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人和景物其實并沒什么異常,或者說看上去和陸凝現在所處的環境沒什么區別。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鏡子里的洗手池邊緣凝結著一層薄冰,而在這邊僅僅是因為水汽聚集而顯得有點濕潤而已。
“那邊的溫度比這邊低,低很多。只不過我調整了角度也看不清窗外的景物,這就更有問題了。”寧夜衣指了指鏡子里的景物,“雖然這邊的玻璃有磨砂處理,但是鏡子里的效果未免太糊了一點,我懷疑我們在這個世界看不到那邊的外界。”
“如果我們將一塊鏡子帶出去呢?”晏融忽然問。
“嗯?不知道…”
“那就試試好了。”
晏融一棍子將旁邊的鏡子砸開,拿了其中一片大的。而她這個舉動陸凝和寧夜衣已經一點都不奇怪了,甚至開始適應晏融這種行動方式。
“這里不能多留,我們還是先離開好了,我們進來時間太長。”陸凝說著,抬起最開始卸掉的那塊門板,三個人一起抬著門走出了衛生間。
而外面的秦玉樓則站在走廊的窗戶邊一直盯著這邊的情況。
“怎么回事?我聽到有人大吼的聲音。”
“出了點問題,先讓所有人集合,我們要分享和驗證一些情報。”陸凝沖他點了點頭,秦玉樓便自覺過來,他身材高大一些,一個人就能將整塊門板帶走。
而另外一邊,蒼素和許劍七給榮函找來了工具,幾人正在從桌椅上拆下可用的部件。這里的桌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潮濕環境里放久了的緣故,材質已經有些脆弱了,因此眾人不費多少力氣便拆下了一堆。
“諸位,那邊出了點事。”晏融直接闖進了門,高聲提醒了眾人。榮函手上動作一停,抬頭問“發生什么了?”
寧夜衣將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尤其是那個人古怪的死亡方式,很明顯便是場景里的一個重要提醒。
“此外…榮先生是教師身份吧?那你應該有現在的學校身份卡,能拿出來讓我們對比一下嗎?”陸凝取出了徐宏的身份卡片展示了一下。
榮函當然不介意,將自己的卡片掏了出來,兩張卡的樣子果然是不同的,而榮函這張卡上有發放日期是八年前,也就是說徐宏至少是八年前的人了。
“可是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許劍七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個學校里面即便儲存了東西,也應該沒有能存到八年的。另外那個人既然這么容易就死了,又怎么撐過了這么久?”
“我們現在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陸凝說。
這時,周維源忽然出聲問“你們還找到別的什么了?”
“一把手斧,還有一支針管。”
“針管?”
陸凝將針管拿了出來,周維源看了看,頓時有了興趣“這里是化學教室,一些密封保存的化學試劑還能用,你能給我化驗一下這東西嗎?”
這個倒沒問題,反正陸凝自己也沒辦法進行相關驗證了,她保留的藥劑學知識可不包括化學實驗。
周維源興沖沖地拿著針管跑到一邊的實驗臺去了,這邊秦玉樓就接過了幫忙的活,他擅長機關,這種簡單的活還是難不倒他的,很快,幾個簡單的木擋板就做出來了。
外出的東西做好,下一個問題就是各種怪異的應對方案了。
“首先是徐宏的死,這是最威脅我們生命的一個問題,雖然他的話很像是精神失常了,但假設沒有,說明他遭遇過什么怪物,并且正在被這個怪物追殺。”陸凝開始分析,“徐宏身上沒有明顯的傷,他是離開廁所隔間,發現外面下雨后才開始出現融化現象的,那到底是因為隔間里面是安全區,還是因為主觀認知到了‘雨天’而導致了他的死亡呢?”
