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人朝著黑夜神域的深處前行,周遭出現的人形石像越來越多。
這些石像穿著粗糙衣物,保持著向前探出手臂或是哀嚎的痛苦姿勢。
遙遠的前方,隱約能看到一個輪廓,那是端坐于巨大椅子之上、身披白紗的巨人尸骸。
“您在龍人士兵那里已經見到了另一座椅子廟,這些端坐于椅子廟之上的巨大尸骸便是諾克斯之民曾經試圖造神并險些成功的證據,也是永恒之城徹底毀滅的元兇。”
安諾雅手持流體劍,以最忠誠的護衛姿態行走在七實身側,回答著七實的疑問:
“昔日還在地上世界時,我們就已經開始崇奉黑暗之神——黑夜女神。
為了能夠迎接神的降臨,諾克斯之民興建了椅子神廟,盼望著神靈能夠回應我們,降臨世間并坐在那永恒的高座之上。
哪怕被無上意志的流星轟入地底永世不得翻身,我們依然將希望寄托于那位能夠拯救我們的黑夜女神身上。
神,不曾回應我們的祈禱。
最終,諾克斯之民做出了決定,集結全族之力開始制造屬于我們自己的神。”
精準地幾次揮斬將從角落里偷偷襲來的墜鷹軍團活尸打碎,安諾雅繼續說道:
“無數次的失敗,無數次的奮起。
諾克斯之民流淌的銀色血液交融在一起,再與我們研發的流體金屬配合,冀望于能夠再現黑夜女神照映出群星百態的力量。
那些可以模仿目標形態的銀色淚滴正是無數的失敗品。
諾克斯之民在這被稱作‘黑夜眾神’的諾克隆恩制造出了屬于黑夜之民的人造神。
但很快,他們發現這不過是一具毫無靈魂的尸體。
諾克斯人不甘心,他們認為是因為神缺少了王,所以才會導致失敗。
交界地的規則就是神與王并存,誰也不能離開誰。
昔年烏魯王朝崩滅,古龍時代退出歷史舞臺,角的崇拜被掃進塵埃灰堆,都是因為神與王缺少了其中一位。
這一次,他們吸取教訓,同時制造出屬于黑夜的神,與永恒的王。
最終,諾克斯人還是失敗了。
陷入瘋狂的諾克斯人集結全族的力量,想要用流淌在身體中的銀色血脈與生命力貢獻給神明,讓神明在椅子神廟之上蘇醒。
結果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樣,幾乎所有諾克斯人都在那場由自己引發的浩劫當中被汲取走所有的生命力,化作石像。
只留下這些失敗品的銀色淚滴,漫無目標地游蕩在黑夜神域之中。
前方是銀色淚滴的聚集區,請您小心。”
在一片寬闊的廣場上,游蕩著幾十個銀色淚滴。這些史萊姆一樣的液態金屬緩緩在地面上蠕動著,沒有思維也沒有靈魂,正如安諾雅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堆徹徹底底的失敗品。
兩人剛一踏入廣場,這些銀色淚滴就紛紛躁動起來。
一部分淚滴開始融化并凝聚成高挑美艷的侍女劍士,另一部分則努力匯聚成身材嬌小的七實,但這些淚滴無論努力多少次都沒辦法徹底凝聚成型。
忽然,無數的尖銳木樁猛地沖破地面,大部分來不及躲避的銀色淚滴仿體被木樁戳入身體,緊接著有更多尖銳木杈從中招的銀色淚滴仿體身體內部沖出來,向著旁側的仿體戳去。
不到兩秒,整個廣場就淪為了慘叫聲與鮮血交織在一起的地獄繪卷。
安諾雅剛抽出流體劍還沒來得及沖上去就發現戰斗已經結束了,不由得看向身側。
七實雙手交握在身前結出巳印,無風自動的黑色長發緩緩垂落。
木遁·惡樁林。
廣場上被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的荊棘密林覆蓋,這些荊棘枝杈上不斷向下淌落銀色的血滴,所有的銀色淚滴被直接秒殺團滅。
七實左右看看,見沒有幸存的淚滴后便邁步向前方走去,安諾雅趕忙跟上。
隨著七實前行,那些遍布尖刺的荊棘枝杈自行分開,讓出一條通路來。
然后,在通路的盡頭,七實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同樣的穿著,同樣的姿態,同樣的容貌。
對方也在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打量著七實。
“仿生淚滴?怎么可能…它明明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才對!”安諾雅驚呼起來。
七實抬了抬手指,旁邊的安諾雅頓時化作星星點點的火光消散,接下來的戰斗就不是安諾雅這種級別能夠參與的了。
對面的七實也抬起手,那些荊棘枝杈立刻枯敗崩解,隨風消散。
七實歪了歪頭:“這算是開戰信號嗎?”
