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線將陸凝轟出了屋子。
她撩起從彭陌容那里奪來的斗篷將火線彈飛到了半空,一個碩大的煙花從那里炸開,而天空的星星也隨之一閃。
兩人只是交手片刻,陸凝就進入了半魔人化的狀態。稻原之前“只擅長支援”的說法顯然就是在騙人,即便只有這火焰攻擊一種手段,她就已經是個強悍的攻堅手了。
但陸凝也察覺這種手段奈何不了自己。
六倍的全面強化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不是單純的力量乘六或者速度乘六這么簡單,人類的身體素質哪怕翻倍都相當艱難,六倍則已經足以劃分超凡和平凡的量級。
于是,第二條火線她沒有用斗篷,而是從腰間拔出了那把鐵匠打造的匕首,橫向一劃,將火線在空中切碎。
“不拿出點更有威懾力的東西可不行。”陸凝漫不經心地走動了一下,在稻原眼里就是倏忽之間繞到了自己的左側。“文曲”立即察覺了這個攻擊,手里笏板一甩,直指陸凝,牽動了一條火線射擊了過去。
“自動攻擊類型嗎?”
火線又一次被切掉,陸凝轉了轉手里的匕首,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一支魔人武具凝聚的小刀自手心長出,然后被她猛甩向稻原!
“吼!”
這次是“武曲”的反應,鎧甲覆蓋的手在空中伸出將小刀在半空抓住,盡管小刀攜著余威穿透了武曲的手掌,卻還是被攔截了。
稻原臉色有些發白。
“文曲”和“武曲”可以說是一對自動攻防系統,文曲擁有超高速識別和超過她本人的反應速度,而一旦出現超出她反應極限的高速移動就會替自己進行迎擊;武曲則是強悍的防御力和移動速度,能夠按照文曲反饋回來的信息攔截一切可能對自己造成致命傷的攻擊。
“超出反應極限”,“致命攻擊”。
陸凝僅僅是走了一步,扔了一把刀,就把文曲和武曲的自動反擊激活了,稻原在最初拿到這個能力的時候還好奇為什么這么強,現在看來純粹是因為敵人更強。
如果敵人是爆發型的話,稻原拼上文曲和武曲被打碎也能勉強一戰,可是現在的陸凝完全是普通攻擊。就算是有一個小時的限制,那也根本不是短時間戰斗了。
她抬起手,在頸間環繞的火苗頓時躥入了掌心。
“哦?還有后手?現在可是生死之戰。”陸凝“好心”提醒了她一句。
“不勞費心。”稻原咬咬牙,張口將那團火苗整個吞下。
一霎時,妖異的紅從她的體內透出,仿佛將稻原整個化為了火堆,但那僅僅是錯覺,陸凝能看見文曲和武曲的身上同樣開始燃起了赤紅的火焰,而天空中一道筆直的紅光自赤色星體上垂落,在夜空中顯得格外耀眼。
隨著稻原的雙目都開始燃燒,她猛地張口,吐出了一把燃燒的直刀,赤紅的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燒,但并沒造成任何破壞,而是變得越來越亮。
“禍星·不知火。陸凝,這是我不動用死靈式所能引發的最強力量,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看著我做完這一切…但我要給你制造點麻煩。”
“你的秘密和謀劃我都已經明白,所以你對我來說毫無威脅可言,力量這種東西是從進入場景的時候就決定了的。”
稻原不答,提著燃燒直刀擺出了刺擊的架勢,然后攜文曲和武曲迅速沖了上來!
陸凝一揮斗篷將先撲過來的火苗掃向一邊,一根手指化為了利刃橫劃了出去。稻原側頭閃避,一縷頭發被削下凌空化為火粉飛散,她的速度依然不及陸凝。
武曲一聲咆哮,雙手環抱,將陸凝左右和后方的道路封死,同時文曲舉起了笏板,一把和稻原手中火焰直刀一模一樣的虛影刀從笏板上升起,和稻原聯手從左右叉字斬落!
嘶啦!
