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讓酒店掛了個江南剡縣物資局車隊的長途，然后和堂弟兩人開始分班傻等。
這年月沒程控電話，掛個跨省際的長途，花上兩、三個小時才接通是常態。
要是運氣不好，接不通也不奇怪，讓你白等半天！
不過今兒個有點出乎預料，各路接線員來了個奧林匹克速度:才一個來小時，自個剛去餐廳吃完早飯回來，電話居然就通了！
電話剛接起來，就聽到電話那頭隊長郭文喜再說:“偉榮呀，在京城過得怎么樣?”
京城長途，不用說，百分百是相偉榮打的。
“還行，隊長。要過幾天再回來，給大家準備了些京城果脯，烤鴨天太熱不好帶。”
先吹上，回去前再買就成；客氣話，顯得重視、有人情味不是。
這也是車隊傳統，只要有人出個遠差、跑個真正的遠門，都會多多少少帶點當地特產回來，職工們一起嘗個鮮。
“少買點，京城東西貴！
對了，求局剛好來檢查工作，你也說幾句。”電話那頭的郭文喜笑著道。
“太好了！我這還真有事，原本還想晚些給求局打個電話。”
郭文喜沒再問啥事，將電話交給局長，但這心里挺舒服的。
手下這個職工路子野得不行，卻一點不張狂，很懂人情世故！
他和局長關系好，這誰都知道，據說與縣長都有鐵打的交情，但只要是與車隊有關系的事，一定會先同自己這個車隊長通氣，從不搞越級。
這邊局長求紅高一接電話，也是先和相偉榮閑扯上兩句先，然后才說到正事。
自個昨晚就估算了一下可能需要的運力，對局長說了需要從局里租車來京城拉貨的事情。
私人租車，史無前例，這事車隊能做，但容易讓隊長為難。
局長點頭，萬事大吉。
“...我們這不放心鐵路托運，東西不會很重，但體積加起來比較大，這一路還不能搞碰碰車...
估計得我那輛解放長半掛，再加老胡子的錢塘江才裝得下...
運費我戰友他們付港幣，就按照平時路程公里數計價的兩倍給，四個駕駛員，出差補貼絕對不會讓他們吃虧。
局長，您看成不成?”
老胡子就是老樓、樓福康，滿面絡腮胡，故稱老胡子。
其實，那位只要胡子一刮，按照幾十年后的說法，那也是酷哥一枚！
這頭局長求紅高搞明白情況后，讓相偉榮稍等兩分鐘，他要同郭文喜商量一下。
很快，就聽到電話里求紅高道:“可以，咱們物資局歷來只有搞縣里的外匯，從外邊買東西。
這趟咱們局都能賺點外匯回來，甭管多少，說出去就有面子，告訴你那幾位戰友們，沒問題！
具體讓老郭和你說。”
說著，接電話的有換成了車隊長。
“偉榮，車隊里軍用油票就百來公升，不多了，過會就讓人拉油去空軍雷達站那換些來。
每車多帶兩只大油桶，加上軍油票，京城跑個來回沒問題。
我也一起過來，加上老邢、老樓和老張，盡量保證安全。
車子就排你的那輛長半掛，還有老樓的錢塘江。
今天老樓的車正好保養，下午你那車等小蔡出車回來后，讓修理科也抓緊時間保養一次。
明天中午前就可以出發，空車到京城，3天，大概3天就能到...”
“隊長你壓陣，那就更好了！
不過不用開得這么急，每天四五百公里、十多個小時，空車都能開暈球！
隊長，咱慢慢慢開，多個幾天沒事。半道上要住好、吃好、休息好，這邊全部報銷！
還有，一人至少一天三包鳳凰的標準，隊長你先去想辦法搞幾條，免得路上沒了彈藥！”相偉榮連忙道。
鳳凰，市面上一般能搞到的最貴的煙，駕駛員是有錢，更不缺煙票，但一旦拖家帶口開銷一大，也就舍不得天天買。
如今可沒高速，一路沿著104國道向京城，四個人兩輛車，三天玩了命開是搞得定。
這一路，一出剡縣就是寧紹平原連著杭嘉湖平原，到了蘇省向北，直到京城，就東山省那有段屬于山區，空車跑個平均35、40碼還是拉得起來的。
經過剡縣的104國道，0公里起點就在京城，順著國道跑就行，連個岔路都不用拐。
但這么開可累！
這邊一聽，郭文喜道:“沒事，我們有數，那輛錢塘江后排能輪換睡覺，累不倒。
你把地址給我，這么大個京城...”
都是老司機，選錢塘江貨車，一是那車車廂在單車中算比較長，好裝輕貨。
而且還是平頭雙排座，后座又寬，能讓一名駕駛員舒舒服服躺下休息。
“我們住在京城飯店，就在長安街，天安門東邊不遠，很好找。
我打聽過了，這白天外地貨車應該能進城，車子直接開到飯店就行，問這的工作人員，倉庫那有貨車停車場...
要是白天不行，那你們就先在停在郊區停車場，人來飯店。
就說找我們的，我們就算暫時不在，這也能吃飯喝咖啡，都算我戰友的，千萬別節省...”
80年，貨車可進京城。
那頭的郭文喜笑了起來，“偉榮，你別把咱們當第一次進京的土包子，咱可是在京城待過的！”
“忘了忘了，隊長你對這熟...”
郭文喜 后來在京城附近駐防過，六十年代身體原因不再飛，因為這個也沒法轉民航，搞起了地勤。
再過幾年就主動要求轉業，回老家成了名人人羨慕的駕駛員。
京城，至少是五、六十年代的京城他熟悉，找得到長安街在哪。
事情一交代清楚，這頭郭文喜掛了電話，再次向局長做了匯報。
安全，局長就強調了“安全”兩個字，其他不多說。
求紅高還有事就先走了，郭文喜立刻叫來今天在家的老樓和老邢、邢春安，到辦公室研究全國交通圖。
之后，讓修理科的一道，灌了幾大桶柴油和汽油，拉去雷達站換油票。
多少年的老關系了，雷達站會給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