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在沙灘上,給人一種幸福的幻象。即使是陸凝,在聽到這浪濤聲響起的時候,也感到了一陣恍惚。
幽靈船正在增加,它們浮在空中,急切地想要尋找自己的歸宿,但被遮住的海卻只能將聲音導向這片世界。它被什么東西阻攔在外面了——是樹枝,由繁星形成樹葉的樹枝,將海攔截在了月光山谷之外。
陸凝仿佛看到了燦爛的陽光,溫度適宜,令人心馳神往。她感到自己甚至已經張開了翅膀,向著那蔚藍和黃金的海天一線飛去——
刺痛。
破碎的幻想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滴水落在了陸凝的鼻尖上,她眨了眨眼睛,恍然間抬起手,意識到自己似乎曾經陷入過異常類似的感覺之中。
凌晨慶典劇場。
所以這才是用意?凌晨慶典劇場,如果能夠通過那里的話,就能夠對海洋的呼喚產生一定的抗性?無論如何,自己算是得救了一些。
“一些。”陸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部位開始發黑的皮膚,她知道自己身上錨點很多,沒那么容易化為幽靈船,但是總是受到了不少影響的。
她很清楚,自己不會是那個唯一的特例,凌晨慶典劇場的經歷也不可能是唯一能夠免疫海的侵蝕效果的東西。趁著所有人都在擺脫影響的時候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正規…哦,看起來那莫名的興奮效果也已經消失了。
陸凝回頭,準備離開這片戰斗區域的中心。既然綺紗已經來了,那她這邊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她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不過沒等走多遠,陸凝就聽到了一陣笑聲,略顯瘋狂,正在往她的位置靠近。
“…陸凝?”
正在笑著的人慢慢走了過來,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以及她眼睛當中的瘋狂。陸櫻的身上已經遍布了血跡,在她身后不遠處,西比爾捂著自己的一條胳膊,也正在緩步走過來。
“哎呀,真沒想到,我們沒找到你,就往戰斗最激烈的地方過來了。”陸櫻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不過并沒有靠近。
“只有你們兩個?”陸凝盯著陸櫻問。
“當然只有我們了,畢竟大家都意識到,這里已經成了一個海港了,而海港里的店長向來不需要太多。”陸櫻抹了一把臉上沾的血,“我們也是要搶奪資源的。”
引渡人并沒有看錯她。
“所以那幾個店長都已經死了?”
“當然,我們撕掉了一艘幽靈船,這里的變化已經讓我們了解即將發生的是什么事情了。不過呢,看來對我們只有好處,而我們需要做的不過是清理一下比較冗余的店長。”
陸櫻咧嘴笑著,仿佛完全沒將這當一回事。
“陸凝你是不用擔心的,你又不是店長,而且你和我們沒有資源上的沖突,我還沒喪心病狂到見人就殺的地步。啊,你神色不太好看,是反感我嗎?還是…對你來說,情況比較嚴峻了呢?”
“沒關系,我們是希望這座大型海港能夠立住的人,如果我們的目的一致,我們能給你提供幫助。”西比爾此時也已經走到了陸櫻旁邊,他身上血跡稍微少一點,不過也很明顯。
陸凝不太想承認,不過事實上她還真是和這兩人的目的屬于完全一致。她已經選擇了自己該走的道路,也就是第四個選擇“海洋瞭望者”,她也需要促成屬于這個世界人類一方的計劃成功,不過也不是完全站在尹荷的一側。硬要說的話,她的立場就是和店長與引渡人一致。
“酒店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蘑菇的范圍已經開始擴展了。”西比爾說。
陸櫻比劃了一下:“酒店周圍有許多怪物以族群形式駐扎,估計之后我們和它們要展開一段時間的戰爭了。當然咯,那些怪物的活動范圍也因為有了領地被限制了,除了一些有翅膀的以外大概不會離開那片區域。我們捕殺了兩只,它們的強度和之前見到的相比要厲害一些,不過沒到相差很大的地步。”
“這些怪物是海帶來的。”陸凝說,“海從一開始就在侵蝕這個世界,那些怪物滋生于海港之外的陰影里面,我剛剛見到了一只會說話的。”
“還有會說話的?那就有點麻煩了,有腦子的比沒腦子的難對付。”西比爾皺了下眉,“算了,讓引渡人頭痛去。現在我們不太了解局面如何了,我們該做什么?”
