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抬起頭,一切回到了剛剛進來的時候,仿佛這只是為了給她展示萊斯利的一些故事一般,但又不甚明了。
“啊…這應該算是失敗了吧。”
最后萊斯利的迅速老去證明這并不是什么從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中截取的片段,或許有一部分是真實,但肯定不是全部。陸凝回憶了一下細節,思考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當她返回俗世神學園的那片建筑群的時候,也看到了臉上布滿疑惑的隊友們。
果然不只是自己遭遇了這樣的事件。
“各位都回來了?”她抬起手,眾人看向她。
“看起來陸凝你還是用時最長的一個。”讓摸了摸胡子,“不知道你是否也見到了那位名為萊斯利的人物?”
“沒錯,只是也沒什么收獲吧。”陸凝搖了搖頭,“我請他帶著我游覽了一下這個公園,如果你們需要個向導我現在說不定能客串一下,不過我兵不明白這樣的事件到底有什么意義,或者說,那個制造這種幻覺的到底是什么。”
“能否詳細說說你的經歷呢?”讓問道。對此陸凝倒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將兩段經歷向眾人復述了一下,隨后也問起了他們的遭遇。
情況其實大同小異,他們都發現了自己突然陷入了獨處,然后在一個“回頭”的動作之中,進入了那片繁盛時期的公園。每個人都遇到了那位熱情的萊斯利,當然,采取的反應不盡相同。
陸凝這種跟著萊斯利走的反而是只有她一個。晏融就直接問了關于這片園區的情況,并把自己特別懷疑的幾個地方點出來讓萊斯利講解,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讓則問了萊斯利很多關于王都的問題,萊斯利卻輕松將話題一一岔開,并很快找了個借口脫身離開了,沒有給讓太多機會。祝沁源更加激進一些,她表演了一番警惕心頗高的外鄉人形象,倒是從萊斯利那里套到了一些有關過去王都和周圍城市關于這方面的處理方法,但也沒觸發第二段對話。袁捷沒察覺到萊斯利的特別,直接拒絕了他的幫助在整個公園內轉了一天。艾利克斯是根本沒經歷過這種事,茫然中被萊斯利送出了公園。
最后是連筆生,陸凝看了一眼這個懶洋洋的男人,心里估摸他肯定采取了某種特別不同的手段。
“我在那里召喚了四只鋼鐵伐木工。”連筆生咧嘴笑道,“我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幻象,或者本質究竟是什么。我讓伐木工避開了人,對著那些石碑和建筑展開破壞,在備受崇敬的國王公園里這么做的話,一定會有人出來阻止我的對吧?”
“結果呢?”
“我也碰到了萊斯利,不過和你們不同,不是單獨他一個人,而是帶著一支鎮壓隊伍的他。結果當然不出所料,那群使用權杖的家伙很輕松就將鋼鐵伐木工拆成了零件,手段也像是一些魔法一樣的東西。我跟那個萊斯利過了兩招之后便投降了,編了一套宗教狂人一般的說辭,然后就被他命令帶進監獄。”
“那么你見到監獄是什么樣子了嗎?”陸凝問他。
“沒有,離開公園大約二十米,負責押送的那些人和我身上的鐐銬鎖鏈就消散了,看起來作用范圍也就是這么多。”連筆生搖了搖頭,“但好消息是,我從那些人身上看到了機會。”
“你找到了這里財寶的端倪?”祝沁源挑起眉毛,“目前我們只知道一切是通過回頭這個動作觸發的。”
“沒錯,因為回頭才能看到。”連筆生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當我察覺身上的束縛解開時,就立即回頭去看公園大門的變化,也就是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它的本體。”
“這東西該不會在我們后腦勺上貼著吧。”袁捷趕緊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那樣回頭可是看不到的。”陸凝若有所悟,舉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再低下頭。
“只有自己可以看得見,在這里本來應該不是那么明顯的——”連筆生開口道。
陸凝拔出短刀一刀刺入了自己背后,那條拖得長長的黑影之中。
沒有明亮的光,天地之間一片昏暗,自己背后絕對不可能形成如此清晰的黑影。但是因為只要回頭就會進入那片世界,所以實際上幾乎沒什么機會可以看到。
刀身上的裂紋狀緞痕發出了閃耀的光輝,陸凝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從自己的心臟中傳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帶走了一般,某些…帶著感動,充滿希望的東西從自己的身上消失了,那消失感所留下的空洞讓心靈變得極其難受。
“但也不是無法忍受。”
陸凝狠狠用刀一剜,財寶的獲取永遠伴隨著代價,她早有準備。一團影子被刀鋒從地面挑起,凌空打了一個旋,飛向了旁邊的建筑物之間。
“哪里走!”