斗篷的抗性終究是有極限的,雙刀虛實在半空中并未發生碰撞,完美完成了這次交叉斬,陸凝看著被破壞而邊緣開始翻卷燃燒起來的斗篷,忍不住笑了笑。
“這東西放在兩天前還能形成強力防御呢。”
火刀穿透斗篷刺入了她的身體,卻只是切入了一團毫無實感的黑色之中。
“真亮。”
在稻原驚愕的目光中,陸凝自半空中沖出,一只手完全魔人化,黑色的巨鐮已經自武曲的背后揚起,她依然是那樣笑著的,像是一切盡在掌握。
清脆的響聲,帶著武曲的紙人被裁開的聲音,所謂的防御力在鐮刀下根本就像一摞稍微厚點的紙一樣。稻原在武曲被消滅的一瞬間神色幾度變換,驚訝,恐懼,無奈,最后終于變成釋然。
陸凝落地,鐮刀和巨大化的手臂恢復原狀,沒有追擊,只是看著她。
“我贏不了了。”稻原聳了聳肩,“真可惜,偏偏是你。”
“我以為你會很恐懼。”陸凝可沒收回魔人的恐懼力量。
“我知道自己走不到最后。”稻原舉起刀,架在自己頸間,“我和衫山的性格如果不改變,就無法在這個世界走得很遠。立川叔告誡了我們很多次,但是因為一路順利,我都沒認真聽。何況我覺得自己的才智還算不錯。”
“你是個挺果斷的人。”
“但是也是個挺自我的人,我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陸凝,知道嗎?我到現在也不會放棄的。”稻原向陸凝笑了起來,“像我這樣的人,當然要安排好自己的死亡,來好好讓這個世界領教一下我來過的意義。”
陸凝偏了偏頭,而稻原則將刀鋒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轉,燃燒的血液灑落出來,在半空中成為了金色的流星。
“我可不會忘了你最厲害的東西是沒用出來的死靈式。”陸凝開口了。
文曲漸漸破碎的火焰下,稻原猛地睜大了雙眼,她看到陸凝瞬間將速度加到了極致,急忙用最后的力氣把火刀甩向她。
“死靈式——禍神…”
陸凝伸手將刀在空中抄過,赤紅的火在她魔人化的皮膚表層燃燒起來,疼痛令她忍不住皺了下眉,不過強大的恢復力也讓她不斷生成新的魔人外層來抵御火焰的灼燒。
碎裂的文曲內部已經開始生成新的魔神之容,天空的紅色星星已經消失了,或許在此誕生的便是那顆星星在人間的容貌。
恐怖的火焰遠遠超過稻原此前所釋放的程度,周圍的草木都已經被燒焦,甚至泥土和石頭也開始呈現出不正常的熔融態,這個轉化的速度隨著稻原的死亡極為迅猛,也幸虧是現在的陸凝才能追上死亡的腳步。
化為刀鋒的五指直接貫穿了稻原的脖子,然后就被高溫火焰燒斷了手腕,陸凝急忙往旁邊一翻,扯過剩下的破爛斗篷蓋住身上的火苗,花了好半天才將火全都熄滅。
等她再抬起頭,已經沒有那些赤紅的火充斥在目光中了。夜重新恢復了黑色,涼風吹過,將周圍燥熱的溫度下降了一下,地面重新結晶在一起,只是草木大概不會再生長出來了。
她看了一眼稻原綾乃,她仰面倒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再繼續流血,死靈式終究是被打斷了,不然那個玩意要是真的成了的話,未來的這片廢墟和那幾個魔人可禁不住那樣的摧殘。
“陸凝?這是又出什么事了?你這是被人燒了?”
塞拉來得還真是恰到好處,她還是坐在一群烏鴉上,看著地面的樣子也有些驚訝。
“當時你追我車子的時候,車上就有她一個。你該慶幸當時她沒放出這個東西來。”陸凝撐著地面向塞拉開了個玩笑,“幫個忙?我需要善后,還有長出這些肢體需要吃點東西…”
“當然。”塞拉點了點頭,看了眼稻原綾乃,嘆息了一聲。
旅店這邊則是有些不快。
盡管殺了仲飛鷹,但曲祀源、潘海樹和稻原綾乃三人杳無音訊,幾乎可以說是被魔人在森林里狙殺了。衫山是唯一一個不相信稻原已經死了的,大吵大鬧中被立川扯上樓去冷靜了。
卡爾、羅伯特、沈歷書、余歸亭四人則坐在樓下交換了一下今晚的事。
“別的先等等,偵探小姐怎么樣了?”余歸亭問。
“不致命,不過是重傷,現在小葉在照顧她。”沈歷書嘆了口氣,“都有誰不在?”
