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的半透明金屬管中,浮動著不明的液體,而液體之中則浸泡著許多不同外形的軀體——外星人,或者說,外形文明。
陸凝從ne002那里得到了文字翻譯組件,借助這個組件她可以翻譯那些金屬管下方和附近的一些金屬書籍上面的文字。
大致來說,“游騎兵”這個文明有一種崇尚個體武力的傳統,陸凝等人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這個仿佛標本室一樣的地方,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在這里設置任何殺傷機關。
最強的防御永遠是他們本身。當然,這并不代表就沒有防御措施了,而是這些防御措施都是別的一些目的的附加品——如今陸凝小隊只是走過來,沒有啟動任何一項功能,自然也就沒有任何防御措施被激活。
“這里是戰利品陳列室。”陸凝仔細看過幾個金屬管下方的銘文后說道。
“戰利品?”黑桃指了指金屬管中明顯還在沉睡的那些外星人,有點難以置信地問。
“游騎兵每擊敗一個文明,都會收集那個文明最優秀的基因,制作一個完美標本放在自己的私人陳列室內…這里也是如此。”
“這些文明都是一個人擊敗的?”豎笛有些驚訝。
“也不能說是一個人,游騎兵有著類似部族的生活傳統,而首領代表著部族。從銘文來看,他們就是這樣在宇宙內巡游,尋找對手,然后擊敗…持續了不知道多少年。”
龍脈走到墻邊,那里的兵器架上陳列著武器,哪怕歲月如梭,這些武器依然沒有任何銹蝕的痕跡,反而被時間鍍上了一層暗沉的厚重色澤。它們雖然巨大,可是三米左右身高的游騎兵既然可以使用,人類勉強也可以拿起來。
“游騎兵們非常擅長冶金,他們打造的金屬是最好的武器原料,至少…”陸凝走過來,拔出一把軍隊的制式匕首在一柄戰斧的鋒刃上輕輕碰了一下,匕首的尖端頓時被削斷了。
“是我們至今也未能達到的科技水平。”
“隊長,那么這里有沒有記錄他們為何要離開呢?如果是有準備地離開,也沒必要把東西都留下吧?”鐵眉問。
“這里只有和陳列室相關的一些記載,沒有離去的部分,也許我們要上別處找找。對了,這些雖然被稱為標本,但都是活著的狀態,你們最好小心點。”陸凝指了指那些金屬管,“游騎兵輝煌的年代距今估計有數十萬年,這些都是極為古老的文明,哪怕被擊敗了,我們也不知道它們有著怎樣的本領。”
“啊呀,不能一個個喚醒過來打一頓嗎?”豎笛有點失望,“這些可都是了不起的標本,如果能運輸回去也是不小的發現啊。”
“少用這種東西來引誘我,豎笛,管好自己。”微微斥責了她一下之后,陸凝繼續往里面走了過去。
一條寬闊的下行樓梯,游騎兵的建筑風格一如陸凝的印象一般豪邁,沒有任何狹窄的甬道之類的東西,至今為止最小的一個通道居然是那個電梯。
下了樓梯,馬上就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黑桃在后面贊嘆地喊了一聲,而陸凝對眼前的東西也不奇怪——雕像。
游騎兵不像觀測者那樣使用載體存儲,或許和他們的生活方式有關,所有的一切都是直白地雕刻在金屬之上,以精美的雕像形式陳列出來。這下面的一層已經近乎一個博物館一樣,里面有大量金屬熔鑄,又精心雕琢的定格場景,平面立體皆有,甚至還有一些星球的微縮模型。
“戰爭、戰爭、戰爭。”鐵眉從一個個雕像前走過,“他們記錄的都是自己最得意的往事,他們將這視為榮譽。”
“畢竟擊敗了無數的文明啊。”黑桃感嘆道,“他們真的去過很多地方,宇宙比我們想的還要廣闊。”
“隊長。”龍脈倒是從墻上的一幅浮雕畫中發現了一點端倪,“這幅畫好像是有點意思。”
“我看看。”陸凝走了過去,畫中是一幅星際戰場的戰爭景象,一艘戰船橫在兩顆星體之間,后方擴展出四瓣巨大的“花瓣”,而前方的艦炮則打出了如同長矛一般的炮擊,畫面就停頓在這里。
畫面上很難判斷出比例來,可是陸凝還是能通過下方的文字介紹讀出,這是游騎兵通過提取一個星系的恒星能量發射艦炮主炮的圖景。
龍脈關注的東西她也明白,就是戰船后方展開的“花瓣”,那是一種類似戴森球的結構。這個世界的科技樹中已經將這種理論暫時放棄了,畢竟制作戴森球需要消耗的材料和時間已經足以去執行更好的恒星能量利用計劃。但游騎兵這個卻又有點不同。
“這一側是星體的雕像,我也基本能推斷出這都是游騎兵所擊敗的文明。隊長,可是這算是他們崇尚的武力嗎?”龍脈指著圖像說道,“利用恒星的威力直接打碎一個行星,這無論如何都不太對勁吧。所以…我剛剛查閱了一下星圖。”
“聯盟拍攝的幻星星系景象,是嗎?”
