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刀?”
小廝心頭疑惑,但哪里敢多問,拱拱手,便匆忙離去。
陳錯這才看向三神,眼中精芒一閃,淮地權柄生出聯系,便看出三神司職,而后心生一念——
“神道雖立,但或因香火道比起其他各道,發展的時間較短,所以這神道體系之內的上下關系,其實還未確立,但話說回來,那侯景沖擊立道,妄圖比肩修真等大道,最終未能如愿。以此類推,這香火道能立下來,可曾有人如那侯景一般,掀起偌大風云?”
這些事,他在書山書洞中并未翻到蛛絲馬跡。
“或許,等我掌握了探查長河的法門后,能從過往的積累和沉淀中找到真相…”
他正想著,三位神靈見著機會,知道陳錯在觀察自己,便紛紛上前,拱手行禮,自我介紹起來。
“神主,卑下乃是淮河水君,總領淮水諸系。”淮水之君相貌儒雅。
陳錯點點頭,凝神看此神,那淮水之君身上當即神光陣陣、香火彌漫,生出肅穆之氣,還有萬民之言,更有一道星光,斷斷續續的延伸出去,直達天際!
恍惚間,陳錯見得一條長河橫在南北之間,諸多水系密密麻麻的從中延伸出來,遍布廣闊平原大地!
眾多神靈之影從心底浮出,其背后所代表的水流,也逐漸清晰——
泗水、淝水、汴水、沂水、渦水、睢水、汝水等…
一條一條,既有歷史沉淀,更有民眾寄托,充斥人文歷史,厚重非常,哪怕戰亂四起,依舊香火不絕,能支撐神靈之位!
而淮水之君被陳錯這么一看,立刻就覺得自身從內到外,盡數都被看了個通透,不留半點隱蔽,不由心驚!
須知,祂的神位權柄雖靠著淮水與香火支撐,但最初卻是從天庭敕封得來,與天庭有統屬關系,如今淮地有主,他被夾在中間,像是走鋼絲一樣,最是要小心,難免敏感。
祂正想著,陳錯卻忽然點點頭,收回了目光。
他道:“天下南北分疆,往往以長淮為大江之蔽,南得淮則足以拒北,北得淮則南不可復保!這條水系如此重要,所以能凝聚這么多的香火,更牽連著萬家安危,你的職責很重。”
淮水之君松了口氣,道:“既然承此權柄,自當有所擔待。”
祂這邊話音落下,邊上一個留著虬須的男子走過來,拱手行禮,小心翼翼的抬頭道:“下官壽春城隍,見過君上!”
陳錯便凝神看去,當即分開神光,窺見本質!
入目的,卻是一座雄偉之城,控扼淮潁,襟帶江沱!
再次一看,更有滾滾河水從城北流過,有刀兵廝殺之聲縈繞,細細探查,還能見得漫天血海之景!
頓時,他心領神會,點頭道:“當年,前秦之主一統北方,挾滔天之勢南下,要一統天下,與偏安南方的晉室在淝水血戰,最終兵敗山倒,氣運盡消,北方重入輪回,而那戰場正是你這壽春之地,所以能孕育出你這等神祇!”
他已是看出來,正因為有著這個對整個華夏而言,至關重要的轉折戰役,為南北所記載、牽掛,甚至流傳幾千年而名聲不休,所以壽春城隍雖只轄一城之地,卻是香火雄厚,絲毫不比淮水之君差!
壽春城隍便躬身道:“僥幸見證此事。”
緊接著,第三位神靈匆匆上前,道:“見過君上,俺是淮泗土地,管著淮水下游兩岸的農田土地,俺和祂倆一樣…俺也愿降!俺說不出那些文縐縐,但一顆紅心向君上,從今往后,就給您做牛做馬了!”
