兒了。”
之前玉泉眼造就的池塘,所含的泉水并不多么珍貴,狐尾藻是憑了祖脈的地氣才能生長,品質卻不好,沒給陸淵提供半個紅點。
之前養的魚,也都是在外門就買的,便宜,等階不高。
但這汪寒潭,卻能夠養一些喜歡適應寒冷環境的靈魚。
......
......
在陸淵探查寒潭,并想些利用法子的時候,霧流蘇林里卻生出了些變化。
本來林間的霧氣已經達到十分濃郁的地步,入林以后,如果不憑借其它手段,只靠肉眼觀察,最多也只能模糊地看見五步以外。
而在陸淵走后不久,霧氣就隱隱有種變淡的趨勢。
倘若有人在林中,定會驚訝地發現能夠看得更遠了些。
而這變化產生的原因,就在林子中央的母株那里。
氤氳的白色霧氣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吸力拖曳,源源不斷地注入母株上的大繭中。
大繭里好似藏了個無底洞,似乎能夠無窮無盡地吸納滾滾而來的霧氣。
林中的霧越來越淡,凝成大繭的霧氣越變得越來越凝實。
越是往后,便越會給人一種粘稠的觀感。
霧氣被吸納的速度越來越快,林間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有一些細嫩的幼小枝條,甚至被流卷的霧帶起,被風吹動一般地貼近大繭的方向。
直到白色的大繭凝成真實不虛的固體。
這時候,霧流蘇林的全貌再一次毫無遮掩地展露出來,林間那股縹緲的意味,也隨著霧氣的消失而褪去。
咔——咔——
大繭如今更像一只碩大的蛋,一條又一條細小的裂紋自頂端綻開,一點一點地朝下推移,延伸,直到整個蛋殼上,都有著這樣密集如紋理的間隙。
咔嚓!
這些細小的裂紋似乎商量好一般,同時滲進了殼的內部,然后在瞬間撕裂!
于是這只白色的蛋只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崩碎成千萬顆細小的碎屑。
碎屑落在一具蜷曲的,與人類近乎無異的身體上。
是大春。
他身體上的綠色已經消褪地差不多了,只剩一抹極淡的綠意表明著他的身份。
大春蜷曲的身體,動了起來,他搖搖晃晃地扶著一根枝杈站起來,似乎還并不能適應當前的身體。
直到完全站定以后,他才有些迷茫的睜開雙眼。
他的瞳孔是綠色的,如寶石一般澄瑩。
瞳孔中映著一個正在土丘上招手的身影,那是陸淵。
“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