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散不能離開太華,在諸峰間通行卻可以。
在漫山燈火的掩映中,有一朵小小的水玉散,從藏經閣所在主峰悄悄地越過極淡薄的霧氣和月光,落到了符器閣主峰半山腰一座洞府的崖坪間。
一個纖細小巧的人影從水玉散上輕盈地跳下來,身形靈動如兔,帶起一陣并不響亮,卻很清脆的鈴聲。
她兩步跑到洞府門前,單手托著不大的方盒,另一只手將石門拍地砰砰作響。
“趙師兄!我來找你啦!”
正是藏經閣的核心弟子、柳余恨的小尾巴——流鶯。
石門很快打開了,光頭師兄樂呵呵地迎出來,
“小流鶯怎么來我這里了,這個日子不和你柳師姐一塊嗎?”
“就是師姐讓我來的,喏,師姐做的點心,叫我給送來的。”流鶯把左手朝前一推,把方盒遞到趙四面前。
“這...”趙四的笑容變得干巴巴的,雙手搓動,在猶豫要不要接過來。
“唉,真是磨嘰,男人就應該果斷一點嘛!”
流鶯小手再往前推,方盒幾乎頂到趙四衣衫,“趙師兄趕緊拿去,我手都酸了。”
趙四平時是沒什么不好脾氣的,流鶯這樣的半大孩子,很容易對他心生親近之意。
加上她經常往來于兩峰之間,長久下來,跟眼前的這位首席真傳也混的熟了。
趙四無奈,只得把外表頗為精致的方盒接了過來,就要轉身回洞府。
“喂,趙師兄,你都不請我進去坐坐的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才送到的。”
流鶯扯住他的背后的衣服布料,將他拉住,皺著小鼻子,有些憤憤地質問,似乎遭受了很大的委屈:“當你們倆的傳聲筒,我也很辛苦的好吧!
現在倒好,連杯茶都不給我喝!”
“可我這里也沒什么拿的出手的東西招待,難道請你進來一起喝西北風嗎?”
“你們男人不是常說,故事配酒,越喝越有嗎?我不喝酒,就蹭點茶,聽你說說話。”
流鶯抓著趙四衣服,就是不放手。
“行吧,”
趙四伸出手,在這個小姑娘頭頂輕拍兩下:“你這性情,倒是很像我很久以前遇見的一個小女孩,一點不安分,卻又叫人沒辦法。
進來吧,不過先說好,我這里只有些從師傅那順來的茶,給小孩子吃的零嘴兒可沒有。”
流鶯身形小巧,面對的又是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漢,得踮著腳才能勉強同趙四的肩膀平齊,修行的時日也短,在光頭師兄看來就是妥妥的小孩子。
“哼,你才小孩子。”
發辮間綁了許多小鈴鐺的小流鶯撇嘴,小聲嘟囔一句,而后跟在后面大聲問道:“那你很久以前遇見的那個小女孩現在怎么樣了?”
趙四仍捧著盒子朝前走,呼出微不可查的嘆息,言語中多了幾分蕭索和遺憾,
“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
“金丹九名、歸真九十七、筑基九十四...筑基竟如此之多。”
藏經閣主峰,首席真傳洞府中,柳余恨對著一卷寫滿文字與符號的冊子,纖眉蹙起。
上面記載此次幾支新組戰軍的信息,戰軍成員名字、修為境界、各項潛力等不論巨細,均被記載在冊上。
但此時冊上呈現的,并不是她自身的戰軍,而是四爺的肆野軍。
太華此次組建的戰軍,以各閣首席真傳為首,滿編暫定為一營,有兩百修者的編制。
戰軍內部,有伍、什、營、曲、部的劃分,一營兩百人,一曲六百人,一部更是可納修者三千。
以眼下的情況來看,筑基是加入戰軍的最低標準,其它首席真傳麾下,極少有筑基境界的修者存在,在柳余恨自身戰隊中,筑基修者就不足十人。
然而這一營的肆野軍,居然有近半都只是筑基境界修者。
同軍兵士境界過低,將極大影響戰軍的實力;多生掣肘,也難以讓高境界的修者充分發揮價值。
但這仍只是近期的問題。
更嚴峻的是,肆野軍有相當一部分戰兵是從后山征召,各項資質不如意者,比比皆是。
戰軍實力,雖不是完全由戰兵素質決定,卻也相當依賴,這一營兩百修者的肆野軍,不僅先天比其它戰軍差上一籌,后勁同樣堪憂。
如果不是趙四自身境界在諸真傳中最為莫測,兼又手段繁多,便可直截了當地,將肆野軍排在這幾支新組建戰軍的末等。
這不行。
“流鶯?”
柳余恨喚了聲小師妹的名字,卻久久沒有如往常一般得到回應。
她才想起,流鶯已經被她托著去趙四洞府送點心了。
于是她從桌上撿起一枚黑色玉牌,輕敲兩下。
不久便有一名身穿黑色綢衣的老者推開房門,匆匆而來,沉默著垂首立在案前。
黑色綢衣是太華仆役的標準配置,這名老者正是一名仆役,他善于經算,為人謹慎,又有家眷在太華,所以被柳余恨看中,調來洞府做管事。
柳余恨手下生意頗多,盈利巨大,卻仍被理得井井有條,錯漏稀少,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有這名老者的的輔助。
“我賬上所有流動資金,能購多少顆洗髓丹。”
洗髓丹是二品丹藥,尋常二品丹藥只不過值三四顆二品靈石,但它不一樣。
它能洗髓伐筋,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歸真境界修者的資質,兼之所用材料珍貴,所以要貴得多。
貴到尋常金丹,一般情況下都不愿為旁系子侄購買。
“批量購買,再以利益交換,壓一壓價,總共大概可得一百五十顆。”
老者籌算片刻,便給出答案。
“購一百顆,留存二十顆,其余盡給趙四送去。”
柳余恨干凈利落的做了決定,好像這不是能堆積成山的靈石,而只是不足道的些微利益。
將這筆足以使元嬰動容的財富拱手送出,甚至不能讓她的神色有絲毫的變化。
“可...”黑衣管事有些猶豫,他知道不應該拂逆面前這位女子的意思,但最終還是將難處及后果說了出來,
“您的戰軍還需配備各項額外武器裝備,更兼戰軍餉糧需要置備,資金怕是...不太夠,更何況底下的生意需要資金周轉,若是一下抽空怕是會有不少商鋪倒閉。”
“那就把有可能倒閉的商鋪提前賣掉,青墟宗不是想要在坊間的那些鋪子嗎,賣給他們。”
柳余恨眼中清明,思慮清晰,迅速將各處關節捋清,點了些名字給管事。
“唉,”管事沉沉嘆息,一想到即將支出的靈石以及隨之而來的各項損失,便是做慣了賬目的他也覺得心驚。
這筆財富,實在是過于龐大,若是真如柳余恨所言那般執行,必定會給她帶來沉重的后續損失以及麻煩。
所以他還是想要嘗試一下,試試真正的東家能否收回成命。
“這...有些不值。”
柳余恨的視線已經重新轉向寫滿符號與文字的簿子,聞言并未抬頭:“這些東西,怎么配跟他比。”
管事又是一嘆,便轉過身軀,準備執行。
“等等。”
管家欣喜地回頭,他以為自己的這位東家終于還是準備改變主意。
“從留存的二十顆洗髓丹里,再取一顆,送給符器閣的陸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