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友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個小時就來了十幾個釣友,有開車過來的,也有騎摩托車過來的,各自帶著自己的裝備。
得知蘇策就是下壩村村長,好幾個釣友都表現的很熱情,主動給蘇策遞煙。還有幾個沒趕過來的也都給任永友發了信息,直接開車去下壩村。
“任哥,你昨天體驗過了,有沒有什么好經驗傳授一下?”
“就是,任老板昨天用的什么餌料?用的幾米的竿子?”
“不搭釣臺能不能釣?不能釣的話老任給我搞個釣臺,快點的。”
“…”
釣友你一言我一語,蘇策在一旁笑而不語。
等任永友安撫好釣友,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慌什么慌,別的地方中午不開口,下壩水庫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任永友先是笑罵一聲,又對蘇策笑道:“小蘇,你帶他們走吧,你看看他們一個個著急的模樣。對了,別忘了通知你們村里準備點飯,吃飽飯才能有力氣跟大魚搏斗!”
說著,又重新轉向釣友,“友情提示一下,小蘇那里的飯很好吃,都是自家養的雞自家種的菜,好吃不貴。”
“我就喜歡任哥心細的樣子,跟他一起玩,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釣魚就行了。”
“老任生意最好是有道理的!”
在一眾釣魚人的夸贊中,蘇策帶著他們一同返回下壩村。
剛回到村子,就看到村口停著三輛車,四個男人蹲在陰涼處抽煙。
看到蘇策帶著一溜摩托汽車回來,毛爺不知道從哪里走出來。
蹲著抽煙的幾個人是來釣魚的,還說什么下壩村村長知道這事兒,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蘇策干的。毛爺不知道蘇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想賺點是點?不考慮以后?
“毛爺。”
蘇策興奮的跟毛爺打招呼,看到毛爺臉色并不好看,這才疑惑問道:“毛爺,咋了?”
毛爺站在蘇策身邊,低聲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蘇策聽完之后坦然笑道:“我肯定不能干這事兒啊,毛爺你就放心吧,這是我的新想法,一天就能試出效果。”
看蘇策如此自信,毛爺就沒再多說什么,“那行,我去找人做飯,還按昨天那樣做?”
“嗯,我先帶他們上去。”
兩人說話的時候,釣友們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裝備,眼巴巴的看著蘇策。蹲在陰涼處抽煙的幾個男人看到這陣仗,直接丟掉香煙打開后備箱往外掏裝備。
“我已經安排人做飯了,山里的走地雞,加上自家種的青菜,做好之后有人送上去。”蘇策大聲吆喝著,說完大手一揮,“走,上壩。”
一行人跟著蘇策上山,雖然時至中午太陽高懸,林間石板路非但沒有炎熱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清涼舒爽。
很快來到大壩上,看著高山懸湖,林野相伴的景象,不少人都發出了感慨。
“咱們這里條件有限,沒有船去不了里面,大家伙兒在壩邊各自找調位搭釣臺就行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蘇策叮囑的同時,有些急性子的釣魚人已經走到水邊了。
等他們全部搭好釣臺,蘇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再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四個小時,能不能行就看這四個小時了!
村子里,毛爺挑選出四戶人家做飯,有昨天的兩個,還有新加入的兩個。毛爺跟問詢過杜月娥,卻被杜月娥以走不開的理由婉拒了。
至于剩下的最后一家,家里只剩下一個男人,顯然不適合干這份活。
“叔,要不我挑著擔子送飯吧。”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卻像個孩子似得殷切看著毛爺。
毛爺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不自覺地看向男人的右腳,男人似乎感覺到了毛爺的目光,下意識往后一縮。
過了幾秒種后,男人再次把右腳伸出來,“叔,我能行的。”
毛爺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頭,“等會我跟你一起上去。”
中年男人開心笑著,轉身回家準備挑擔,走路的時候右腳有些顛簸,整個身體都跟著一歪一歪的。
“我們自己就能送上去,為啥讓狗子送?還得給他二十塊錢?”
玲嬸兒微微有些不滿,眼睛不看毛爺。
“小策想的賺錢法子,人家自己都沒跟你們搶,狗子家里就剩他一個人,身體還不好打不了工,咱們多少得給他一點照顧不是?”
