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們回來了。”
院子外傳來稚嫩的呼喊聲,蘇大強和蘇策條件反射扭頭朝外看去,視線受阻兩人又往外走了幾步,這才看到兩輛汽車一前一后停在毛爺家門口,車上下來的正是毛展毛達兩兄弟的家人。
看到蘇大強,兩人點頭致意,毛展朝著蘇大強走過來,遞上一支煙:“工作太忙了,一直沒顧上回來看你,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毛展是毛建軍的大兒子,歲數跟蘇大強歲數差不多,很早就被毛建軍托關系安排到縣城上班,除了重大節日很少回來。多年的機關單位工作讓他身材肥胖,笑容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挺好的。”
蘇大強點頭回了一句,“這次回來待幾天?”
說話的時候兩兄弟的家人拎著東西進了毛爺的院子,毛達朝這邊走來,邊走邊說,“后天開始就要串親戚了,明天下午就得回城。”
說著,又是看向蘇策,臉上多了一層笑容,“小策,你爺跟小航說你有快艇,小家伙就記住了,非要鬧著坐船。你看明天能不能…”
“行。”
蘇策答應的干脆,其他的不講,單憑毛爺的面子也得答應。再說,這本就不算什么事。
“那行,我們先回家,吃完飯一起喝點啊。”
對面院子出來呼喊聲,毛展轉身回家。
看著這兩兄弟回家,蘇大強和蘇策也轉身進院。
“就在家呆一晚上,大飯也不準備…”蘇大強搖頭嘆氣。
這兩家回來確實帶了不少東西,但都是禮品盒之類的東西,就跟串親戚一樣。這么多人吃飯,讓毛爺一個人忙碌準備一下午,這兄弟倆到底怎么想的?
想想上次毛爺從縣城回來時情緒不對勁,蘇策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可這是人家自己家的事,蘇策不能說什么,也沒資格說什么。
濃郁的香氣在村子里飄蕩久久不散,不知道誰家率先動手,鞭炮聲響起,其他幾戶人家跟著響應。
煙霧飄飛裹挾著濃濃的火藥味沖入鼻腔,在歡聲笑語中大飯開始。
大飯最大的意義就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享受溫馨和歡樂。所謂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就有這種意思。
以前在外打工,臨近過年總會心生期待,或許是因為今年下半年一直在家,反倒沒有那么多感觸了。
不過,今天家里添了新人,這比什么都值得高興。
“來,咱們碰一杯。”
杜月娥率先舉起酒杯,招呼另外三人端起杯子,笑容滿面道:“祝愿咱們家每個人都身體健康,也希望明年家里再添新人。”
聽到后半句話,蘇大強笑得更加開心,順勢對蘇策和秦嵐說道:“我們四個老人幫你們看孩子,肯定不耽誤你們工作。”
談到生孩子的話題,讓秦嵐有些不好意思,蘇策倒是沒什么反應,仰脖喝酒。
知道等會還有酒局,沒有人敢多喝,將近七點鐘的時候,門外傳來劉通和田浩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
兩人拉開堂屋門進入,看到桌子上的飯菜還沒撤下,田浩略顯詫異道:“還沒吃完呢?”
“吃完了,忙著說話忘記收了。”
蘇策說話的時候,杜月娥和秦嵐兩人起身收拾碗筷,短短幾分鐘就把桌子上清掃干凈。
田浩坐在蘇大強身邊,給蘇大強遞上一支煙,幫忙點燃之后笑道:“強叔,他們說晚上來你家喝酒,讓我倆過來打個前站。”
“來呀,我讓你嬸子搞幾個下酒菜。”蘇大強答應的爽快,除夕夜在全村男人來自家喝酒,就當他們給自家守歲了。
扯著嗓子對廚房吆喝一聲,轉過頭來又對蘇策說道,“你毛爺家今天人多,吃飯有點晚,你去看看他們吃完飯沒有。”
蘇策聞言起身,剛進入毛爺家院子就聽到堂屋傳來說話聲,走近之后果然跟蘇大強猜測的一樣,一家人還在吃飯。
毛建軍看到蘇策,笑著招呼蘇策坐下。
“不坐了,毛爺,展叔,達叔吃完飯來我家喝酒,他們幾個馬上就到了。”蘇策簡單說了一句,就從堂屋出來。
十幾分鐘的時間,蘇策家堂屋已是坐滿了人,茶幾上擺放著瓜子糖果,下壩村的成年男人全部都在。
這些人中,只有毛家兩兄弟沒來過蘇策的新房子,兩人坐穩之后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屋里的裝飾。農村房子裝修一般都是怎么簡單怎么來,主要是圖個實用,可蘇策家的裝修效果明顯不是奔著實用來的,不夸張的說,甚至比城里的房子都要好。
毛達看似隨意地沖蘇大強問道:“強哥,裝修搞的挺不錯啊,花了多少錢?”