如果是前者,那么還是一個比較輕松的場景,而如果是后者…那么整個場景的難度會瞬間拔升到一個高不可攀的程度。
畢竟游客們一直以來最大的倚仗就是發揮自己的知識進行調查破解各種難題,而認知即死這樣的危險簡直就是這種行動方式的克星。
“我想…最好先留神一些為好。我們在這里停留了這么長時間依然沒事,就說明我們不怕雨天,但也有可能有別的天氣。”寧夜衣說。
幾人都想起了鏡子里的那個低溫世界。
“重疊的世界不止一個,具有某個屬性的人進入另一個世界會即死…是這么想的吧?”周維源忽然出聲說話了,眾人便扭頭過去看他。
這一下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一邊繼續實驗一邊說“但是這里面涉及了兩個問題,一是我們被賦予的屬性究竟是什么,二是對應即死的世界是哪一個。當然,要是展開了說的話,還得考慮如何回避進入即死世界,以及徐宏的死亡到底是誤入還是被強制切換了。”
“那要考慮的東西就太多了。”陸凝說道,“現在我們甚至還沒有展開探索,一切都還處于未知狀態。我們需要確切的情報,這里發生了什么事,還有空間之間是如何切換的,這才是我們目前急需的信息。”
眾人思考的時候,晏融走到了窗邊,取出那塊鏡子,打開窗戶對著外面照了照,隨后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怎么了?”
“現在只是普通的鏡子了…不對!”晏融注意到了鏡子角落里的一個晃動,頓時扭過頭看向現實中,教室最后一排實驗臺和試劑柜形成的陰影中,有一雙眼睛正在從暗影里慢慢浮現。
“喂!那是什么東西?”晏融立即將棍子指向眼睛浮現的地方,卻愕然發現棍子上凝結了一層寒氣。
不…鏡子里倒映的才是現實,或者說那個暴雨的世界?
晏融的反應速度極快,一霎時便察覺到了問題的所在,馬上拋開手里的鏡子碎片,扭身一棍戳向自己身后。
如果自己被拉進來了,那剛才詢問自己的是誰!
棍子刺入身后的空氣當中,卻戳出了一片裂縫,晏融從宛如蛛網半裂開的“碎片”中看見了無數的眼睛,帶著邪惡的意志凝視著自己,而這仿佛只是一瞬間的幻覺,整個世界便崩潰成了無數碎片,晏融發現自己依然站在窗前,手里拿著那塊鏡子的碎片,只是碎片上已經被戳出了一個洞。
咔嚓。
鏡子碎片在手里裂開粉碎,晏融甩手將殘渣都扔掉了,隨后看向還在教室里的眾人,所有人似乎還在思考陸凝剛才提出的重要情況,并沒人察覺自己突然進入了鏡中世界?
“那東西究竟是…什么?”晏融膽子再大也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那無數密密麻麻的眼球宛如夢魘般刻在了她的記憶里揮之不去,也幸好是她,否則換一個人恐怕都不能維持鎮定了。
“各位,剛剛這邊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嗎?”晏融平定了一下心神,問道。
“嗯?奇怪的事?”陸凝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晏融腳邊的鏡子碎渣,立即問“你遭到什么攻擊了嗎?”
“剛剛我想看看鏡子能否在這里看見外面,看向鏡子的時候進入了那邊的世界,我反應快才逃出來。”晏融皺著眉說,“但我不確定這到底是鏡子怪物制造了幻覺還是真的被短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所以問問你們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你一直在這里。”周維源說,“你擋在窗戶旁邊,所以光線稍微暗了點,如果你忽然消失又出現,我這里會察覺。”
“下次要做什么的時候還是提前知會大家一聲吧。”榮函說道,“總之擋雨的東西做好了,我們可以外出了。”
這些擋雨板被做成可以卡在肩膀上的樣子,這樣一來也就不會占用一只手了。只不過板子要顧及這么多人做得不大,僅僅是腦袋上方可以遮住,至于雙臂之類的就沒辦法了。
八個人穿戴完畢,寧夜衣用外套裹住筆記本勉強作為防雨措施,然后便一起回到了教學樓的門口。
封條依然封著,這次寧夜衣用那個斧子劃開了封條,然后試了試門鎖,沒想到斧子確實鋒利,幾下就將門鎖砍壞,晏融和秦玉樓補了幾腳就踹開了。
“對了,周維源,那個針管里的東西是什么?”陸凝問。
“基本確定沒有常見的毒素,里面的各種微量元素含量似乎也比較豐富,我認為是一種藥品。”
“這不是什么都沒查出來嗎?”
