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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本心

熊貓書庫    妻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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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背后策劃了這場暴動的人,究竟是誰?

  裴定屏氣凝神,心不由得提了起來,腦中霎時閃過了好幾個名字,等待著鄭衡的答案。

  “據那幾個流民頭子交代,他們收了吳州大鹽商樓寶常的大筆錢。樓寶常其人,千秋應該聽說過吧?”

  裴定點點頭,覺腦中迷霧正在漸漸散去:“聽說過,江南道的勝雪鹽場,便是樓家產業。”

  可是樓寶常這個大鹽商,何以會牽涉到京兆的動亂?裴定知道,當中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沒有接上。

  想必,這便是阿衡接下來要說的話語了。

  果然,鄭衡繼續說道:“千秋只知道勝雪鹽場是樓家產業,卻不知…勝雪鹽場最大的干股,就握在京兆某位重臣手中。”

  聽到“重臣”二字,裴定忽而覺得腦中“噼啪”一聲響,有什么散了開來,露出了里面掩藏的內容。

  他鳳目中有深深的驚詫,也隱著一絲哀傷,隨即垂下眼簾,蕭索道:“阿衡所說的重臣,是當朝尚書令葉獻?”

  葉家世居江南道,葉家勢力在江南道的鞏固和延伸無人能及。吳州隸屬江南道,國朝最大的勝雪鹽場怎么能繞得過葉家?

  原本,這并非多艱難才想到的事情。葉獻與勝雪鹽場有關系,這其實是很容易理解的。

  只是…只是葉獻做到了尚書令這個位置,已經位極人臣。誰能想得到,葉獻還有更大的野心呢?

  經鄭衡稍稍點撥,裴定便立刻想到了葉獻這個人。從這些年的朝局動蕩來看,葉獻行事其實還是留下蛛絲馬跡的。

  別的不說,只說葉獻一改常態,極力支持皇上對北寧出兵一事,就已能看得出端倪了。

  裴定心底未嘗沒有疑心過葉獻這個人,不然不會這么快就想到了葉獻身上。可是這些年來,他的的確確沒有想得更深一層,因而直到現在才有答案。

  與其說他沒有想,不如說他拒絕去想。畢竟,裴家與葉家乃世交,葉獻是尚和的祖父!

  他與尚和同承一師,雖則兩人道不同,以致兩人之間越走越遠。但在他心里面,過往師兄弟的情義并非一場虛幻,而是實實在在經歷過。

  他記得與尚和的陌路,更不會忘記與尚和的兄弟情誼,并且覺得后者更為珍貴。

  而現在,阿衡卻告訴他,尚和的祖父葉獻,是這場京兆暴動背后之人,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個結果難以接受。

  這場暴動針對的是皇上,葉獻向來以至佑帝的忠臣自居。那么他發動這場暴亂,意圖如何,已經非常非常明顯了。

  他心底由不得有絲難過:那么,尚和是否知道葉獻的種種謀算呢?或者說,葉家這些手筆里面,尚和有沒有參與呢?

  鄭衡沒有說話,靜靜看著裴定的臉色變化,由他自己消化這個震驚的消息。

  其實…仔細想來,這個消息也非那么突然的。現在順著這個消息回頭再看時,便發現一切早有征兆,只不過他們此前尚沒有發現而已。

  想必千秋少時與葉雍這個師弟的情誼必定十分深厚,不然不會有如此激烈動蕩的心緒。

  最叫人難以接受的,并非是多么壞的結果,而是這個壞結果恰好出現熟悉的好人身上。

  當初,她得知盈王的所做所為時,比千秋更加難以接受。可見都會過去的…

  雖則想得云淡風氣,但鄭衡還是忍不住伸手碰觸裴定的手掌,傳遞著無聲的慰藉。

  裴定反手握住鄭衡的手,不敢用力,而是輕輕貼至頰邊,低低說道:“阿衡,謝謝你。我…我覺得好受多了。”

  這么說著,他的神情開始平和,心緒也漸趨平靜。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而笑了起來,低聲說道:“阿衡,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可笑?其實裴家與葉獻,有何差別呢?我有什么資格覺得哀傷和憤怒?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鄭衡任由裴定握住她的手,聽了此話便答道:“千秋,你知道的,這不一樣。葉獻以忠臣自居,可是無論是支持對北寧出兵,還是策劃這場動亂,所為的都是損壞國朝。裴家…是不一樣的。”

  本心不一樣,那么裴家與葉獻便不一樣了。如果裴家的本心是損害國朝,那么當初她就不會與裴家結盟,更不會有后來的種種合作了。

  在鄭衡看來,本心便是基礎,這才是最重要的。

  “本心?是啊,本心…”裴定喃喃道,鳳目染上了種種光彩,時而暗淡,時而璀璨,飄忽無定。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在太始樓上見到暴亂時的心情。那時長街有血腥,百姓與京畿衛的對峙一觸即發,他是怎么想的?

  當時他其實來不及想什么,只想伸手推窗躍出去阻止趙宏遠,只想著裴家勢微,眼見著血腥即將在面前而無法阻止。

  他想著,自己和裴家都太弱,沒有使得國朝避危的權力。

  國朝避危,這就是他心頭所想,與葉獻…是不一樣的。

  他又想起了阿衡當初在千輝樓說的那番話。阿衡著力流民、指點河東局勢,還說到裴家的祖訓,是了,裴家的祖訓!

  有道則仕,無道則隱,這是大多數讀書人的傾向。那么裴家的傾向呢?他本身的傾向呢?

  從當初決定出仕到現在,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他的目標他的冀望,不會認為任何事任何人而改變。

  他無比清醒,也無比果決。現在知道葉獻便是那背后之人,心志怎么能有所動搖呢?

  他握著鄭衡的手緊了緊,蒼白的臉容有了絲笑意,緩緩答道:“阿衡,我明白了。”

  明白了阿衡當初和現在所說的意思,更明白了自己的本心。他的本心,從來沒有變過。

  他的本心,無非是六個字:大道廢,有仁義。

  如此,而已。

  他揚了揚鳳目,眸光璀璨至極,讓人幾乎移不開目光,極為…動人。

  瞧見了裴定眼眸中的果決堅定,鄭衡的心也像落到了安穩的地方。是了,千秋便是這樣的人,哪怕偶有起伏,也絕不動搖。

  哀家決定…不,我決定,再予千秋一股青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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