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林林總總的藏品當中,確實有著一個看上去不是那么顯眼的藏品被放在一個寶庫的角落位置,那是一個白色的金屬箱,外面完全看不到任何接口,渾然一體,陸凝是看到了名字才確定這是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另一個我”,維拉居然是這樣命名的,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記憶網想要聯想到恐怕要花不少時間。
她小心地將這個白色的金屬箱捧了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重量,似乎只有兩公斤左右,輕微的搖晃并不能聽見里面有什么響聲,無法判斷內部的結構。
返回走廊上,陸凝喊了晏融和久住平真一聲,現在算是找到了記憶網的載體,但怎么啟動呢?
晏融伸手在箱子上仔細摸了一圈,最終是沒觸發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是根本沒有還是會識別觸碰的人。
“這東西到底怎么啟動?”嘗試過各種手段之后,久住平真也有些無奈了。陸凝想了想說道“要不然我們可以去找找維拉?”
“維拉?”兩人驚愕。
對于見過維拉一次的陸凝來說,通過一個相同的時間坐標位置找到她還活著的時間是很簡單的事情,她帶著兩人回到了那個從前的時之館,來到了維拉的臥室外,敲了敲房門。
不久之后,屋子里傳來了一聲剛睡醒的惺忪問話“誰啊?”
“維拉,我需要你的幫助。”陸凝說道。
“哈半夜不睡估計明天又要被念叨了…你們沒遇到女傭嗎?遇到了一定會把你們攔住的。”
維拉打開了門,揉著眼睛看了一眼門外,發現了晏融和久住平真之后臉上居然出現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們的時代都已經變成這樣子了?這是又穿回來兩個?”
“呃…總之說來話長了。我們已經找到回去的辦法,但現在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這個東西你知道嗎?”陸凝敲了敲手里的金屬盒。
維拉盯著盒子看了幾秒鐘,有些疑慮地說“這是不是從我的收雪區拿出來的那個…超腦核心?”
“你知道就好辦了,能否幫我們啟動?我們需要這個…”
維拉急忙晃了晃手“等下!你們要這個干什么?它只是一個紀念品,并沒有和塔季耶夫構筑的記憶網相連接,哪怕自主生成的記憶網也只是我個人思維邏輯所產生的副本,里面什么功能都沒有。”
“要的就是什么都沒有。”陸凝更加滿意了,“我實話實說,我們就是需要一個隔絕的記憶網來封裝記憶,但是在我們的時代記憶網要么已經成型被人掌握了,要么就是在難以取得的地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你這里。”
“呃…好吧。”維拉倒也干脆,“如果能幫上未來人的忙大概也是好事,只是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用這個來做壞事?”
“我想你可以用這個記憶網來加入一些指令來防止,畢竟它的藍本是你自己,稍微調整一下是做得到的吧?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利用它的計算功能,那就關閉掉最好了。”
“那么你們要封存的記憶是誰的?”
陸凝沉默了片刻后說道“是國王,殘存的記憶。”
她本來以為說完這句話之后要再花費一點時間說服維拉,沒想到維拉只是嘆息了一聲。
“好。”
“你不問問嗎?”輪到陸凝驚訝了。
“我參加了塔季耶夫的實驗,憑我的才智想要理解他的實驗內容也不困難。我知道如果國王使用了這個技術大概會有些什么樣的后果…”維拉苦笑,“不過還是讓我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千辛萬苦所造就的未來,并不被未來的人所需要啊。”
“因為隨著時間推移,人總會犯錯。”晏融說道,“能往后照顧一代已經是人能做的極限,千秋萬代那是夢里的事情。”
維拉長嘆了一口氣。
“那么請讓一切都結束吧,確實,活著的人…不需要死去的人去為他們考慮未來如何。”
她伸手按在了金屬箱上,白色的箱子表面頓時流過了一排排藍色的淡光,呈現出如同電路一般的精密圖像。很快,箱子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蜂鳴,白色的外殼瞬間變得透明,而在箱子的內部,竟然是一片無比璀璨的光芒聚合體。
維拉的臉上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不知原因。她的手指在箱子表面輕輕扣動,那箱子內部的光芒也隨之而轉,不同顏色的光點投射到外面的光并不混亂,反而顯得多姿多彩。
“誕生,如同嬰孩,結束,也是嬰孩。”
她終于松開了手指,光芒微微一縮,隨即恢復了原樣,在箱子里慢慢旋轉起來。做完這一切之后,維拉看了看陸凝,又看看晏融和久住平真。
“祝你們成功。”
“謝謝。”陸凝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維拉恐怕已經猜到了其中大部分的狀況如何,但是她依然恪守著自己的準則,沒有多問,只是提供了協助而已。
三人拿著已經啟動的超腦核心離開了,維拉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惆悵。
“我到底是處于過去的自己,還是未來留下的幻覺?真正的我究竟位于哪一片時間當中?如果我只是個破碎的虛影,那么誰來構成了這片昨日的幻象?”