“達叔,你是沒上二樓,二樓比一樓還氣派。”
劉通就搶先回了一句,蘇大強臉上笑容更濃,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不算家具家電的話,不到二十三萬。”
裝修的時候村里人就時不時的過來看看,主要是了解裝修材料價格,對蘇大強說的數據并不陌生。但毛家兩兄弟并不知道這些,毛展和毛達兩兄弟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家具家電就在眼前,即便不知道真實價格,也能猜出個大概。
毛達記得上次送父親回來時,蘇大強說過房子的造價是三十多萬,加上裝修的錢差不多就六十萬了!
六十萬,可以在縣城全款買一套戶型不小的房子了!
毛展最先恢復正常,注意到其他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眼中又是閃過疑惑,側目看向身邊的父親。
毛展不知道村里的情況,毛達卻多少了解一些,父親進城一般都會住在自己家,偶爾會提起村里的事情。目光再次轉向蘇大強,最終落在蘇策身上,若有所思。
“還有一個黃瓜,馬上就好了。”
秦嵐放下一盤油炸餐條魚,順便匯報一下情況。
涼拌黃瓜上桌,杜月娥跟屋里這些人打了一個招呼,然后帶著秦嵐一起出門。
氣氛火熱時,電話鈴聲響起,順著聲音看去,正好看到毛展從兜里掏出手機,對眾人笑道:“下屬打來的,估計是拜年。”
毛展在機關單位工作大家都知道,聽他這么說,眾人立刻收聲。
毛展當著眾人的面接聽電話,言語中姿態擺的挺高,很快掛斷電話,又是對眾人笑道:“每年都這樣,三十晚上就開始拜年了。”
插曲過后,眾人再次開始吆五喝六,只不過這中間一直聽到消息的提示音。有人下意識的看向毛展,毛展搖頭表示不是自己。
聲音越來越頻繁,幾乎連成串了,劉通忍不住看向蘇策,“是不是你的手機?”
蘇策尷尬笑了笑,掏出手機:“我調成靜音。”
“這么多消息,是不是找你有事?”秦漢生坐在蘇策旁邊,在蘇策掏出手機的那一刻就看到圖標上顯示著紅色數字。
“沒事,應該是群發的拜年信息。”
快速調整靜音,蘇策將手機裝入口袋。
十二個男人,一箱白酒很快就喝完,每個人都臉色酡紅,卻沒有明顯醉意。
“再搬一箱過來。”
聽到蘇大強的吩咐,蘇策起身去搬酒。很快,蘇策一條胳膊夾著一箱白酒,另外一只手握著手機,將酒放在桌子旁,快步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半個小時后,桌子下面已經堆放了九個空瓶子,卻遲遲不見蘇策回來。
“這小子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跟誰打電話能打這么長時間?”田浩扭頭看著蘇策所在的房間,不滿道。
“這是他家,他能跑得掉?”
劉通不以為然接了一句,又是笑道:“等他出來讓他補上,正好咱們也能歇歇。”
聽到這句話,好幾個人暗暗松了一口氣,平均下來每個人喝了得有七八兩白酒,可又都在興頭上,誰也不想主動認輸。
現在好了,小輩提出來休息,那就給他個面子。
蘇大強給抽煙的人發了一圈煙,頓時煙霧繚繞。
“大強,今天喝了酒,你別嫌我話多。”
田大春目光炯炯看著蘇大強,同時觀察著蘇大強背后不遠處的房門。
蘇大強能感覺到田大春并不是酒勁上頭,注意到劉黑娃和張建設也是盯著自己看,就知道這三人估計是商量過了。“你說。”
毛建軍微微低頭抽著煙,一副不關心的樣子。但毛展和毛達兩兄弟卻是狐疑看著田大春和蘇大強。
“小策是聰明能干,咱們村能有今天離不開他的功勞,咱們都記得小策的好。”田大春先是夸了蘇策一句,緊接著皺起眉頭看著蘇大強:“人家都說好鋼用到刀刃上,我們幾個不方便說,你可得跟小策好好說說。”
田大春說的沒頭沒尾,蘇大強猜不到他到底想表達什么,“說什么?”
