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路并不長,很快陸凝就走進了一個有很多桌椅的區域,這里是一片食堂。大約十個左右的犯人正在這里用餐,他們的餐盤當中都是一樣的食物,黑色的塊、白色的湯、紅色的根莖和紫色的餅。陸凝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質,她走到取餐處那里,站在那里的人穿著一身廚師服,滿臉皺紋,作為這里的廚師他并不是囚犯,也沒有被監獄的力量影響。
見到陸凝走過來,這個廚師麻利地拿起一個餐盤,從四個大盆里面舀出那四種食物,然后隨手往取餐臺上一放。陸凝沒有拿,而是試探著問:“我說話您能聽懂嗎?”
“別想套近乎!”廚師指了指餐盤,“拿了食物就走!別讓我說第二遍!”
“嵯峨的小紅走丟了,她覺得飛到了這邊,命令我過來找。”
“沒看到!”
這個廚師確實是能聽懂囚犯說話的。陸凝點了點頭,將盤子端起來找了個沒人的桌子坐下,這些食物的外形略顯詭異,不過聞起來倒是挺香的。
黑色的塊實際上是肉,混合了大量醬汁,因此才呈現那種色澤,但陸凝稍微嘗了嘗能感覺出這是生肉,腥味已經被醬汁掩蓋過去,味道倒是很不錯,可惜她不敢吃。白色的湯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但總體感覺似乎是魚湯,鮮味濃重,用勺子撈也撈不到任何東西。紅色的根莖實際上是類似豬血、鴨血一類的血制品,同樣調過了味道,但還是能嘗出原本的材料。紫色的餅口感比較粗糲,能嚼到米粒大小的碎塊,谷物味道濃郁,還有一些咸味在里面。
陸凝也只是每樣都嘗了下味道,接著就將肉切開,把餅也掰開來,浸泡在湯里面。接著她將紅色血制品夾在肉里,手指稍微劃開引出一些鮮血來,滴在上面。
很快,從靠近墻壁的地方就飄飄忽忽飛出了一只紅色的蝴蝶,它的體型很小,只有瓶蓋那么大,飛過來的時候甚至繞著周圍盤旋了幾圈,陸凝坐在原地不動等了兩分鐘,蝴蝶才慢慢落在那塊肉上。
緊接著,那塊生肉組成的肉團就開始明顯變干萎縮,其中的紅色根莖也迅速變小,仿佛被蝴蝶吸食進去了一般。這個吸食速度陸凝懷疑普通人要是真的按照嵯峨所說的那樣做根本活不到將蝴蝶帶回去。
她端起餐盤,而正在進食的蝴蝶壓根就沒有動,陸凝小心翼翼地開始向食堂外面走,其余囚犯見到那餐盤上的蝴蝶紛紛躲開,很顯然都很畏懼這個。陸凝走進了通道內,生肉團已經接近半干的狀態了,被吸食掉的部分全都變成了粉末狀,陸凝加快了一些腳步,很快就回到了十字路口那里,而嵯峨也確實還站在那。
“你回來了?這么快啊啊!小紅!”嵯峨看到餐盤里的蝴蝶頓時喜笑顏開,招了招手,紅蝴蝶就飛到了她的肩膀上。
陸凝將餐盤放在了地上,沉默地看著嵯峨。嵯峨逗弄了幾下蝴蝶,然后對陸凝說:“你還挺有效率的嘛,既然幫了我的忙,那么我也幫你一個忙好了,有什么不太要緊的事嗎?”
對于嵯峨陸凝也不指望什么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綠燈的那個通道。
“你要去那邊?”
她點點頭。
“好,我也過去看一看。”嵯峨笑了笑,往綠燈通道走了過去。陸凝跟著她向里面走,同樣沒有走多久的距離,她就看到了一片園藝室一樣的區域,看起來四個通道連接著的都是類似的功能區。
“啊,那個大爺今天沒來啊。”嵯峨看了一眼園藝室,臉上有些失望,“他畫畫很好看的。”
“人類肖像”不在對陸凝來說倒是個好消息,她走進了園藝室,這里有一個正門和兩個側門,從正門進入后兩側的側門都可以走通,陸凝瞥了一眼,就發現左邊門后的過道中有一名身穿深藍色警衛服飾的人正在踱步。
獄卒?