晏融一聲怒吼,長槍閃電般穿出,暗紅色的光芒讓陰影稍稍停頓了一瞬,而這種畏懼也讓袁捷看到了,他馬上一撩衣襟,十幾把武器從衣服內側飛射而出,統統染上了攻擊強化的暗紅光澤,將陰影出逃的所有方位全部封鎖。
陸凝半跪在地上,將短刀收入鞘內,解下了腰帶上的一個黑色的小匣子,她打開匣子的蓋,快速按了里面的幾個按鈕,一瞬間無數漆黑的墻壁拔地而起,將那團影子完全堵在了里面,而墻壁升高到大約三米左右后,隨著陸凝合上蓋子,上方也被黑色的墻壁封死,整個空間頓時化為了一片漆黑。
鎖閉箱這個東西是陸凝考慮到最后才購買的東西,如今看來也不算虧。
“你帶走了我的一部分心靈,那可不能白拿。”陸凝站起身,箱子的封鎖角度絕佳,將除了她和陰影以外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面。倒不是她不想分享,只是鎖閉匣內空氣稀薄,除了她這個“實際”在匣子之外的人別人都沒辦法正常行動。
現在外面的自己在眾人眼中應該非常奇怪吧,這樣的空間技術原本也非常奇怪了。陸凝走向黑影所在的方向,這里漆黑而安靜,那個影子并不是真正沒有重量的影子,而是有實質的物質,只要有實質,在這個環境下一點動靜都聽得見。
“國王留下的東西都是這樣詭異嗎?”陸凝喃喃自語著,打了個響指,兩朵火苗出現在她肩膀上,在這絲光芒中,那團黑影再也無所遁形,只是緊貼著一側的墻壁,只是過于漆黑的墻面還是將它凸顯了出來。
“是本身不具備什么攻擊力的財寶啊…也對,之前的嚴酷規章好像本身也不是有戰斗力的東西。”
陸凝接近了黑影,用雙刀指著影子,碎片化的長刀和紋路閃閃發光的短刀交叉著觸及了影子,它卻沒有再試圖逃跑。
你試圖接觸嗎?
影子的頭上出現了淺黑色的文字。
“接觸你?我已經接觸過了不是嗎?”
如果你有那份勇氣——失去的勇氣,那么就披上它。
這行字出現之后,影子落在了地上,陸凝愣了一下,蹲下觀察了一下,最后用刀尖將影子挑起。
那其實是一件長袍,黑色,不透光,但手感卻如同流水一般輕盈順滑,翻開長袍的內側,在貼近肩膀的部位有一行蔚藍色的字。
忽然昨日——致我的友人萊斯利,信仰和祈禱無法帶來救贖,往日的幻象徒增痛苦,若它們能沉睡于你我的回憶之地,那里應當為最合適的墳墓。
陸凝捧起長袍,解除了閉鎖箱的效果,周圍再次恢復了光亮。說實話在經過了閉鎖箱里那死寂的黑暗后,外面這灰蒙蒙的景物都顯得可愛了許多。
“陸凝!怎么回事?我看到你打開那個匣子之后就不動了!”晏融果然就在旁邊。
“沒什么,用了個妥善的方法抓獲它。”陸凝抖了抖那件長袍,“現在它已經安靜下來了,我想我們…”
“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連筆生打斷了陸凝,“還不清楚這個東西的功能,你就敢直接攻擊,萬一是一件攻擊性極強的財寶,或許你會死!”