“好消息是,海的降臨幾乎控制了這里所有精神防御比較弱的人,估計大家目前都在做夢。壞消息是海既然已經能夠形成這么大的影響,那也已經足夠進了,我們得讓這里有足夠的能力擋住海。”陸凝快速說道。
擋住海——這是一直以來店長們都在做的事情。
他們沒有直接面對海的能力,但是只要有足夠的錨點,店長就不擔心被海所吸引過去,他們甚至能夠將錨點分享,形成網來遏制海的沖擊。海本身難以越過海港,這才需要內陸的人進行精神上的鏈接來尋找一次次撲滅海港的機會。
“聽起來很像是我們擅長的活兒。”陸櫻點點頭。
“西比爾,我需要讓你幫我找一個人,你的能力能夠找到某個人在什么地方嗎?”陸凝又問。
“找人…沒辦法那么精確,要看情況。”西比爾說道。
“試試看,這個人叫尉詹,我想知道他現在在什么位置。”
“我必須承認我不太擅長做交易。”
左瀟弼單手拎著一柄斧頭,很是閑散地站在原地,但這就讓對面的兩只怪物停住了腳步。
和陸凝此前所見的類似,這兩只怪物同樣是混沌的仆從,它們的目標是柯道琳和展秋心——本來應該如此。
“別裝傻啊,我知道你們有智慧,如果我花點時間,甚至能知道你們背后是誰,不過我懶得去費那么大勁了。畢竟交易的內容又不包括把幕后主使者給做掉。”左瀟弼慢慢走上前,“本來以為互相阻攔對方的追兵是個挺公平的提議,現在看起來我還是吃了虧了啊,追著我的不過是幾個難纏的牛皮糖,實力可沒有你們這么強…不說兩句話嗎?一個人說話可挺悶的。”
“你可以讓開。”左邊長得和一面穿衣鏡一樣的怪物用不知道在哪里的嘴巴說道,“你不在名單上,也根本不必和我們戰斗。”
“這話說得,真是好聽。”左瀟弼輕輕拍了拍手,“你看,我本來就和你們八竿子打不著來著。”
“我們沒有對戰的理由,我們有我們的任務。”右面如同煙囪一樣的怪物從肚子里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唯一的麻煩事是,我答應了別人了。”左瀟弼瞇起了眼睛,“二位,不如你們就此罷手?這樣我也能避免一場無謂的戰斗。”
兩個怪物沉默了,不過看動作,顯然都不打算停手。
左瀟弼掂了一下斧子:“那可就有點傷腦筋了,你們這是將自己推向了我的對立面了啊,我還以為能憑嘴皮子把人說退,果然我的口才依然是不行。”
“讓開。”鏡子猛地張開了枯瘦的雙手,暗紫色的線從它手中噴涌而出,瞬間便抓住了左瀟弼周圍的地面,而煙囪立刻噴出了大量黑色煙氣,一柄黑色的利刃從它的手腕中長了出來,潛伏于煙氣之中刺向了左瀟弼。
一聲輕響,左瀟弼在煙霧當中依然準確擋住了鋒芒。
“答應的事情還是得辦到的,否則有違我做事的原則。”
他的語氣不再是此前懶散并帶著一些玩笑的意味,而是恢復了此前冰冷無情的狀態。兩只怪物驟然一驚,立刻發現煙霧被人撕開了——用手。
左瀟弼單手將黑煙扯開了一個洞,嘴角微微一挑:“這是我第一次在這里嘗試巡海守衛的力量,你們的實力剛好。”
話音剛落,斧子就縱向劈下,一排宛如幻影一般的斧刃從他周身向外高速擴散而出,鏡子發射的紫色絲線還沒發揮功效就被劈斷,而左瀟弼已經在這瞬息之間欺身到了煙囪怪物近前,一斧子砸向了煙囪的軀體!