她急忙打開了門,但就在她開門的一瞬間,猛然便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
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腐朽味道,那原本繁茂的園藝盆栽早已光禿一邊,連一點朽木都沒有剩下,花盆的碎片散落在腐土中,花壇的石頭已經布滿裂紋。再看眼前,走廊里哪里還有什么巡邏的警衛?只有一副枯骨靠在墻壁上,懷里捧著一本手冊,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多數爛掉了。
陸凝又回過頭多看了看,嵯峨所在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人影,通道內的綠燈也根本不會明亮了,這才是她認為的監獄原本應該有的模樣,這才是監獄真正的樣子。
“哈”
吐出一口濁氣之后,陸凝走向了那副枯骨,伸手將骨頭當中的那本手冊抽了出來。
棕色的皮革封面,經過了一些處理使得其具有相當不錯的耐腐蝕性,而內部的紙頁也是類似羊皮紙的種類,同樣經過處理。不過陸凝翻看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空白,她越翻眉頭越皺,直到最后一頁 舊日篇章24,監獄集權。
手寫的字體,陸凝其實是見過的,在當初解決學校問題后獲得的那個筆記本財寶上也是同樣的字體。
但是這是財寶嗎?如果是的話,她倒是能將之前所見的東西認為是財寶制造的幻象。可另一方面,這也太簡單了一些,她只是來到了財寶所在的位置,一切就都解除了?比起之前碰到的那些來說可真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陸凝又在枯骨身上仔細找了找,從一塊骨頭下面拿出了一截炭筆。她用筆在白紙頁上寫下了“蝴蝶公主”這幾個字,痕跡很快就散開,然后迅速組成了一段字體更小的字。
“蝴蝶公主”嵯峨在這場集權風波當中并沒有采取太多特別的行動,應該說,她一向都是獨自一個人,從來沒有改變過。當然在這樣一場事件中,中立并不是什么好事,無論是“骸骨豎琴”還是“深海魚”,這些希望成為大頭目的危險囚徒全都擔心嵯峨忽然加入別的集團。
“看起來像個關鍵字搜索。”陸凝皺著眉看著那段字,果不其然,這些危險的囚犯被關押在這里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當年發生的事情以某種方式被重現了出來,就像是監獄里的囚犯依然還都活著一樣。實際上恐怕就連最危險的那些也早就死去了。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咔啦一聲,緊跟著是鎖鏈被卸掉的聲音,這條通道盡頭的鐵門被人打開了,希拉克略就站在那里。
“軍團長先生?”
“你出來得還不算晚。”希拉克略稍微讓開了一點位置,陸凝看到連筆生和讓站在那里,是進來時候的模樣。
“能否解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陸凝皺著眉。
“我不想每個人都解釋一遍,問你的同伴。另外拿好你手里的舊日篇章,那是我們前往深宮囚牢的必需品。”
陸凝走出了門,緊接著大鐵門被希拉克略轟然關閉,重新上好鎖鏈。陸凝注意到旁邊還有兩個軍盾的士兵,而這里是一個方形的房間,一個傳送陣繪制在地面上。
“幸好你沒事。”讓對陸凝說道,“這里面其實也很危險的,如果運氣不好也可能會死。”
“到底是什么情況?”
“從我目前得知的情況來說,監獄這里其實已經化為了淺層記憶區。”讓說道。
“記憶?看起來又是和國王有關了?”
“迄今為止的哪件事和國王沒關系。”連筆生搖了搖頭,“王宮這個聯系最深的地方也不例外,只是這里并不是埋藏財寶的遺跡罷了。”
“那是什么地方?”
“垃圾桶。”讓繼續解釋,“我和希拉克略先生交流了一下,也得知了一些往事關于那三個地區的事情也大概清楚了一點。”
陸凝瞥了希拉克略一眼,見他只是站在原地拿著一個對講機似乎在等候,便和兩人走到了旁邊聽讓講述。
“我們都已經清楚財寶是國王使用記憶來制作的了,但是就像普通的工業生產一樣,這種制作方法同樣會產生很多副產品主要包括三種。”
“我猜就是扔到了三個地方。”
“嗯,包含積極但過于天真單純的記憶,放在了破碎鏡墟;平庸不帶任何感彩,只是為了記憶而記憶的,放在了永劫回廊;而那些過于負面,放進財寶中很容易造成財寶難以掌握的則留在了這里。”
“所以那兩個實際上安全?”
