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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絡部的樓梯是往下的,而整個房間則是一個三層結構的布局,大量屏幕占據了幾乎所有墻上的空間,雖然沒有任何連接線使得這里看起來不怎么散亂,可屏幕上那些黑白色的圖像著實讓人脊背發涼。
一部分圖像甚至還能看清楚,實際上著比看不清楚還要糟糕,陸凝能看到一些痛苦而猙獰的死狀,甚至鏡頭就正對著死者的臉,用大約十分之一的倍速慢放著他們死亡時的畫面。
“在這種地方工作難道不會發瘋嗎?”祝沁源忍不住說道,“讓我對著這樣的屏幕一天我就受不了了。”
“大概原本并不是這樣的吧,聯絡部…讓我看看。”讓看了看三層的標識牌,“這一層是內部聯絡,下面一層是外部聯絡,最底下那層是處理部聯絡。”
“怎么處理部還要單獨列出來?”袁捷奇怪地問。
“大概是有什么特殊性,有沒有人跟我下去看看?”讓走向向下的樓梯,袁捷和連筆生馬上就跟了過去,陸凝三個則在留在了這一層。
忽略那些屏幕,這里還比較像一個正常的指揮中心一類的地方。陸凝從一個柜子里找到了一個紙箱,里面塞滿了錄像帶,上面的編號又有所不同。她懷著疑慮的心情將錄像帶拿出了幾卷,但就在手指觸摸到下面一層的時候,一道灰色流質忽然從她的袖口飛了出來。與此同時,墻上的一面屏幕忽然化為了彩色,并開始越變越大,晏融和祝沁源立刻拔出武器試圖攻擊那個屏幕,沒想到武器直接沒入了屏幕中,隨即三個人也被放大的屏幕吞了進去。
她們回到了入口那里,那條短短的過道并沒什么變化,只是多了一些富有生氣的裝飾。陸凝眨了眨眼睛,感覺這片世界的顏色有種發淡的感覺,就像是稍微曝光過度的照片一樣。
我聽說過維拉,史上最年輕的天才科學家,她的名氣甚至被鄉下一些目不識丁的老人知曉,而如今,我想我有必要拜訪她了。
仿佛旁白一樣的聲音響起,是一個年輕而威嚴的男性聲音,陸凝側過頭,一名男子剛剛進門,正在經過這條過道。男子的面目并不是特別清晰,頭上戴著一頂王冠,一瞬間三人便知道這可能就是那位傳聞中的國王。
國王從陸凝肩膀的地方穿了過去,沒有接觸到她,這就說明和之前忽然昨日所呈現的不同,這次她們真的只是虛無的。
“跟上去看看。”祝沁源已經打起了精神,異常情況的發生可能就和財寶有關,如果真是財寶那就不虛此行了。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后,我走進了維拉的研究所。據說這里最開始確實屬于維拉個人,偶爾她會前往附近的小鎮去吃一些食物,但多數時候這個研究所都能夠自給自足。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這位科學家或許已經能構建一個縮微的生態循環了。
前方出現了研究員,之所以說是出現,是因為這個人是在國王靠近之后突然冒出來的,此前那里根本沒有人。
“只有相關的才會顯示出來嗎…”陸凝低聲說道。國王和那名研究員顯然正在交談,不過并沒有聲音發出來,不知道是財寶設定如此還是影像有問題。
很快,這位研究員就一臉興奮地打開了大廣間側面的一扇門跑了進去。對陸凝等人來說,最讓人吃驚的是這地方居然有一扇門。
“嗯?之前,等下,這里居然有門?他怎么打開的?”晏融沖到了墻邊,在那里仔細摸了幾下,這扇門和墻壁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來,也難怪眾人之前根本沒發現。
“等我們解決了這里的財寶之后可以回來試試,不過我想多半是需要一些身份驗證的。”陸凝說。現在國王已經找了一個座椅坐了下來,他的周圍沒有出現別的人,大概是和他沒有發生過什么交流。
很快,墻壁的門再次打開了,那名研究員帶著一位穿著綠色毛絨衫,外面套著白色研究員制服的褐發女子走了出來,她看上去真的非常年輕,似乎還不到二十歲,臉上是自信而驕傲的笑容,雙手插兜,腳步輕快。她的胸口別著一個身份牌,和那位只有編號的研究員不同,這個身份牌上有一個名字維拉。
維拉和我所見過的很多天才都有相似之處,不凡的聰明才智,自信心極強,哪怕是面對我,她也不會讓自己的頭低下一分。我很欣賞這樣的人,真正有才華的人是有資格這般姿態的,也許我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抉擇。
