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笑瞇瞇的李文音，評委們不由得感覺心虛了幾分，像極了被老師檢查作業的小朋友。
之前還能輕松愉快的討論一些什么，但現在......
不敢動，不敢動！
“李先生，您忙！”
一名評委嘿嘿干笑著不知道說點什么，場面頓時帶了點尷尬。
“我不忙！”
李文音看了看幾名評委，摸了摸鼻子。
“我就尋思你們干啥呢，給我康康？”
“唉！！那正好李先生在這里！”
評委一愣，旋即狂喜道。
“這次比賽過后還會有一個匯報演出，屆時伊麗莎白公主會作為皇室代表前來參觀，演出的流程都已經確定了，但是.......”
幾名評委對視一眼，互相之間點了點頭，說道。
“匯報演出中，評委也是需要表演的.......我們正在討論自己表演的項目。”
哦豁？
李文音一愣，旋即有些發笑。
好家伙！
評委也要被考核！
你們也有今天？
“剛好李先生您過來了，要不......咱們比賽結束以后，您給我們看看？”
這名看上去四五十歲的評委，臉色頗有些古怪。
這下關系更亂套了。
自己評判的選手在比賽結束會對自己指點？
偏偏還沒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就是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唔......”
李文音想了想。
雖然感覺怪了一點，但是好像沒啥不行的。
但.......萬一他是客氣的，會不會顯得我很狂傲沒b數？
萬一他是真的這么想的，拒絕了會不會顯得我很裝？
“哈哈，幾位評委們的實力肯定不需要我來多嘴的，但觀摩幾位評委演奏卻是我的榮幸。”
李文音當場就是一招攬雀尾。
微笑著說出了大家都愛聽的話。
“哈哈哈哈！李先生謙虛了！”
幾名評委明顯有些慚愧，但慚愧之余，也似乎有些樂的飄飄然。
“李先生，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的那些技巧？”
評委們非常的好奇。
說實話，很多超出想象力的技巧，屬實不知道李文音是如何想出來的。
“這個啊，這個簡單！”
李文音笑了笑。
“其實小提琴的演奏，如果按照技巧，追溯下來的話，其實就是左右手不同的運動對琴弦，弓子產生的干涉，制造出不同的泛音與共鳴，只需要想，是否還有些別的發音方式，是否可以運用到一些曲子上。”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也得稍微鉆研鉆研邊緣學科了！！”
幾名評委恍然大悟。
“是啊，如果只鉆研音樂的話，或許很多更美妙的東西反而會被忽略！”
李文音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邊緣學科有時候會正向的促進本學科的發展！
就比如只學眼科，或者只學神經科，是一定有著自己的局限性的。
但主學眼科或是神經科的醫生，對神經眼科有一定的鉆研，對本職科目也是會有巨大的提升的！
與樂器演奏相互關聯的學科，卻又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那就是物理學與運動學！
尤其是運動學。
從幾何的角度來描述和研究物體位置隨時間的變化規律的力學分支，實際上對于這類弦樂的演奏會有很大的幫助與突破。
就好像吹奏類樂器，多多少少也得去研究氣流走向與控制，甚至還要剖析人體結構，去研究氣孔，換氣等方式，為更好的演奏作為科學知識上的鋪墊。
如果是只學了一半，或者是完全沒有鉆研到高深程度的人，是無法了解這里面另一片天空的！
“你看，就比如拉奏實音的時候，換弓的雜音是如何由來？”
李文音拿起一根筆，找了一張紙，畫出了兩個不同箭頭的圓，在圓的側面切一條直線。
圖1。