聰慧如她,自然不會向這沒有答案的問題尋求一個結果,她搖了搖頭,身體慢慢化為了碎片,消散在空氣中。
一枚狙擊子彈劃破空氣,卻被一把長劍砍了下來。
“喂喂喂…還真有不長眼的人背后下手啊。”拎著華麗長劍的男子停住了在樓房間縱躍的身形,側過身子看向后方。旁邊的女子冷冰冰地瞥了后方一眼“風鵠,我們沒必要在這里浪費時間,快用雙劍共鳴找到殷天佑要緊。”
“飛燕姐,我可不想一邊走一邊背后被人打黑槍,而且這兩位伙計的速度也不比我們慢啊。”風鵠猙獰地一笑,“二位,難道不出來嗎?”
“如果我要打穿你的脊梁骨,你根本就沒機會擋下來。”施永跳上了房檐,一臉冰冷地看著對方,“你們追著國王過去想要做什么?”
“哈?我記得你的面孔,游客的話當然是要干掉這個場景里的最終boss了,你們難道不是同樣的目的?”風鵠反問道。
施永發出了一聲嗤笑。
“你們這一身破裝備也就在同樣水平的人前還能看看,國王是什么段數的實力大家心里都有數,憑你們的裝備和他打就是送死,除非你們兩個真的是這種送死的蠢貨。”
這句話說得風鵠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飛燕姐,我們怎么處理?要不要在這里解決掉這個家伙?”
“在那之前還是先想想他為什么敢跳出來吧。”陶飛燕伸手在腰帶上一扣,將一把軟劍拔了出來,手指同時抹過,在短劍上涂抹上了一些鱗粉。下一刻,陶飛燕從房頂躍下,劍鋒向下,一瞬間將軟劍抖出了十數劍影,剛剛來到下方的讓舉起盾牌將自己護住,向后一跳,跟著就展現出了自己的十字杖。
“財寶?”陶飛燕瞇起眼睛,“難怪…”
“飛燕姐!”風鵠在上面高聲喊道,“那家伙瞄準我了!”
“下面有個棘手的家伙,你自己處理掉!”陶飛燕吼了回去,接著劍尖一晃,再次向讓刺出,她的身手相當不凡,在這樣一個不太寬闊的小巷當中,讓也有些難以施展,只是憑借光榮教會頂出去阻擋對方的攻勢,等候上面的戰斗傳來結果。
這里的戰斗自然是被路過的幾名“新臣”察覺了。
“…是戰斗,我們要去解決嗎?”蘇立才用茫然的聲音問。
“不,幫助國王肅清周圍是我們的職責。”柳云清將灼光劍一甩,“只要他們沒有向國王靠近的意圖,就不接戰。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王宮方向尚未傳來訊息,最后兩人還沒到來,不能再分出人手。”
“啊…國王實在是行動太快了。”袁捷不無抱怨地說道,“倒是考慮一下我們的機動力能不能跟上啊。”
“嘿呦,如果臣子跟不上國王的速度,被淘汰了也沒什么可說的吧。”魯道夫打趣了一句,“我們幾個剛剛成為臣子,還未建功立業,又憑什么向國王提條件呢?”