“老話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看小策最近干的事情,都是幫別的村子賺錢。”劉黑娃主動接上話,停頓之后又是說道:“咱們村的情況我們跟小策說過,卻一直沒有準信,現在光看別的村掙錢了…”
毛家兩兄弟聽了個大概,兩人對視一眼后,同時看向坐在兩人中間的父親。毛展壓低聲音,“爸。”
“跟你們沒關系。”毛爺輕聲回了一句。
“漢生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劉黑娃說完,竟是主動找到秦漢生評理。
雙臂伸開放在放在沙發背靠上,嘴里叼著香煙有一口每一口的抽著,本是放松姿態的秦漢生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后坐直身體。
農村族群親疏很明顯,村與村之間的關系也很清晰,再加上流傳多年的老思想,劉黑娃的話確實沒有毛病。
肥水不流外人田,說到哪里都挑不出理。
如果換個人,秦漢生肯定會給予公正的評判,可眼下他們的目標是自己的女婿。遲疑了幾秒鐘,秦漢生只能呵呵笑道:“話是沒錯,但你們得相信小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現在他是村支書,幫其他村增加收入屬于工作職責,對咱們自己村肯定是親情,這兩樣互不影響。”
今天是除夕,秦漢生不想跟他們幾個鬧,要是平時,直接就瞪眼懟回去了。
劉黑娃找秦漢生評理只是一時口快,話出口的時候他就后悔沒找毛叔評理了。現在看秦漢生沒有拉偏架,趕緊見好就收:“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明白,我們今天說這事,主要是想讓小策上上心,多幫咱們自己人操心…”
看到蘇策從房內出來,劉黑娃直接閉嘴。
剛才還是熱火朝天的,現在居然變得如此安靜,蘇策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笑呵呵地看了一圈,“怎么了?”
沒人說話。
“你大春叔他們說…”
蘇大強自己也知道田大春他們說的沒毛病,板著臉把他們的想法說了一遍,對蘇策沉聲說道:“當著大家的面,你要有想法就說出來,要是沒有注意,那就上點心。”
蘇策聽完下意識地看向劉通,劉通趕緊搖頭表示跟自己沒關系。再看向田大春劉黑娃他們,一個個盯著自己不說話。
蘇策無奈了,怎么就這么心急呢。
沉默了片刻,蘇策緩緩開口:“我真不是不操心,只是一直沒想到合適的,你們別把我想的那么厲害。”
說著,又是嘆了一口氣,“要不是承包水庫,誰能想著做生意?咱們都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更不知道什么生意能做。幫唐家坳是因為他們那里環境適合種木耳,前期的事情都是人家自己搞的,我就是在合適的時間順手推了一把。”
“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隨便找個大家都沒接觸過的事情做,你們敢跟著干嗎?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干賠錢了怎么辦?”
毛展輕輕點頭,在他看來,蘇策這個年輕人還是比較務實的,不像現在大多數年輕人,一個個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是天才,總覺得自己只要干就一定能行。
劉黑娃他們三人對視一眼,明知道蘇策說的在理,卻又不甘心被這么打發。
沒等他們想好接下來怎么說,蘇策又是開口:“要想找別的生意做,首先得考慮會不會跟賣飯的生意有時間上的沖突,再考慮你們能不能抽出人手去做別的事情,這兩方面考慮進去之后,能做的事情是不是更少了?”
回到自己家,毛展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爸,他們到底要做什么啊?”
“爸,村里的生意很賺錢嗎?”毛達緊隨其后。
女人和孩子都沒在家,應該是去別家串門去了,父子三人在堂屋坐下,兩兄弟眼巴巴地等待毛建軍回答。
毛爺點燃一根煙,不緊不慢地把最近發生的主要事情說了一遍,“賣飯賺錢的時候全都樂呵呵的,現在自己不賺錢,就看不得別人賺錢。說白了,就是眼紅蘇策,也眼紅蘇策幫的那些人。”
回答完大兒子的問題,轉頭看向小兒子,“如果不賺錢,他們能這樣?”
雖然沒有得到正面回答,毛達卻變得更加興奮,追問道:“爸,村里的生意是大家都入股,還是怎么算的?”
毛達的話讓毛展眼睛一亮。
毛建軍彈了彈煙灰,左右打量兩個兒子,慢悠悠的問道:“你們也想參合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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