將‘自己’抽筋剝皮,想想或許還有點刺激?只是這種限制級畫面不能讓心軟的主人看見,怕他接受不了。
就在七實準備動手的時候,對面的七實忽然開口說道:
“以您的思緒來考慮,您現在肯定想要將我抽筋剝皮。
但能否請先聽小女子說幾句話?”
用的聲音跟自己也一樣,七實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對方:
“不是說淚滴都只能模仿軀體卻不能模仿思維嗎?
在小女子看來,您連力量都能模仿得七七八八,看來您是一個異類呢。”
“感謝您的贊美,我的真名是阿史米,但現在我覺得‘鑢七實’這個名字也很好聽。”
對面的七實舉止姿態愈發地與七實相近,簡直像是鏡子里映照出來的另一個自己:
“原本我的目標是尋找一位足以成為艾爾登之王的雄主,通過模仿祂來讓自己具備成為永恒之王的資質。
這是永恒之城當初制造我的時候所賦予我的使命,也是我的畢生夙愿。
當我攫取了成王的資質后,就會離開王的身邊返回到黑夜神域,重新制造出屬于黑夜的神明。
但是,當我模仿成為您的那一刻起,我忽然覺得永恒之城賦予我的目標不再重要了。
我只是迫切地、急不可耐地想要去尋找海瑟大人,去見見他,去聆聽他的聲音,去與他交談。
我無法理解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永恒之城為我設置的本能會被覆蓋掉?
難道是您對我施加了什么魔法?”
“很簡單。”
七實的聲音清冷如瓷器,不帶任何情緒波動:
“因為那正是愛。”
“愛…我、我不能理解。”對面的七實皺起眉頭,語氣也產生了波瀾。
“那時,我沒有對生的希望,也沒有人希望我繼續活下去,連作為人而死亡都是一種莫大的奢望。
但是,主人認為我無論作為刀還是作為人都是合格的,他需要我。
有生以來頭一次,我不再是不被人需要、不被人愛的無用物。
主人就是我的一切。
他將我視作刀,我就以刀的力量來保護他。
他將我視作家人,我就以自己的生命乃至靈魂來維護他。
當我為了主人能從大敵手中逃脫而自我犧牲的那一刻,也曾在腦海中想過…主人以后是否還會記得我?
這個問題,在他千辛萬苦復活我之后撲在我懷里哭泣時煙消云散。
那時我已經確信,我的生命就是為了與他相遇而存在的。
這就是愛,區區一介擬態物所無法理解的熱烈情感。”
咔嚓!
仿生淚滴所擬化的七實胸口被戳穿,真正的七實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的身前,白皙纖細的手掌毫不留情地穿透‘另一個自己’的胸膛,攪碎肋骨,捏住那顆心臟。
七實那張俏麗的臉蛋頭一次露出憤怒的神情:
“只不過是一個模仿品,不許你偽裝成我的樣子去見主人!
主人的‘虛刀’,只能是我!”
虛假的七實臉龐濺上大量血跡,她面露茫然,不清楚為何對方要拒絕自己這樣的強大助力。
啊…這就是死亡。
這就是…恐懼。
‘七實’在大量煙塵之中變回仿生淚滴,緊接著又全部干涸蒸發,只剩下七實手中捏著的一小塊銀色流體。
這便是仿生淚滴的核心。
她雙手捧著這攤銀色流體,托至面前,喃喃地說道:
“主人不需要第二個如此平庸的我。
如果要我繼續維持這般平庸的才能,我沒辦法在接下來的戰斗中保護主人。
我能感覺到,你將會是開啟我最后前進之路的鑰匙。
那么…成為我的力量吧。”
說罷,七實捧起銀色流體,緩緩吞入口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會變得比現在更強,強大到足以保護主人。
將銀色流體喝下后,七實忽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
宛如心跳般的強大震動聲開始從她體內傳出。
前方,椅子神廟上的巨人骸骨一動不動,它那空洞的眼窩恰好低垂注視著這一幕。
一場前所未有的蛻變,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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