圖2。
“你看，這就是我們演奏上下弓的時候，弦與弓子產生摩擦后，會發生的震動軌跡與動能運動方向！”
雖然將圖具象化后似乎顯得有些復雜，但實際上對于這些評委們是非常好理解的。
“上弓與下弓運動方向不同，弦的震動方向也不同，所以，如果我們換弓的時候比較急躁，會在琴弦順時針轉動的時候，迅速切換成相反的逆時針震動！”
“所以，在這個時候，如果不夠熟練，很容易產生雜音，或是第二個音起步本該是強，漸弱，卻演奏成了弱強，漸弱！”
李文音笑了笑。
“當然，這里面的理論實際上在現實中產生的影響會比較小，而且苦練的話，即使不懂，也是可以拉好的，但如果換到更加高階的技巧中，這樣的東西就非常有必要研究了！”
這句話頓時令評委們非常的在意！！
沒錯！
李文音最令人震撼的，遠遠不止是充滿魔力的弓法與左手撥弦！
更加令內行震驚的，是他精準優美的各種泛音！！！
“沒錯，就是泛音！”
李文音對評委們說道。
“你看，實音的時候，我們左手按弦是實實在在的按下去，按到指板上！”
“但泛音卻只是輕輕的搭上去，并不按死，所以發音會發虛。”
“這是自然泛音，四個基礎的自然泛音理解起來是非常簡單的，但在這之上，人工泛音就顯得非常難了！！”
李文音繼續在紙上畫了一個圖。
左右用三角描繪出琴碼與琴枕，中間畫了兩道相交的弧線，呈∞型！
圖3。
“看，中間相交的波節就是演奏泛音時，手指的觸弦點！”
李文音非常簡單的解釋著。
“實音就是讓手指在指板上不斷的按壓，制造不同長度的琴弦震動，制造不同的聲音。也就是說，手指按壓處的下處，才會在弓子的拉奏下震動，而手指與琴枕那一段是不震動的！”
“而泛音因為手指按弦是按不實的，所以在演奏泛音的時候，整根琴弦都是會震動的！！”
臥槽！
好家伙？！
評委們面面相覷，有些發愣。
“這個我知道啊，可是有啥問題嗎？”
或許對于大眾來說，泛音的震動模式與實音的震動模式是沒人在意的。
即使是對于很多學小提琴的人來說，不知道這個原理的也占了大多數。
而一些演奏家，教授之類的，雖然知道這個原理，但一般來說都不會如何去研究。
“當然有，這就是為什么我可以完美演奏人工泛音，而別人不行的原因！”
李文音點了點頭。
臥槽！
幾名評委聽到了這句話，內心頓時只剩下了一句話。
這還得了？
李文音現場授課，肯定是要仔細聽的！
于是，這幫評委們紛紛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準備認真的聽講，順便記記筆記。
“或許你知道泛音是整條琴弦震動，但是卻不知道泛音中，琴弦的震動方向。”
李文音指向圖三，對評委們說道。
“在手指觸弦的波節點，到琴碼的這段距離，是琴弓運弓的震動方向，比如從弓根運到弓尖，波節點到琴碼這段琴弦，是順時針！”
“反觀波節點到琴枕的這上面半段琴弦呢？他們確實完全相反的逆時針波動！與下面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這種特殊的震動方式與震動軌跡，就決定了泛音完全不同于實音的音色，因為弦是呈現一個有規律的諧波震動！！”
這幫評委們趕緊記起了筆記！
“之所以自然泛音你會感覺只有在那么一個點上，演奏的聲音才會很和諧，正是因為這個諧波變得穩定有規律！”
李文音繼續講解道。
“所以，人工泛音，就是靠左手食指來按壓實弦，改變琴弦震動的長度，改變基本音的同時，用小拇指來掌握波節的虛觸點，制造一個不同于自然泛音，卻更加自由的泛音！”
“但是也正因為這種獨特的雙段震動軌跡，導致即使是空弦泛音，在開始規律震動之前，還是會造成一定程度上不規則的震動，這也就是雜音，而右手運弓正是要讓琴弦最快速的找到它規律的震動，所以，在泛音的時候，弓速越慢，雜音反而會越大，這和我們平時練琴慢慢來，是走的兩條路！”
“哦！謝特！原來是這樣！”
一名評委捂了捂臉，似乎有點心絞痛，仿佛是回想到了什么。