“他是不打工,但他吃著低保呢,不是…”
玲嬸兒說道一半,被毛爺犀利的眼神瞪了回去,“你要是不同意,以后就別做飯了,一頓飯賺一百多,分出來二十都不愿意,自己想法子去吧。”
說著,毛爺作勢要走。
“別,我分,我分不就行了嘛。”
玲嬸兒瞬間服軟。
很快,四戶人家做好了飯菜,被毛爺稱作狗子的男人挨家上門取,穩穩擺放在挑擔里,然后起身朝著后山走去。
人左右擺動,挑擔更是前后跳動。
毛爺跟在狗子身后三五步的距離,不催促,也不勸阻。
跟昨天的情況基本一樣,僅僅不到二十分鐘,每個釣魚人都進入到連續上魚的節奏,到處都是魚線與空氣摩擦發出的尖銳聲,還有釣友們驚呼嬉笑的聲音。
看到狗子叔挑著擔子出現,趕緊迎上去幫他卸下挑擔,同時看向狗子叔身后的毛爺。毛爺給蘇策使了一個眼神,又是輕輕搖頭。
蘇策沒敢多說什么,轉身朝著釣魚人喊道:“吃飯咯。”
五個人一份飯菜,依舊是辣椒炒雞塊,配上兩個時令蔬菜和米飯,每個人收費四十。
吃飯的時候蘇策輕輕皺眉,昨天還不覺得,因為是兩只雞加上蔬菜收費三百。但今天這么算的話,一只雞加上蔬菜就要收費兩百,好像有點貴了。
在蘇策的潛意識里,青菜是不值錢的東西。
釣魚人雖然沒有人提出意見,但蘇策還是有了想法。
下午四點鐘,沒等蘇策給縣里的魚販子打電話,對方先把電話打過來了,問蘇策能不能過來拉魚。
今天因為時間限制,漁獲不像昨天那么瘋狂,但每個人都釣了幾十斤,二十個人加在一起,蘇策還是很有自信的。
告訴魚販子可以過來,掛斷電話蘇策臉色隨之變得凝重起來,因為接下來的工作必須讓毛爺親自出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任憑蘇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咬牙選用最笨的辦法,用人力將釣上來的魚背下去。
下壩村的青壯勞力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剩下一些年紀稍大的婦女。但這些婦女基本上都從事了大半輩子農活,力氣還是有的。
農忙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她們一個人扛起百十斤的糧食袋,還能保持正常行走。考慮到上下山的問題,蘇策打算讓每個人一次背五十斤下去。
這樣算的話,下壩村現在能用的人加在一起一次能運三百多斤下去,來回最多三四趟就差不多了。
這是個體力活,而是還是重體力活,背的重量不大,但山路難走。
蘇策沒有自信能說服村里人,只能讓毛爺出面。
毛爺是村里僅存輩分最高的人,他說話比自己好使多了。
毛建軍接到蘇策的電話,聽完他的意思之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農村人,特別是條件不好的農村人,只要能賺到錢,根本不惜力氣,這事兒無論男女。
再說了,小策這是為全村人賺錢,如果這點事情都不愿意干,下壩村就真的沒救了。
很快,毛建軍就把村里留守的人聚在一起,把蘇策要做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后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大強一家都是硬骨頭,為了不失信,小策替大強擔了責任,你們都看見了。小策沒有偷奸耍滑混日子,這兩天一直忙活著替大家想多賺錢的法子。”
“小策是挺能干的。”
“娥嫂子命好,嫁了個好男人,還生了個能干的兒子。”
“叔,你就說讓我們干啥吧。”
剛剛嘗到買飯賺錢甜頭的婦女毫不吝嗇夸獎之詞,一個個都表現的極為順從,就連這兩天心情一直不好的杜月娥聽到這些好聽話后,心情也變得明亮起來。
毛爺滿意的點頭,“小策聯系了縣里的魚販子,人家等會就開車過來拉魚,今天釣到的魚需要你們背下來,賣完魚之后分錢。”
聽到分錢,這些婦女一個個眼中放光,包括杜月娥在內。
家里經濟來源斷了,任何能賺錢的機會都不能錯過,更何況不用出村子。
“叔,有多少魚?能賣多少錢啊?”