讓做了個撇嘴的表情:“相對安全你要知道積極回憶里也有和什么怪物鏖戰獲勝的,以及自己幻想過的什么強大生物只是不如這里這么濃烈而真實罷了。”
“明白了。那么軍盾的任務就是守著這些最危險的回憶了?那為什么還要我們從里面走一遭?”
聽到這個問題,讓從懷里掏出了另一個手冊:“為了這個東西。”
“上面記載了那個時候的事情?”
“算是一部分,但更主要的功能是這是一份客觀記錄,它有助于我們在深宮囚牢內保持理性那里才是真正的監獄。”
“上層監獄早就廢棄了?”
“監獄廢棄了,但囚犯們沒有全部死去。那些囚犯在監獄被國王用來存儲記憶之后便發生了一些突變,當軍盾接手這里后便把那些囚犯全部沉進了深宮囚牢當中,而上層監獄便實際上廢棄了。”
“你在里面或許見過一些還沒死的人。”希拉克略悶聲說,“這片監獄內原本的重刑犯不少,骸骨豎琴、深海魚、紙衣、蝴蝶公主這些囚犯都是當初被沉下去的囚犯。”
“深宮囚牢有多危險?”
讓想了想:“說白了那里是國王深層記憶的儲存地點,如果不拿著舊日篇章進去的話,我們恐怕也會被誘發出什么奇怪的變化來,財寶可能都保不住我們。而除此之外,那些囚犯在囚牢當中估計也已經轉化為了超自然的存在。”
“但具體怎么樣我們也不知道對嗎?”陸凝嘆了口氣。
“因為他們跑不出來,但軍盾也不會進去。只有按照貴族的要求來收集信息的人才需要去深宮囚牢,希拉克略先生送我們過去第一是為了取得舊日篇章,第二則是測試一下資格。如果在篇章所顯現的從前監獄都活不下去,那么下了深宮囚牢不過是為那里增加一只怪物而已。”
就在這時,希拉克略的對講機里傳來話語聲,他馬上大步走向傳送陣:“又有人取得了篇章,跟我過去。”
讓和連筆生立刻也跟著走過去,陸凝腳步一動,手碰到了腰間的硬物,忽然記起自己之前是從那里搶過來一個撬棍的樣子。
“讓,那里面拿到的東西能帶出來嗎?”
“一個。”讓說。
連筆生補充道:“無論里面有什么,你只能拿出一個東西來。讓得到了一枚偽造的銀幣,我拿出來了一根手工打磨的笛子。你得到了個什么?”
“一根撬棍。”
“神器啊。”
通過傳送陣,幾個人又來到了另一間相似的小房間。而這個出來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魯道夫。他手中捏著舊日篇章,神色興奮:“那些都是以前被關押在這里的囚犯嗎?我幾乎都沒聽說過這些人,居然還有那種兇殘的家伙?我還以為國王治下的王都和平安定呢!”
“沒人敢在王都里生事,這些人都是從外面抓的。”希拉克略聽見這番話明顯有些不悅,“那些地方城市無法制裁或者關押的強大囚犯才會被押到王都,而且大部分都被審判了。你所遇到的不過是舊日篇章所記錄的一段而已。”
“那么這些舊日篇章究竟是誰寫的呢?軍團長?”陸凝問道。
“不知道。”
“可是這里變成這樣是您帶著人來處理的。”
“沒錯,我們清理了監獄,沉掉了那些已經怪物化的囚犯,也收殮了不幸死于這里的那些獄卒的尸體。而這些東西就在我們處理好一切之后出現了,我們也不知道來歷。我只能認為這些都是國王的安排,而我從來不揣摩國王的意圖。”希拉克略說道。
“明白明白,圣意難測嘛。”魯道夫笑瞇瞇地說。
“我們還得等一段時間,你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離開房間。”希拉克略沒有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