“剛剛去看了,夏心河夫婦、伊洛、陸凝、淺山、羅楠都不在。祝幽和秋依云在洗澡,我都確認過了。”羅伯特說道。
“等等,確認?”卡爾斜了他一眼。
“我讓她們各自出來見我一面,旅店只能給房間里提供個桶,我可不會做什么失禮的事。”羅伯特瞪了卡爾一眼。
“咳,也就是說今晚襲擊的魔人就是這六個人里面出了?”沈歷書說。
“這個范圍和沒有一樣。本來除了夏心河夫妻其余的都是重點懷疑對象,而且六選一聽著比二十四選六還不靠譜。”羅伯特搖搖頭,“藤井如果醒了的話請告訴我們,接下來這幾天不能缺了她。”
“老朋友,偵探小姐已經承擔了足夠多的使命,我想我們也不能這樣一無所獲了。”卡爾說。
“哦?你有什么好建議?”
“我的計劃。”卡爾看著羅伯特,“你要知道那個訊息我經由幾條途徑傳遞出去了,不過在此基礎上我對其中一部分做出了一些改變。”
“改變?你想做什么?”
“加快信息變化的速度。”卡爾低聲說道,“單一的內容即便經歷各種解讀,但徹底歪曲還是要花一點時間,而我給了鎮上人一個誤導,讓他們認為魔人是來殲滅他們的。”
“你利用了稻原今天的反應。”
“是任何人都可以,只要開始明目張膽地屠殺,隨后就此失蹤…如果回去的話我會向她道歉的,但現在我們一定不能讓鎮民和魔人以這樣溫和的態度對峙下去了。”
“這只是一個過程。”沈歷書說,“但我們需要掌握結果。”
“在下午我去了一趟鎮長家,毫無疑問村民們已經認識到了魔人的存在,稻原也制造了足夠的恐慌。我向鎮長出示了我的身份,然后向他詢問了一下之后的行動方案,也碰到了那位當年的老鎮長。”
卡爾這么一說,幾個人立即聚精會神,這位老鎮長一直沒有出面,就連沈歷書都沒能見到他,如今終于肯出面了。
“老鎮長告訴我,每當魔女開始活躍,確實會有一群被共鳴洗腦的人開始遵循她的指示行動,這件事在當年也發生過,不過知曉的人不多。因為那些人后來都死了,魔女回歸也失敗了很多次,能夠堅定地跟隨魔女意志的人在鎮上已經越來越少,反倒是外來者倒有可能。”
“那…他們當年是怎么對抗魔人的?”
“依靠一些從共鳴中保持了清醒的人提供的武器,我們已經知道了,礦井的礦石就是其中一種。”
“所以…這很奇怪對吧?礦井里顯然是魔女作祟的地方,可是那里又有著克制魔人的東西…”
“顯然魔女本身并沒有這個弱點,至于魔人…也不過是利用的工具。”卡爾說,“值得注意的是,老鎮長口中的那些對策屢試不爽,甚至是從當年魔女狩獵的時候流傳下來的方法也有。”
“那怎么了?不是很——嗯?”余歸亭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
“你們說,會不會鎮民們一直以來對付的都是魔人,而他們僅僅是稱之為‘魔女’?”
“樓下已經發現問題了。”
樓上的秋依云坐在窗邊,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手指化為液態延伸出去,監聽著餐廳里的對話。而祝幽則裹著一條浴巾舒服地躺在床上。
“那又如何?他們進度太慢了,我們那兩位同伴都已經快抵達終點,剩下這幾天別想追回來。”
“陸凝怎么和你說的?本來今天晚上就是個下手殺人的好時候,你居然完全遵照她的指示行動?”
祝幽的目光頓時銳利了起來,縱然是秋依云這種心狠手辣的人看了也有種被狙擊槍遠距離瞄準的心悸感。
“我討厭出格的行為——在我自身生命沒有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祝幽的聲音倒是沒有因此變得激動,“陸凝說要擊傷,那就不能擊殺。她只允許我在看到她距離目標三米之內的時候,向心臟射擊,那么我就那樣做,哪怕能做到更多也不能出格。”
“呵呵…”秋依云嘴角抽了抽,“她對你的安排真是事無巨細。”
“因為這對我來說是輕松的事情,而且所有任務都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也在安全距離之外,所以我會放心這么做。而你就不行。”祝幽看了看秋依云,“順便轉告你一件事吧,你從第一天就暴露了,這次你幫我遮掩成功純粹是因為他們準備放長線釣大魚,陸凝的計劃還得彌補你這個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