“雖然我說試劑還有些能用的,可是也不多了啊。”周維源哭笑不得,“我已經盡量去測試了,別的不說,那樣品也太少了。”
失望歸失望,其實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三階的難度要是上來就能被揭開很多隱秘,那也沒有卡住升階游客的水準了。
望著走出教學樓外的幾個人,三樓的一間教室窗邊出現了兩個人影。
“沒有被藏鏡老人殺掉…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畢竟那種攻擊的速度太慢了。”一個人說。
“無妨,他們什么都沒發現,這樣還算好,我們能親自動手殺了他們總比被這里的妖怪干掉要好。”
“妖怪?你用這個稱呼來稱呼那些東西了?”
“總得找個統稱吧。”
“…好吧,他們離開的方向是哪里?”
“最近的應該是水上報告廳,e2,在這個世界里應該是綠湖的地盤。”
“綠湖的攻擊性不強。”
“那我們要去動手嗎?”
“不,萬一被反殺那就真是笑話了,那幾個人里可是有不少擅長這個。”
說罷,兩人便離開了窗邊。
在暴雨中走了一段路之后,眾人就感覺到了有些難受。
游客們并不是特別糾結于環境的人,只是這里的雨天實在太過糟糕,排除被遮擋住的頭部以外,別的地方很快就被雨水打濕,沉重感逐漸增加的同時,潮氣也在迅速奪走人們的體力。
陸凝現在感覺自己正在呼吸的就是水,這種連鼻腔內都開始凝結水珠的感覺非常不舒服,總讓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前面有個建筑。”晏融忽然開口了,“根據地圖,我們大概是走到水上報告廳的位置了,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
“贊同。”周維源點點頭,“這鬼天氣真是糟糕透頂。”
“小心,可能有怪物。”榮函提醒了一句。
水上報告廳不是個大型建筑,它有大約一半的面積延伸到了校園里的一片小景觀湖上,因而得名。這里只有一層的主體報告廳,剩下的都是類似衛生間、控制室、后臺、休息室之類的地方,因為這些功能,很多時候也用作學生們開辦晚會使用。
當然,現在這里變成了避難所。
門沒有像之前的教學樓那樣被封死,晏融很輕松地就打開了大門,里面陰沉安靜,一如這個場景里很多時候的狀況。
“打擾了。”蒼素一進門就趕緊鞠躬,隨后將身上濕漉漉的外套脫下,開始擰掉里面的水分。其余人也紛紛試圖讓自己干燥一點,只是這里就算不是那個低溫的世界,天氣也比較寒冷,當真是無論怎么都會感覺很涼。
“我進去看看。”
也就晏融不是特別在乎這件事,進來就打算探索一下,周維源馬上起身,表示探索必須有個同伴,兩人很快便達成一致,往報告廳里面走了過去。
陸凝不準備過去,這里總體面積也就是一個大教室加上些小房間,幾乎是一覽無余的狀態,有兩個人去搜索大家在這里看著也就差不多了。
不過就在兩人離開后不久,陸凝忽然聽見外面的雨聲中混入了什么特別的聲音,好像是魚在水面游動時,尾巴劃開水的聲音。
“各位,好像有麻煩了。”她可不會管這是不是幻覺,先預警再說。
“嗯?”
陸凝站起身,往門外看了看,并沒發現什么異常,隨后迅速看了一圈周圍,也依然是靜悄悄的。
直到她將目光放回地面。
八個人進來之后就開始將水控干,除了馬上離開的晏融和周維源以外,地上還多了一片水漬,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小水洼,當陸凝看過去的時候,水洼中濺起了一圈同心圓,然后便開始迅速向外擴張開來。
“腳下!”這是陸凝唯一來得及喊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