圓臉玲嬸兒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聽小策說得有千把斤,估計能買萬把塊吧。”
聽到這句話,幾個婦女先是一愣,隨后一哄而散。
毛爺錯愕的看著空空如也的街道,沒等回過神兒,就看到距離杜月娥從家里出來,背著一個背筐。緊接著,剛才一哄而散的婦女重新聚在一起,各自背著背筐,有些人手里還拎著一根短棍。
毛爺含笑不語,突然想到蘇策電話里的交代,又是皺起眉頭說道:“小策說了,魚販子只收活魚,光用背簍不行,回去扯一塊塑料薄膜套進去,多少留點水保證魚死不了。”
四點半鐘,一輛拉魚的水箱車開到下壩村村口,在毛爺的帶領下一直開到上山的路旁。就在魚販子茫然四顧的時候,幾個額頭布滿細汗背著大大竹制背簍的婦女沿著石板路下來。
短棍支撐背簍,背魚的女人微微下蹲,肩膀松開背帶,這才將背簍卸下來。然后在別人的幫助下將背簍從短棍上抬起來,平緩的放到地上。
互相幫忙,很快五只背簍就擺在一起。
魚販子上前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復雜。
背簍有一米左右的深度,里面套著兩層透明塑料薄膜,存留的水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加上魚的重量,這一背簍少說也得有七八十斤。
卸下背簍的婦女一邊擦汗一邊殷切的看著魚販子,眼神里的意味很明顯。
魚販子收起復雜的心情,伸手去撈背簍里的魚,大致查看了一番,確認不是養殖魚后露出笑臉。
“慢點,狗子叔,不用著急。”
石板路上傳來聲音,緊接著蘇策和跛腳男人狗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兩人抬著一根扁擔,扁擔上掛著三只顏色不一的魚護,能夠看到魚護里都是鯽魚,個體都在十幾公分長短。
杜月娥和胖玲下意識的走過去幫忙,蘇策看到魚販子時笑著說道:“麻煩老板等一會,再有三趟就差不多了。”
跛腳男人,中年婦女,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加上一個年輕小伙,無一不是一臉汗水,衣襟都被浸濕,眼神卻很明亮,同樣帶著希冀看著自己。
這樣的畫面讓魚販子有些失神,片刻之后轉身對著車上的伙計吩咐拿稱下來稱重。等伙計把稱拿下來,魚販子伸手在電子磅上面搗鼓了幾下,并沒有刻意躲著蘇策他們。
弄好之后,這才說道:“現在是足斤足兩,蘇村長你上來稱一下體重試試。”
魚販子這樣做,蘇策也不好意思上去,正猶豫的時候,站在胖玲身邊的小個子女人快步走上電子磅,等上面的數字穩定下來之后,小個子女人笑嘻嘻的點頭。
魚販子從車里拿出一個藍色塑料筐放在電子磅上,按下除皮之后對蘇策說道:“先稱草魚,然后鯉魚和鯽魚。”
蘇策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老板,你不是不賣鯽魚么?”
“那是以前,現在只要是野生魚,什么品種都能賣。”
看到蘇策點頭,幾個婦女趕緊彎腰從背簍中把草魚挑選出來放入藍色塑料筐。
“草魚136斤。”
“鯉魚142斤。”
“鯽魚69斤。”
稱完重量記好數字,幾個婦女再次背著背簍上山,蘇策留下跟陪著魚販子等待。
“蘇村長,你們是好樣的,這么笨的辦法,干勁兒還能這么高。”
魚販子已經看出來了,下壩村盡管守著一個能讓他們發財的水庫,但這里的村民真的很窮。面對弱者,人總會生出同情心,這也是他剛才調整電子磅的原因。
蘇策能聽出魚販子的真實情緒,無所謂的笑了笑,“要不是窮,誰愿意放著舒服不舒服呢?”
“窮是一時的,只要肯干,我相信你們會過上好日子的。”
或許是看著一群女人頂著大太陽不辭辛勞,亦或者是跟魚販子一樣出于同情,不到六點鐘釣魚人就收竿了。
最后一趟有不少釣魚人幫忙分擔,總算是把所有的漁獲運送下來。
“這些鯽魚別稱了,分給釣魚的伙計們帶回去吃。”
蘇策主動把兩只魚護的鯽魚留下,釣魚人聽后沖著蘇策露出和善的笑容,各自拿了幾條跟蘇策打招呼之后紛紛離開。
稱重結束,草魚526斤,鯉魚387斤,鯽魚161斤。
盡管很累,但卻無人離開。
婦女們不顧形象的盤腿坐在地上,狗子更不堪,差點躺在地上。但一個個臉上都是洋溢著笑容,目光一直盯著魚販子。
看蘇策也沒有避諱的意思,魚販子這才掏出手機開始算賬。
“草魚一斤11.5塊,526斤是6049塊。鯉魚一斤7.5塊,387斤2902.5塊。鯽魚…”
魚販子的每一次報價都讓下壩村這幾個人心頭一跳,說到鯽魚,魚販子停下來了,上午他跟蘇策并沒有說鯽魚的價格。
蘇策明白他的意思,主動說道:“13塊錢一斤,還是一斤便宜五毛錢,給12.5就行。”
魚販子沒有討價還價,“鯽魚總共2012.5塊,加在一起總共是10964塊,你算算對不?”
蘇策快速計算一番,笑著點頭。
“我的媽呀,半天一萬多塊!?”
原本斜躺在地上的狗子聽到最終數字,一屁股坐起身子,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