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海雖然是個愛惹是生非的小紈绔,但關乎到祖制和家族顏面的問題,他也是不敢有絲毫僭越。
不過,守規矩是守規矩,這個“四爺爺”他自然是叫得心不甘情不愿,滿肚子都是委屈。
“室海啊。”王守哲以“慈愛”的眼神瞅著他,拍了拍他肩膀道,“你這年齡不大,修為倒是根基渾厚,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不過,這天資再好,也得靜下心來好好修行才是。”
王守哲今年四十歲,修為早已經跨入了靈臺境六層,正在逐漸向著靈臺境后期步步挺進。尤其是他最近血脈暴漲之后,血脈之力已經覺醒到了三重巔峰的程度,距離靈體也就一線之隔。
因此,除了氣質比較成熟外,他的外表看起來與二十幾歲的青年也沒多大差別,完完全全就像是王室海的同齡人。
如此詭異的畫風,讓王室海頓覺氣血上涌,有種強烈的沖動想給王守哲來上那么一拳。
不過,同宗長輩也是長輩。
我忍!
王室海嘴角抽搐,非常勉強地擠出了一抹尬笑:“多謝‘四爺爺’的夸獎和訓勉,室海一定,銘記在心。”
“初次見面,你四爺爺也沒帶啥好東西。”王守哲笑著,想了想在儲物戒上一抹,拿出了一封紅包塞在王室海手中,“索性就俗套一些吧,喜歡吃啥就自己買一點。”
轟隆隆!
王室海被雷得是外焦里嫩,心中直吶喊:本公子會缺錢嗎?本公子看起來像是個缺錢的人嗎?
然而,他親爹就在旁邊盯著他,他再多兩個膽子也不敢造次,只能漲紅著臉收下紅包,還得裝出一副甘之如飴的表情:“多謝四爺爺恩賜。”
先前他已經知道,這長寧王氏是一個新晉沒多少年的七品世家。這就是一個窮酸的小家族,年收入撐死了也就一二十萬的模樣,除掉家族開銷后能剩下幾個乾金?
這薄薄的一張金票,至多就是百來乾金吧。他堂堂漠南王氏的嫡脈小少爺,家族中備受矚目的年輕天驕,老祖宗都十分寵愛的公子哥兒,缺這百來乾金嗎?
一旁的家主王宗浩,見得幼子憋紅著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心中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頗為欣慰。
這小子一向無法無天,難為他今天竟還能控制得住脾氣…有長進啊 王守哲本來也就是隨意逗逗宗親家的天驕,并非刻意找茬,當下見好就收,轉而態度正式地與漠南王氏的家主王宗浩交談起來。
同時,他又將瓏煙老祖與錢學翰,以及錢氏兩位長老介紹了一番。
一番熱絡的見禮后。
王宗浩一臉正色地拱手道:“守哲家主與瓏煙老祖乃是我漠南王氏宗親。既然來了漠南郡,哪有不住家里的道理?我已派人收拾出了上等宅院,以供兩位宗親長輩入住。四叔切莫推辭。”
他說得很有道理。
這也是親戚之間來往應有的禮節,否則,會很容易落人口舌。
對此,王守哲也是不好推辭:“既如此,便勞煩宗浩家主了。”
王宗浩本就是怕王室海亂來才特意趕過來的,如今該辦的事情辦完,簡單寒暄了幾句后他就借故離開,將王守哲托付給了王室海,讓他宴席之后,務必要請王守哲幾人去漠南王氏主宅住下,明日再安排接風宴。
可憐的王室海,就這么被留在了王守哲身邊。
好容易吃完了這一頓備受煎熬的飯,他便迫不及待地安排起來,恭恭敬敬地將王守哲幾人迎回了主宅。
翌日。
中午時分,漠南王氏便舉辦了接風宴。不過,參加這一場接風宴的,也就是家主王宗浩,一個“守”字輩的天人境長老,一個“定”字輩的天人境長老,以及家主嫡脈幼子王室海四人。
等見了那位“守”字輩長老后,王守哲才算明白,漠南王氏的輩分為何如此之低了。漠南王氏的“守”字輩,如今的年齡普遍在一百歲至三百歲之間。
便是連“宗”字輩都已經不再年輕,“室”字輩同樣有兩百多歲的“老人”,然后還有“安”字輩,“寧”字輩,“富”字輩,“寶”字輩等等…那些長寧王氏還沒來得及使用的字輩排行,漠南王氏已經統統都有了。
甚至,他們輩分最小的族人都已經排到了“宜”字輩!