“是的,聯盟拍攝出的圖像中,這個星系中的恒星尚未進入藍巨星階段,我們幾乎可以判斷這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個幻星系。”龍脈肯定地點了點頭。
“問題是…”陸凝擰起眉頭,“除非這幅畫面只是將主要的部分呈現出來,否則不可能是畫中的樣子。”
恒星、飛船、行星。根據ne002所說,當年的游騎兵認為這里的陽光過于強烈,所以擊碎了一顆行星來進行遮擋光線。換句話說,那個小行星帶應該就是被擊碎的行星形成的。
可是依然太近了一點,飛船展開的“花瓣”實際上并不是去包裹恒星,只是從一面去吸收恒星能量,從比例上看來并不是那么大,而那顆行星的大小不算“花瓣”甚至比飛船本身還要大了一些,假如比例尺不存在問題,那么畫面中恒星和行星的間距應該非常近,近到小行星帶以內的鐵棘星、白巒星和木殼星都處于恒星內部的程度。
那一瞬間,陸凝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
“龍脈…天文學上,藍巨星是否能回到主序星狀態?”
龍脈苦笑“隊長,我也正要說,這實在過于駭人聽聞了一點。您知道,聯盟至今為止觀測到的所有天體都遵循著星球的生老病死,尤其是恒星…藍巨星、紅巨星,都是一樣,象征著進入暮年的恒星狀態,而這樣的恒星如何回到原本年輕的樣子?逆轉它們內部的聚變過程?還是注入新的氫氦元素?沒人能夠回答,因為做不到。”
“可是…游騎兵做到了。”陸凝伸手輕輕觸碰著浮雕上的凹凸,“如果這幅畫的比例尺不存在問題,那么有些東西也就能解釋了。幻星距離恒星的距離那么遙遠,正常的光照尚且不算充足,又如何稱得上‘強烈’?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的游騎兵做了兩件事。”
“擊碎行星形成小行星帶,以及將一顆藍巨星退回主序星階段。”龍脈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這可能嗎?我想不出…除非逆轉了時間,隊長,這個文明已經達到了那種程度?”
“不知道,等等,這樣說的話,他們還做了第三件事。”陸凝也稍微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退回主序星階段也不可能將小行星帶之內的星體返還,所以在那之內的那些星星都是后來才有的。龍脈,你覺得是游騎兵,還是那之后的別的什么文明?”
“無論是哪個的結論都一樣,這顆星球,不,這個星系,在人類或者您說的那個觀測者文明踏足之前,早已被宇宙中別的什么文明重塑過一遍了。”龍脈慢慢蹲下身,“這里的一切都可能和天然無關,但是…這才有意思!隊長!我們需要進行宇宙巡航!我們得登陸那碩果僅存的三顆固態行星上去!既然它們并非這個星系天然擁有,那么就應該留下了什么!”
“我知道。”陸凝長出了一口氣,讓思緒冷靜了一點,“只是這件事必須由更多人做決定。信標不止一處,再過不久,ne002那里或許就能有所總結了。這不是我們一支小隊能完成的探索任務。”
“嗯。”龍脈點了點頭。
“另外,既然當初游騎兵能讓藍巨星退回主序星狀態,或許我們也可以找到他們留下的辦法,甚至我們必須也做到同樣的事情。”
陸凝轉過身,忽然發現除了她和龍脈以外,其余人都不見了,陳列室的盡頭大門打開,明顯有人從那里離開。
“豎笛、黑桃、鐵眉!你們三個怎么了?回答!”