一聲悶響當中,煙囪急速躲閃沒讓斧子命中,但地面卻被砸出了一道斧痕。左瀟弼腳步一蹬,當場變向,左手從腰間摸出三根鋼針擲向了鏡子,右手則一個橫掃將大量斧刃幻影甩向煙囪。兩只怪物再次躲開,都不敢硬接他的攻擊,左瀟弼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們就這點能耐嗎?還是說對手不是特定目標你們就變弱了?那樣可稱不上是什么優秀的生命啊。想要制造殺戮,那可得什么都殺得了才行!”
鋒刃擦破了怪物的表皮,灰黑色的膿液從中流淌而出。
“殺死他。”鏡子低聲說道。
煙囪的軀體猛然膨脹了起來,大量黑煙從身體當中放射而出,左瀟弼完全不閃不避地撲了進去,一聲悶響之后,他已經扯著煙囪從黑煙的另外一端鉆了出來,腹部被一只利爪穿透,但是那條胳膊已經被他的斧頭齊根砍了下來。
“切…”左瀟弼咳嗽了兩聲,轉過頭,煙囪抽搐著從濃煙中爬了出來,斧頭造成的創面正在不斷潰爛,哪怕怪物的體質也無法免疫這種潰爛效果。
“繼續打下去,你會被我們殺死。你沒有必要為他人付出這么多,你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鏡子再次晃動了一下,巨大的方形鏡面上出現了左瀟弼的映像,他的腳下踩著無數殘肢斷臂,背后的鮮血已經匯聚成了一條小河,鏡中的人在獰笑,表情和現在略顯平靜的左瀟弼完全不同。
“看起來你能夠照出來我的過去…不錯,我都已經快忘了那個無法控制自我的時候我是個什么樣子了,四階場景總是會提醒人一些過去的事,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點。”左瀟弼將那只爪子拔出來扔掉,腹部的傷口以緩慢的速度愈合,但血液倒是不再繼續往外面流淌了。
“以人的標準來判斷,你是一個惡人,惡人沒有必要做這些。”鏡子說道。
“你為什么還在堅持和我談判?因為你知道我就算打不過你們兩個,但是你們其中之一一定會被我殺死。”左瀟弼舔掉了嘴角的血液,啐到地面上,露出一個邪笑,“而你們也不可能繞開我行動,因為你們根本不能防范我的截殺。”
“所以,怪物始終是怪物。”左瀟弼再次舉起斧子,“我那個煩人的隊長告訴我,惡人依然是人,人和其它生物的區別就在于一條只屬于自己的規則,并依照其行動——就像你們執著于自己的目標一樣。好了,課上完了,現在可以請你們安心去死了嗎?”
“現在你可以死了。”鏡子低聲回答,鏡中的倒影伸出手來,穿過了鏡面,那個沐浴在鮮血中的左瀟弼來到了現實當中。
“嘿…”左瀟弼低聲罵了一句,“不知道很多人最討厭的就是過去的自己嗎?畢竟成長之后,我就變成了我不喜歡的那個我了。”
鏡中的左瀟弼猛沖了上來,他的手中同樣握著斧子,他的腳下踩出了連綿的血色腳印,左瀟弼能感覺到這個人和自己的實力一致,不幸的是自己并不處于全盛時期。
就在此時,槍聲驟然響起。
一枚金色火光繚繞的子彈準確命中了鏡子的中心,在鏡子上打出了一片裂縫,這瞬間的打斷讓左瀟弼和鏡像都扭頭看了那邊一眼。
陸凝正在將手中黃金色的槍械恢復到天秤的樣子,西比爾右手平伸,一個小爐子正在用裊裊煙霧構筑起現場的戰斗情況,而陸櫻則伸出了一只手指,觸碰著陸凝手里的天秤。
“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敢讓我在你的真言武器上留下一個創痕。”陸櫻看上去很高興,她用愉快的語氣對陸凝說,“我就覺得我們會合作無間的,陸凝。”
“處理戰場。”陸凝冰冷地說道。
“了解——”
陸櫻收回了手指,與此同時,嵌入鏡子中央的子彈猛地碎裂,創痕瞬間與鏡子怪物上的傷口接通,一陣如同用蠻力撕開血肉的聲音在怪物渾身炸響,大量血污飛濺開來,數秒鐘之后,創痕的快速蔓延主動將鏡子怪物截成了上百個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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