如此狀況下,長寧王氏隨便來一個人,在漠南王氏的輩分都得是老祖宗級的。
不過,這種情況其實也非常正常,漠南王氏傳承已久,各脈與各脈之間的輩分差距只會越來越大。如此看來,王室海在漠南王氏中輩分還不低!
按照世家規矩進行了一番接風洗塵后,王宗浩便邀請王守哲在漠南好好待上一段時間,領略一下漠南風光,并由他的嫡子王室海全程招待。
隨后,他便借故與長老們離開了。
整個過程,他談不上多冷漠,卻也談不上多熱絡,一直都表現得客客氣氣,完全就是在完成應有的禮節。
以王守哲的心性,自然不會怨怪漠南王氏。因為就連如今的隴左王氏,都與漠南王氏來往極少,更別說長寧王氏這個更小的分支了。
彼此的感情十分生疏,而且階級差距較大,自然也就熱絡不起來。
若非漠南王氏之前有失迎之責,說不得,就連這一場接風宴,王宗浩也只會過來走個過場,負責主接待者撐死了也就是一位天人境長老。
作為族長,王宗浩只需要等到王守哲等人離開時再度出面一下,備上一份禮品送給長寧王氏,就算是盡到了同宗間該有的禮節了。
這就是王守哲這一次,不想驚動漠南王氏的道理所在。
就雙方的關系,感情,以及世家等級而言,也就是這么走走過場,王守哲甚至連漠南王氏的紫府老祖都見不到,通知了也沒意義。
唯有可憐的王室海,被他父親抓了壯丁,擔任長寧王氏在漠南期間的接待和向導。
翌日清晨。
他滿懷著心不甘情不愿,跑到了王守哲臨時居住的院子外,裝模作樣地邀請他在城里逛一逛。內心暗中祈禱,最好是王守哲拒絕,如此他便省事兒了。
父親留給他的兩千乾金招待費用,也可以想辦法中飽私囊了。兩千乾金,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資金了。
“室海啊,辛苦你起一大早來接待。”王守哲微笑著說道,“本來此番旅途勞頓,想歇息幾日的。不過念想著室海你一片拳拳心意,不忍辜負,如此,便與你去逛逛吧。”
王室海好懸一口氣沒喘回來,心中直翻白眼,哪個要你不忍辜負啊?你辜負,盡管辜負我好了,千萬不要手軟。
只可惜,王守哲仿佛興致不錯,與王室海一通往主宅正門而去。他的身后丈余外,如影隨形般地跟著一尊人型傀儡“王守主”,他周身套在黑袍內,看不清真容,腳步無聲無息十分低調。
“這是傀儡護衛吧?”王室海略帶好奇道,“這么一尊靈臺境的護衛傀儡,價值抵得上一件法寶了。你還真舍得買這無用之物。”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顯擺!
靈臺境傀儡護衛,在九品世家內可擔當大梁。然而在紫府世家眼里,此物便是雞肋而已,實用程度遠不如一件下品法寶。
畢竟到了五品紫府,家中的靈臺境修士幾乎已經是常規配置。除非實在資質太廢,亦或是出身庶子之類又不努力。但凡是正常的王氏血脈,多數都是一個靈臺境。
當初也就是龍無忌,能一眼看透傀儡“王守主”的底細,憑著王室海,豈能窺見他的真意?