“沒事啊。”豎笛驚訝的聲音立刻從隊內通訊傳來,“我們看到您和龍脈欣賞一幅作品正在激動,就沒打擾你們,自己來找線索了。”
“線索?”陸凝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這次是鐵眉,不是我找到的。”黑桃趕緊說道,“我們是跟著記號過來的。”
“什么記號?”龍脈也問。
“隊長。”鐵眉直入主題,“我發現了有人通過蝕刻法留下的一些暗號,因為這里是金屬,好像只能用這種方式…而且游騎兵金屬的耐腐蝕性也很強,那些暗號很難發覺,我們必須用影光燈仔細搜索。”
“既然你提到了暗號,那就是我們看得懂的了?”陸凝說。
“是的,出發之前我們都學過。是聯盟軍方沿用了多年的簡易文字,如果不是機密信息又情況緊急就可以使用的那一類。”
有人來過。
陸凝神色一凜,快步穿過門走了出去,很快追上了鐵眉三人。在他們的影光燈照射下,墻壁上果然有很難辨識的陰影,全都是“前”、“右”、“左”這樣的方向符。
“我想這是先遣隊的人,他們肯定也發現了這里。”龍脈跟著走了過來,“看起來印記留得匆忙,但沒別的痕跡,要小心發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謹慎跟著標記,看看指示我們去什么地方。”
五個人慢慢跟著標記繞過回廊,向下走過了幾層的樓梯,最終進入了一個圓形的廣闊房間中,一直在尋找標記的黑桃猛然伸手攔住了后方的豎笛。
“怎么了?”豎笛被擋了一下馬上扭頭,差點一槍托砸下去。
黑桃晃了晃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用影光燈晃了晃,房間入口的墻壁上有一個和之前都不同的標識。
陸凝看向房間內部,巨型的桌椅、書架、柜子…總之是這樣功能的陳設,仿佛就是一個起居室一般,完全看不出危險在什么地方。她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潔白的天花板上金屬散發出柔和的光。
她打開了自己全部的探測儀,大量反饋讀數涌入,但處理結果也全部都是正常。
“危?哪里危險?”豎笛按下了黑桃的手臂,邁步走入了房間,左右張望了一下,還是什么都沒有,包括可能的突然襲擊也并沒發生。
“這里就是個安全的房間,特意把我們引過來是在弄什么玄虛?”豎笛左右張望著繼續往前走,而眾人也都盯著她——實際上大家都清楚她在履行自己突擊兵的職責,只是如今這個職責看上去也太過危險了一些。
就在陸凝目不轉睛地看著豎笛的走動一直到房間中央的時候,她忽然腳下一絆,整個人一個趔趄,而且第二步也沒踩住,向下撲倒。
鋼斬斧猛砸在地上,帶著千鈞之勢硬生生止住了向前摔倒的身體。豎笛借助這個反作用力猛地使勁,扭轉了倒下的趨勢,隨后揮斧橫掃而出“果然有陷阱!”
斧頭在空中揮出了一個半圓,但豎笛卻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砍了個空,而是借助去勢漂亮地甩了一下斧子,一個后仰仿佛躲避了什么,接著再次揮斧砍出。
“豎笛!怎么回事?”
“隊長!這家伙有點難對付!過來幫我!”
“你在和什么東西打架?”陸凝大喊道。
聽到這句話,豎笛微微愣了一下,動作也停住了,這時眾人猛然看到豎笛的肩膀處出現了一絲裂痕,也僅僅是這么一絲裂痕而已。
“哼,還以為是真的埋伏了什么對手。”
豎笛也瞥見肩膀外層被撕開了一點的痕跡,卻只是搖了搖頭。
“究竟怎么回事?豎笛!你剛剛遇到了什么?”鐵眉低聲問,此時他已經宛如獵豹一樣緊盯著四周的狀況了。
“怎么說呢?”豎笛將鋼斬斧扛在肩膀,張開手看了看,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好像是有實體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