成為名家，自然而然的習慣了放到最慢速度去練習每一個細節。
但是李文音這個人工泛音，卻似乎走了另一條路？！
好家伙！
天下琴功，唯快不破？！
“但是如何精準的找到和諧的音位呢？我練習人工泛音的時候，就算是快起來，也經常會產生非常難聽的雜音，和你的演奏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名評委虛心的問道。
“這個是否跟琴有關？”
“嗯！確實是有關，跟人也稍稍有些關系的。”
李文音點了點頭。
“在人工泛音的演奏時，會發生一個自然泛音中很難出現的現象，那就是泛音的偏音現象！！”
“按照譜面標注的位置演奏，但會出現雜音，或者發出很多微分音，影響音色音質，所以必須手動調整一下才能發出清晰明亮的泛音，發出的音是譜子標記的，但實際上的操作卻是需要調整一下的！”
“厚李謝特！！”
評委們驚呼出聲。
怪不得平時根據譜子來，總是感覺怪怪的！
就差那么一點點！
之前，還一直以為李文音寫錯了！
這種雙軌跡震動的諧波泛音，在聽覺上辨別音準的能力本就略難。
更何況，人工泛音這種東西，不需要聽細致的音差。
因為.......小拇指波節點的距離稍微差了那么一點，整個音的音質與音色就會直接崩掉！！
“而且，不同的名琴，不同的音調高低，琴枕琴碼的高度差等等，都是會有那么一點點影響的！”
李文音很詳細的講解道。
“這樣的偏音現象，是演奏人工泛音時候的最大障礙！！所以，這個人工泛音在天賦很高的情況下，一味的認死理，失敗是必然，而成功，是因為聽力的矯正！”
“手指也是有寬度的，所以這種細節調整，就是一個演奏家需要長期鉆研的項目，通常正常演奏的情況下，我們按音都是會下意識稍微比正常泛音位低一點的，但泛音不行，泛音必須要按到正位上，才會保證明亮的音質！”
“這是為什么？！”
評委們的腦子頓時變成了一片漿糊。
懵了。
“李先生您說的這個誤差我是懂的，因為以手指的寬度來看，按壓在正確音位的話，會稍微高出來那么一丟丟，但不至于泛音不一樣吧，泛音不也是靠有厚度的手指來按壓的么？！”
一名評委問出了疑問。
“啊！這個很簡單！”
李文音再一次在紙上畫出了兩幅圖。
圖4。
“看這個圖！”
李文音對這幫評委們解釋道。
“假設圖中弦震動的頻率是xhz，那么上面這個圖的泛音干涉點，在三分之一處，虛按出的音，頻率就是3x/2hz！！”
“可以知道，干涉后的演奏音，是空弦的上方五度！”
“這不就是自然泛音嗎？！！”
有評委一眼就看懂了。
“沒錯！這個就是自然泛音！”
李文音繼續說道。
“但你看下圖，我們是按實音，同樣是在三分之一處下壓，弦的音就變了，如果說弦的張力為t，受到張力而改變的弦密度是p，那么這個音，就是（3x/2）x（t/p）！”
“也就是說，會演奏出比空弦上方五度稍微略高一些的音！”
“這也就證明了，實按弦與虛按弦的音調是不同的，所以，簡單總結一下。”
“基音距離泛音位置越遠，泛音位就需要按的越高！”
“原來是這樣！”
評委們嗨了起來。
“那撥弦呢？左手撥弦的技巧有時候不僅會很沉悶，而且容易刮到弦，這個該如何改進呢？”
“這個啊，那就得慢慢熟練了！”
李文音撇了撇嘴。
“雖然跟吉他彈奏方式有些相似，但小提琴更難一些，畢竟小提琴是沒有吉他上的品格，會對發力產生很大影響，而且由于弦距過近，也很容易刮碰，但至于如何彈奏？”
幾名評委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甚至呼吸的聲音都壓弱了許多！！
只見李文音聳了聳肩，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我只能說......向著掌心發力，慢慢練斯洛斯洛伐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