“那又怎么樣?”
連筆生被陸凝問得一愣。
“我們是黑刻,又不會輕易死亡,這個體質在這樣的時候不用,還有別的更合適的時候嗎?它既然能化為我們的影子,如果不及時抓住它,被它跑了我們還怎么抓住?”
陸凝喘息了一下,她能感覺自己的精神變得非常疲憊,心中的空蕩感愈發強烈。
“提醒你們一句,這些財寶都很危險…或許不是身體的損傷,但肯定會讓你付出一些東西。”陸凝將長袍展開,套在了自己的頭上,在宛如陰影一般的流質布料裹在身上的時候,她猛然感到了一陣安心,仿佛任何傷害都無法傷害她了,就像無論做什么都已經定格的過去一般永不損毀。
這種安心感甚至連陸凝都沉湎了幾秒鐘,然后眼神才恢復了清明。財寶哪怕已經被持有了也依然很可怕,就像學校里那個魯爾老師,究竟是他使用了那本筆記,還是筆記驅使他做出了這樣的行為呢?
“你沒事吧?”晏融有點擔憂地看著陸凝,“你的臉色可不太好。”
“畢竟是財寶,我們也見識過它們的神奇。”陸凝笑了笑讓晏融不要擔心,“如果各位還想繼續的話也未嘗不可,我想這里放置的財寶肯定不止一個,只是都不那么容易找到就是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希望再在附近找一找。”讓說道。
“無妨,不過請允許我休息一下,我感覺非常疲勞。”陸凝找了一塊石頭,那原本應該是這里的一個座椅。晏融也立即表示留在這里陪她,兩人留下,而其余人則繼續在這片園區內探索起來。
陸凝裹著這件名為“忽然昨日”的長袍,心中也有些忌憚它本身所擁有的魔力。誠然這東西和俗世神學沒什么關系,卻因為紀念意義而被放在了這里,類似的東西又有多少呢?
同時,財寶的真正功能還是要靠她自己去摸索的,長袍提供的身心的安定感能極大程度穩定自己的心神,陸凝甚至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一種無悲無喜的狀態,對目前的情況來說這無疑是件好事。
“陸凝,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事?”晏融在旁邊悄聲問。
“它從我這里離開的時候,也帶走了我心里一些東西,可能是一些比較正面的情感。不過目前來看我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如果你準備接下來升階,那就要小心這些可能是靈魂損傷的東西。陸凝,混沌場景的難易度忽上忽下,而且因為什么都可能出現這個特點,有時候甚至可能一口氣把人的靈魂損傷拉滿。”晏融輕輕嘆息了一聲,“你看過人事那里的一些歷史檔案嗎?”
“呃…這個沒有,我比較常去的是場景回顧記錄部分。”
“我相信你迄今為止從來沒遇到過那些損傷程度超過100的人吧?畢竟一二階那點損傷如果不是長期累積根本不會有類似的情況。”
“嗯。”
“靈魂損傷的真正分界點就是100,在那之下基本不影響正常的生活,但一旦超過就是萬劫不復。具體狀況我雖然不清楚,但是超過100的任何人所要面對的都是來自整個集散地游客的針對。”
“因為很危險?”
“沒錯,甚至比人偶派對還危險,畢竟那些人雖然是瘋子,但領導他們的人至少知道一個組織該怎么運轉。可靈魂完全損毀的人就是一個人,沒有任何規矩可以束縛他們。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根據記錄,所有損傷超過100的人都會在不超過三次場景之后消失。”
“聽起來是集散地親自動手了。”陸凝捏了捏長袍的領部,她現在的思維很清晰,在疲勞感開始褪去之后,思考起一些問題來也更加活絡,“放心吧晏融,我一直保持著低靈魂污染,這次拿到這個財寶也是早就做好準備的,我從來不會碰那些付不起代價的東西。”
“你心里有數就行。”晏融笑了笑,站起身,但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