研究員向維拉介紹過國王之后便如同煙霧一般消失了,說明他在這個影像中不再重要。
國王和維拉開始了對話,眾人看不清國王的臉,自然不知道國王說了什么。至于維拉,要從唇語上讀出她到底講了什么也有點困難。
幸運的是那個“旁白”還是會總結的。
我問她,是否愿意接手我所帶來的,這個國家最為晦澀難懂的一個研究課題。她表現出了輕蔑,這也是當然的,在此前她所進行的一切研究中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但這次不同。時間是科研當中永恒的難題,而且我所帶來的并不是單一的問題,而是整個國家之中各處發生的時間現象。
維拉從過往手里接過兩份用信封裝起的報告書,閱讀過程中她終于慢慢蹙起了眉,不過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她就舒展開了眉頭。
她告訴我,這確實稍微有些挑戰性,但還沒到能難倒她的地步。我笑了起來,維拉確實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人,我應該將這件事托付給她。
國王站起身,似乎在向維拉提出一個個問題,而維拉一邊看著報告一邊予以回答,兩人的交流越發流暢,旁觀的三人只能盡量從維拉那里試著讀出點言語來。過了大約五分鐘左右,國王重新落座,維拉也將信封重新放回桌面上。
只有一件事,她的研究員不會離開研究所,她需要我讓人將那些現象帶到研究所這里來。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沒有想過這種方法,維拉提供了一些她制作的工具,使得我可以讓一些人將整個擁有時間現象的區域切割并帶到這里。她是個出人意料的科學家,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我們國家的時間災難一一解除吧。
兩人互相行禮之后,國王便走向過道,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晏融說。
“同感。”陸凝和祝沁源一同點頭。
周圍的一切再次化為了沾滿雪花斑點的黑白色,刺耳的電流聲響了大約十秒鐘后,景物才恢復正常,研究所里的陳設沒有發生太多變化,只是有些發生了些許移動,維拉站在大廣間的咖啡機旁邊,這次沒有穿那件白色外套,端著一杯咖啡正在試圖吹涼一些。她看起來有些不那么容光煥發了,淺淺的黑眼圈痕跡已經能夠看到,而此時周圍也出現了許多忙碌的研究員。
陸凝看到有人從研究部的地方推著醫院里那種醫療床出來,這些人身上穿著的是和普通制服不一樣的黃綠色制服,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而那醫療床上蒙著的布上沾滿了大塊的鮮血。
再次拜訪維拉,是三年之后了。我并沒有料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是我問這個和平的研究所帶來了災難嗎?是我高估了維拉的能力嗎?或許這樣的想法有那么一絲從我的表情中顯現了出來,維拉那樣聰明的人迅速察覺到了,并大罵了我一頓。
國王的聲音帶著一絲苦笑的意味。這時,門口的國王也再次進來了,他向維拉打了招呼,可很快就如旁白所說的一樣,維拉指著國王大聲的說了一堆東西,語速極快,這次陸凝三個是根本看不出她到底罵了什么了。
是我的錯。三年之間,維拉的研究所對所有時間現象的研究、提取和再利用的效率極高,平均解決時間是十六天,在可喜的研究成果連續不斷地送到我的書案前時,我便想當然地認為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但我忘了,如維拉這樣驕傲的人,無論遇到什么樣的事情都會自己設法解決,她從來沒有求助過,我便認為她不需要任何幫助。
陸凝一邊聽著國王的話一邊靠近了一個正在運送醫療床的人,她貼近了那人,原本想要憑借自己現在這種狀態看看那里面是什么的,卻不料當自己和那個人有一部分重合之后,忽然便有一股吸力將自己拽進了那個人的身體,而周圍的景物也瞬間變真實了。她能聞到這個人面罩當中的汗味和血味,也能聽見那邊兩人對話的聲音。
“…我們不需要什么經濟援助和人手協助!你是在可憐我們嗎?在我們送去的成果讓你的軍隊實力再次上升了幾個臺階之后?”