“也就是撿來的,修修能用就先用著了。”王守哲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們長寧王氏僅是七品,這傀儡護衛用得還算滿意了。”
王室海撇了撇嘴,沒有再多說話。
只是兩人一路向外走去時,中間碰到一些去族學或練武場修煉的年輕人們,一瞅見王室海便個個臉色大變,轟然而散,仿佛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混世魔王。
甚至,有一個體弱嬌瘦的小女孩,來不及逃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嚇得嚎啕大哭了起來:“魔王爺爺,別吃桃桃,桃桃好怕怕。”
王守哲嘴角一抽,以異樣的眼神看著王室海,這小子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一眾小朋友能嚇成這樣?
冤枉!
冤枉啊 王室海差點吐血,他平常也就是脾氣大了點,揍過幾個小輩而已。吃人什么的,那是謠傳!何況這個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他壓根就認不得了。
漠南王氏很大,人丁眾多,王室海也不可能將每一個小孩都認全。那小丫頭哭得他好生煩躁,換做平常,多半就是擺擺屁股就走了。
不過,有宗親外族“長輩”在,避免生出漠南王氏的不利謠言。王室海硬著頭皮去哄那小女孩,果不其然,那小女孩哭得更加凄慘了。
惹得他無可奈何,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塞給了那丫頭:“行了行了,你室海爺爺給你道歉,這紅包算是賠禮。”
那紅包,正是前日王守哲給的。
他放在身上后也是忘了,沒拆開看看。琢磨著反正也就百來乾金,就拿來給小輩消災解難了。
見到這一幕,王守哲嘴角一抽,眼神有些同情地瞟了眼王室海。
那小女孩倒也是好生奇葩,一拿到紅包后就死死拽住,不哭不鬧了,擦著淚花鼻涕眼巴巴地說:“謝謝魔王爺爺,魔王爺爺是好人。”
“你叫什么名字?”王室海嘴角一抽,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摸了摸她腦袋。
“我叫王玫桃,魔王爺爺叫我桃兒就行。”王玫桃按捺不住,開始拆起紅包來,剛拆一個角,里面就露出了一片紫燦燦的色彩。
她猛地抽出里面那張金票,大眼睛都瞪直了:“魔王爺爺,這,這金票顏色怎么是紫色的?魔王爺爺,你不會是騙我吧?”
“啥?”王室海一眼瞪去,這不瞪沒關系,可一瞪卻好懸沒暈厥過去。
這這這…
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紫金票嗎?
身為五品世家嫡脈天驕,他還是有些眼力界的。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珍貴至極的紫金票,是用紫血龍靈木經過特殊手法煉制成的紙張。
它耐久度非常高,還能防火防水,儲存數千年都不會腐化。
而它也通常代表著巨額財富,一張紫金票的價值都是——十萬乾金。
“四,四…”王室海吞咽著口水,回頭眼巴巴地瞅著王守哲道,“那,那是真的?”
“室海此言差矣。”王守哲一臉嚴肅道,“我堂堂長寧王氏家主,豈會用假金票發紅包?室海,你這是瞧不起你家四爺爺嗎?”
“不不不…啊”王室海又驚又心疼,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雙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懊悔,“十萬乾金啊,這可是十萬乾金啊。我,我竟然送給了一個破丫頭?”
漠南王氏也是有錢有勢的大族,而王室海是嫡脈的年輕天驕,在家族中的培養序列基本到頂。家族中,一年要在他身上花上兩三萬乾金的資源。
可那是家族出的奉養修煉資源…以王室海的身份地位,每年能拿個兩三千乾金零花錢就不錯了,須得靠母親暗中接濟一些,才夠他揮霍。
十萬乾金…
那是他足足數十年的零花錢。
霎時間,王室海眼巴巴地向小姑娘看去:“玫桃啊,你這紫金票能不能…”
“嗚嗚!”
