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了聽,在西川近十年,川話都說得溜,更別說聽不聽得懂了。
站的地方好,還是側身站,首飾鋪里那兩位就沒注意他倆,估計還以為是在看隔壁的鐵匠鋪。
銀匠在那說:“...你這些銀片也就八九成的銀子,化掉打首飾可以整,就是有些硬,里頭摻了銅的。
得多花不少功夫,這工錢要多加點...”
聽了幾句對話,貌似兩人挺熟悉。
物主這邊是接話道:“那你自己算,這些銀紙扣一點抵一下工錢...”
好吧,這位缺錢。
首飾匠一聽,笑著道:“你個挖沙子的能有多少錢,行,我給你算算。
今天晚了點,明早你來,我給你整...”
相偉榮看了眼堂弟,轉身示意了一下首飾鋪里兩人手中的東西,然后呼了口氣,一股子公家人的氣勢就出來了。
至于永強,看到二哥的反應,整個人立刻給人非常危險的感覺!
走上前,相偉榮對著鋪子里兩人道:“做生意呢,那個老銀片什么時候的,讓我看看。”
首飾鋪里兩人一愣,首飾匠突然感覺有點心慌。
至于那個沙工,不自覺咽了下唾沫,心狂跳!
這些銀片子是他干活時在河里挖出來的,真要計較起來,被公家人拿走還算好的,被喊去派出所都不一定!
至于首飾匠心慌,那是因為沙工這兩年偶爾總有點東西賣給他,祖傳什么的就別扯了,大家心知肚明。
岷江里撈的放不上臺面,首飾匠心里明白著呢!
都不經過大腦思考,首飾匠就把手里拿著的這張銀紙片遞了過來那個沙工也一樣。
相偉榮接過來都看了看道:“有點年紀了差不多一兩一張,一共12張,有幾張還缺了點。
怎么打算化掉打首飾”
沙工被永強盯得都不敢正眼看就點點頭。
“每張比銀元重點,就這銀質沒銀元好。
五塊一張我們收了,怎么樣”
這價格首飾匠心里一算沙工都可以拿錢換銀元來打首飾還有不少盈余。
不過沒敢響。
“我們收了。”
這話你細品!
至于人家為什么要花錢收那是人家的事最好別問為什么。
而這沙工...
心里本就有鬼還被個兇巴巴的大塊頭這么盯著,亞歷山大!
憋出句:“行。”
永強掏出錢,點出六張“大團結”付賬,沙工收著。
“家里還有沒有”相偉榮又問了句。
“沒了,都在這了。”
“真的”
“真沒了真都在了。”
看人這表情應該沒說謊。
相偉榮笑了笑又看了眼首飾匠這才轉身離開。
等人走遠了,沙工心里的石頭才放下,對首飾匠道:“嚇死我了!
我說他們是什么人”
首飾匠苦笑了下,道:“瓜娃子,你管他們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好惹的人,沒看人家往革委會那走。
60塊,占便宜還廢話!
你老婆要的首飾,四十塊我就能給你打出來,你小子還能留下20塊私房錢。
今晚上你得請我喝酒...”
“今天晚上不行,我老婆還在等著,還有,那20塊你可別給我說出去...”
“你個耙耳朵!”
這邊相家兄弟走著回去,招待所另一側不遠是電影院,剛才兩人出來時那邊還沒開始賣票。
這會一眼看過去,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應該開始售票了。
“我去買兩張。”永強示意了一下那邊,道。
“嗯。”
相偉榮是自個回了招待所,先去車上拿了本畫報,一到房間,才再次仔細看買回來的這12張銀紙片。
之前說這些紙片一兩一張,自己的手可不是什么電子秤,稱不出來的。
說得出它們的重量,因為銀片上敲著呢!
這些東西叫紙片其實也不怎么合適,更像是銀子制成的葉子,12張在寫字桌上排成兩行,都是橢圓形。
很明顯就是水中泥沙里撈出來的東西,顏色斑駁,不少地方還有很厚的水沁,仔細看,還能發現葉子的形狀當初都是用剪刀剪出來的。
橫向15公分掛零,縱向能有個十八、九公分。
手工敲制打鑿,12張仔細一對比,形制圖文大體一致,細微之處倒是有些不同,當初可能不是出自同一銀匠之手。
工藝很不錯,銀葉正上方是一個形象生動的華冠虎頭,老虎腦袋上的冠蓋裝飾華麗。
銀葉正中心嵌刻著大而凝重的“賞功”兩個字,左下有“重壹兩”3個文字。
如此看來,這東西當年批量生產的,就是到如今...
沒人知道它們的存在,更沒人見過!
明末清初大混戰,太多歷史湮滅其中,更別說后來的清朝還特別喜歡抹掉些歷史真相。
如今的人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普通人更不清楚這些它們的價值,這情況也就變得很正常。
這時永強回來了,別人排隊買電影票是個力氣活,但他這塊頭和體格去排隊,那叫欺負人,沒買不到的道理!
西川這邊男人家如今個子普遍不大,人均至少比他矮上個二十公分,像江老師那樣能過一米七的都少見。
他往那一站,連個敢來擠一擠的都沒有!
“七點的。”永強說了句。
看他回來,相偉榮沒先去關心電影票的事。
拿起張銀葉,對堂弟道:“金庸小說里有銀葉子,不過沒人見過,這個還是賞功,和那些‘西王賞功錢’合一塊,又是張獻忠搞出來的東西。
12張,沒其它地方再有了。”
其實別說其它地方有沒有的問題,這些東西只要同“西王賞功”金銀錢一道出現,就能在華夏歷史上記下一筆!
原來張獻忠那廝當年獎賞屬下,不單單用“軍功章”,還搞出個賞功銀葉子來。
至于金庸,永強在香江待過,已經知道那是誰。
“一金一銀賞功錢,再加上這一片葉子搞成套,到時候帶一份去香江,現在就拍個500萬港幣還是有可能的。
其它的先留些年再說,我們自己也要收藏幾份。”
說著,把這些銀葉一張張夾進書頁保存,這樣不容易損壞,它們太薄了。
整好東西,去樓下餐廳,這會已經開餐。
沒要回鍋肉,叫了個幾乎都是瘦肉炒的鹽煎肉,中午永強覺得熗炒油菜很不錯,晚上也要了份。
豌豆尖湯是這邊吃飯幾乎天打不動的傳統,還要了份熏腸,外加洗澡泡菜。
很快吃完 去洗澡,招待所的大浴室只有淋浴,但至少不冷,而且看著不少來洗澡的并不是住在這的客人,應該是當地政府的人。
這年月冬天想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不容易,幾乎沒一個家庭有這條件。
想洗,要么花錢去公共浴室,要么就像這樣,在各大單位內部浴室開放的日子來揩油。
簡單沖了沖算球,等兩人再次出了招待所到電影院門口,差五分鐘七點。
晚上沒什么娛樂活動,房間里連個電視機都沒。
而電影院就在隔壁,之前遠遠看海報,上映的還是那部狗屁倒灶的上影《好事多磨》。
就算劇情再討厭,宮雪主演,既然遇上了,得看。
簡陋的電影院,今天不是周末也基本滿座,一開映...
黑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