淮水之君和壽春城隍當即臉色一黑。
這土地是個富態的中年人模樣,只是站在陳錯面前,就微微顫抖,心底的恐懼根本難以抑制,像是見到了天敵一般,祂的那雙眼睛,更是控制不住的,朝陳錯手中的奇草撇過去。
陳錯也不說破,凝神一看,就從這富態神祇的神軀中,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肥沃土壤,又有諸多水利之設,還有許多兵卒、佃農的勞作身影。
心頭一動,陳錯察覺到自身一點神光跳動,眼前景象驟然一變,竟是看到了一點古之景象,見得一名名將領官僚,稟于上峰,或屯萬人,或開河渠,或增灌溉,或通漕運…
“果然是八方矚目之地!自有漢以來,有淮南國之伍被,曹魏之鄧艾、司馬懿,晉代之應詹、伏濤,劉宋之主、蕭齊之主,乃至亂世之侯景,經營于此,屯田、勸耕!這些人或青史留名,或遺臭后世,皆名傳后世而不朽!”
淮地雖是一隅,但因扼守南北要沖,古今諸多名將名臣,乃至國之君主,都曾在此勸課農耕,論述主張,自然積累了可觀的香火氣運,能承托一尊大土地神來!
至此,陳錯也算是看出來,眼前這三位神祇,該是淮泗之地眾神中的佼佼者。
一念至此,他便笑道:“三位之司職,為水系,為名城,為沃土,接下來我要做一些事,正好需要幾位相助。”
三神聞言,相互對視,不知為何,都生幾分不祥之感。
淮水之君見陳錯和顏悅色,便大著膽子問道:“不知,君上有何吩咐,不如先說出來…”
但祂話未說完,就被外面的腳步聲打斷。
跟著,披頭散發的陳方泰邁著散亂的腳步,走了進來。
這南康郡王哪還有前幾日的意氣風發,整個人失魂落魄,見了陳錯,眼中才生出幾分神采。
“二弟!二弟!你可不能再軟禁為兄了!”
他叫喊著快步上前,想要抓住陳錯的手,可到了半路,卻又停下,有些畏懼的瞅著陳錯身后的三神。
“這人肉身凡胎的,竟這般輕易就看到你我?”
三神眉頭微皺,但陳錯當面,不敢貿然探查。
陳錯則對陳方泰道:“你這魂魄中還殘留著一點靈光,待過些時日,你魂體穩固后,再為你清理干凈。”
陳方泰當即臉色垮了下來,近乎哀求的道:“二弟,為兄知道錯了,不該與你搶機緣,但道長…景華年那妖道說了,這不過是一點神通殘留,最多開個陰陽眼,能見鬼魂之流,算不得大事,何不與為兄留下?”
陳錯搖搖頭,淡淡道:“如果你能扔掉朝廷職位,從此歸于山林,我就給你留下這點種子,如何?”
“這如何使得?王府還要靠我撐著呢!”陳方泰喃喃低語,最后道:“就不能兩者兼得?”
陳錯懶得多言,轉而道:“這次讓你過來,是有事要你去辦。”
陳方泰頓時來了精神,就道:“什么事?二弟,你且說來,為兄肯定給你辦的妥當,事后好處更不會少!事后,你若覺得為兄差事辦得好,不如…”
陳錯啞然失笑,直接打斷,說道:“你來到淮南,短短幾日,已經鬧出不少動靜,以為我不知道?更不要說當初在嶺南的所作所為,說一聲胡作非為,都是抬舉你了!在這淮南,你只管聽令行事,其他的,莫管,莫問,莫做,否則休怪我不念血脈之情!”
陳方泰頓時色變,他道:“你軟禁為兄還不算,還想要篡權?讓我做那傀儡?”
“這是救你性命,若非那點血肉聯系,你以為我會和你說這許多?”陳錯搖搖頭,也不管對方臉色,直接吩咐,“等會你先千一份首領,將淮南治所遷望壽春,然后動身前往壽春…”
說著說著,他的目光落到三神身上,目有精光。
“等到了地方,著壽春官吏將編戶齊民之冊梳理清楚,弄清各家人口,再令城內外的寺院、道觀、世家、豪族、鄉紳將田契、地契都拿出來,然后統一分配!”
“什么!?”
此言一出,神靈也好、凡俗也罷,盡數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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