“維拉,我只是看到了一幕慘劇,而我不希望它再次發生。你從來沒說過這里到底要付出多少傷亡。”
“傷亡?誰告訴你有傷亡?”維拉大步走了過來,陸凝感到自己被她撞開,然后她就抓著醫療床上面的白布一扯,下面是大量的肉塊,沒有骨頭,但很多部分看上去明顯是人的。
“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以及你需要什么來阻止。生命不應該這樣犧牲,維拉,我認可你的成果,但這份研究的代價也太大了一些。”
“當你將那些稀奇古怪的現象塞過來的時候,難道沒有任何覺察嗎?國王?”維拉大聲說,“你一定明白那些都是多么危險的東西,而這個過程中不付出任何東西就可以獲取你桌上擺著的一切?你真的這么認為?”
“我認為你的聰慧可以找到一個安全的方法,顯然,這不是。”國王說。
“這確實是安全的方法。”維拉將白布蓋了回去,重新看向國王,“我們對你送來的時間現象進行了多重分類,在研究過程中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觀測手段,按照最符合科研方法的方式去小心地研究每一個現象和它后面折射出的規律。”
“為什么會有這樣殘缺不全的尸體?”
“最近送過來的一批現象當中,非正態觀測散點的觀測結果。我們必須去掌握一些基本性質才可以套入我們的研究方法,而這些現象里面可有不少觀測者容易瞬間斃命的東西。”
“瞬間斃命嗎?”
“是的,他在完成觀測日志的一瞬間就被散點化了,只有一部分重新落入了這邊的世界,于是就變成了這副樣子。”維拉指了指醫療床,“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每天?你們已經研究了三年。”
“所以這里的每個人都在反復地死。”維拉的語氣陰郁了一些,“我必須讓一批人專門負責清理這些尸體。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將原本認識的人剩下的東西用最干凈徹底的方法處理掉,然后明天又看到他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你就這樣說出來?”
“處理部的每個人都會進行定期記憶清除來減輕心理的壓力。而死去的人在利用時序技術還原之后也不會有那部分記憶,最多是從日志上了解到自己死過一次,不直接面對的反應要輕很多。”
“聽起來你們需要一些心理方面的疏通。”國王說道。
“沒什么用,我自己就研究過心理學,在最直觀的生與死的刺激下普通輔導很快就會失效,只能等他們早晚因此而麻木。”
國王沉默了片刻,問:“這樣一個輪次…需要多久?”
陸凝附身的這個人推著醫療車開始走向處理部的走廊。
“平均每三十天。”
處理部的走廊上只有無數白布,宛如葬禮的白幡,陸凝猛然感覺自己的身軀消失了,顯然是離中央區域太遠,自己終于從中脫離了出來,快步趕回大廣間那里。
我對維拉說,這個項目應該終止,我會尋找別的人來分擔壓力。但維拉拒絕了,她說現在只有她的研究所可以解決這些現象,換一個哪怕和她自己一樣天才的人也不可能短期習慣這一切,她慣有的夸張和驕傲再次欺騙了我…她模糊了一個概念,這個研究所內發生的生死輪回當中,并不包括她自己。
她會崩潰?
陸凝悚然而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