幾人談笑說話都有條理,只有眼睛依然是空洞無物的狀態。
陸凝已經找回了坐標。
“最大主教!”她看到依然等候在時之館外的最大主教還是欣喜的,而最大主教也盡可能擺出了一個慈祥的表情——畢竟他現在實在容貌可怖。
“孩子們,看起來你們成功了?”
“是維拉給了我們幫助。”久住平真眼神復雜地回頭看了一眼,“她…她的過去依然徘徊在這個地方,沒有離去。”
最大主教沉默了,從那張已經化為怪物的臉上難以看出他的情緒,但是三人都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的悲傷。
“能否讓我看看維拉的記憶網?”短暫的沉默之后,最大主教說道。陸凝將手里捧著的透明盒子遞給了最大主教,他拿起來仔細瞧著盒子里那團璀璨的聚合體,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了很多。
“這孩子吃了很多苦,她的個性太過要強,我們曾經告訴她有什么煩惱就說出來,卻總也見不到什么成效。但是…很高興,即便經歷了那么多,她的心依然能煥發出這樣的彩色。”
“我們會讓那位國王永遠留在這樣的記憶網之中,美麗,但空無一物的內核,其實也是最適合的安息之所。”陸凝對最大主教說道,“請您…協助我們。”
“是啊,我剛剛能看到,那位國王大概開始被貴族們從心的深處挖開傷疤了,他開始不是那么穩定,而我們也有機可乘。”最大主教舉起了極音彩樂,“現在我們唯一需要的就是趕往現場了嗎?”
“不,棺槨。”久住平真搖搖頭,“我們還缺一副裝殮他的棺槨。”
“…我來想辦法。”晏融忽然說道。
陸凝和久住同時看向晏融,表情明晃晃說著“你之前可沒有說過。”
晏融的樣子似乎很猶豫,不過她還是堅定地說“總之我們現在可以過去了,一切都已經準備齊全了吧?”
“如果你確保那個棺槨是有用的話。”
即便內城廣闊,國王正在戰斗的地方依然是動靜最大的,只要循著這個找過去總能找得到地方。
大地在震顫,火焰在洶涌,國王手中的緋紅終末正在全力散發著熾熱的可怕力量,這座普通宅院已經完全化為了宛如火山口一般的赤紅色。他依然在笑著,但笑容里已經沒有了從容。
您依然沒有什么進步。貴族發出的聲音依然平淡而刺耳。
國王扭過頭,再次看到了那個白衣的人,而在那個人旁邊,又多了幾個身影,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
陛下,緋紅終末是我展示給您看過的,它并不是一件破壞的武器,我設計出來是為了用它燒毀那些非自然、非理性、對這個世界有害的一切事物。雖然我沒有制作完成就死了,可這個理念不應該被您如此褻瀆。紅色的人用略帶責備的語氣對國王說道。
一模一樣的聲音和語氣。
國王的動作有了一絲停頓,但沒有什么東西借助這個停頓的機會上來襲擊。
我本來要為您建造一座新的王城的。金色的人用彬彬有禮而不失一絲野心的聲音說,它不會再像這里這樣泡沫一般脆弱,那將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堅城,已經混合了我所拜訪的數百個不同世界的技藝,若是您能將我逝后的項目繼續下去,或許能有些別的領悟。
國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新打造的武器…其實已經接近了收尾。黑色的人聲音略顯疲憊,但是沙啞的嗓音其實也很顯得成熟,可惜我的精力已經無法在繼續支持下去了。我同意了您的計劃,是為了讓我能以另一種活著的方式繼續進行我手頭的工作。可是您為貴族設計的卻是您所安排的大方向,我們只有先完成了那些,才能繼續我們腦海中殘存的記憶。
終于,國王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