王玫桃撲到了王室海的懷里,“三十九爺爺,嗚嗚人家都說你是大魔王,大壞蛋。桃兒一直誤會你了。嗚原來,三十九爺爺是天下最好的爺爺桃兒一定會好好努力,不辜負三十九爺爺的期望。”
“哇”
王室海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啦啦地涌了出來,老天爺給了他一次發財的機會,卻被他如此禍禍了。
“四爺爺,你發那么大個紅包…嗚嗚,怎么著…”王室海的心都碎了。
“呃呵呵…”王守哲嘴角抽了兩下,誰叫這小子太裝呢…他王守哲出手給宗親家年輕天驕發個紅包,出手能小氣么?
再說了,這種紅包都是能盈利的。論起天驕來的話,王氏小輩的天驕更多…
周圍偷偷圍觀者不少,這樁事情,一下子如風一般地散了出去。說什么長寧來的宗親長輩,給三十九少爺發了個紫金票紅包。
三十九少爺順手就給了小輩王玫桃!!
隨著這陣風吹出去,王室海便是臉皮再厚,也是要不回來了。
“室海啊,時間不早了,還得去逛街呢。”王守哲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和藹地說,“走走走,帶你四爺爺去見識見識,漠南郡的風采。”
“是…四爺爺。”
王室海終究是拿了人紫金票紅包的,雖然被他轉手送了出去,可終究還得承這份情不是?否則,也忒不識好歹了。
雖然他心碎了一地,可對王守哲的態度,卻是一下子恭敬了許多。
隨后大半天。
他帶著王守哲在漠南郡城內閑逛,慢慢地心情逐漸好了起來。他終究還是嫡脈的天驕,家族未來的資源少不了他的。
那十萬乾金也沒給外人,反正肉都是爛在了自家鍋里。
“四爺爺。”王室海眼睛一骨碌,低聲壞笑說,“這天色將近傍晚了,這漠南郡城的一些景點呢也就那樣。不如…趁著夜色將近,我帶四爺爺去‘洞查查湖’的滟舫上去玩玩?”
“滟舫?”王守哲微微一皺眉,“聽起來不像是個正經地方。”
“當然不正經了,正經地方多沒勁啊。”王室海滿眼放光道,“洞查查湖上共有滟舫八十一艘,其中最尊貴的一艘是‘天滟仙子’的天滟舫,四爺爺你可知,天滟仙子那是天驕出身,八十余歲便成就了天人境界。”
王守哲一皺眉,有些不可思議道:“室海你可莫要胡說,天驕是何等尊貴,怎么可能委身于那種行當之中?旁的不說,就算是去了學宮也是一個親傳。”
“那可不,不然豈能有仙子之稱?也不知她為何會流落至此。”王室海越說越興奮道,“四爺爺可知,咱們漠南郡中不知有多少,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想見仙子一面,都難遂夙愿?”
見他如此。
王守哲“好心地”提醒道:“見你不傷心了,我便也心安了。室海你的心態不錯,上午丟了張紫金票,現在便已經放下了。如此豁達心態,乃是修士之楷模。”
王室海差點一口血噴出,真是多謝四爺爺你的提醒啊。我這剛剛心境平復了些,你這一刀又給扎了上來。一想到那張紫金票,王室海又有些想哭…
“那天滟舫如此受歡迎,想必價格不便宜,室海你的招待費夠不夠?”王守哲又是一刀到了他心口上道,“沒想到室海你如此敬重于我,竟然準備自掏腰包來請客么?”
“四爺爺,您何必如此現實…我就是想去見識見識…我還從未去過呢。”王室海的心頭在滴血,大不了咱們不去了。
“算了,逗你玩呢。”王守哲笑道,“既然你想去看看,四爺爺就陪你去看看。”
“多謝四爺爺。”王室海喜上眉梢,連連拱手,“我這老早便想去見識一下天滟仙子了,就是一來錢不夠,二來怕被父親打斷腿。有四爺爺在,我就放心了。”
不知不覺間,這王室海稱呼四爺爺是越來越順口了,抵抗之心漸漸消散。
驀地。
正在此時。
一個驕橫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王室海,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我要替我好姐妹抽死你。”
“糟了,是皇甫菲菲!”
皇甫?王守哲也微微一怔,漠南皇甫氏…,倒是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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