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虞寄身上,纏繞著好濃烈的念頭!”
道路一側,提前下車步行的陳錯,也在打量著一眾車隊,眼中透射出一點光輝。
“虞寄身上氣度,和那沈尊禮有幾分相似,應該都是儒道之力,但看他的樣子,并未意識到自身之念,沒有收斂過。”
待得車馬過去,陳錯收回目光,心中道人依舊光輝閃爍,冥冥感悟。
“要徹底奠定因果,還差最后一步,就是得等那侯安都對我出手,一旦出手,這前因也就徹底定下來了…嗯?”
陳錯正在想著,忽的,那心中道人靈光搖曳,心頭猛地一跳,便生一點感應,抬頭看過去,卻見街角處,正有一個乞丐,看著自己露出笑容。
“是那老乞丐!”
他頓時驅散雜念,朝著那處飛奔而去!
“賢侄的擔憂是對的,如今國事繁雜,正需吾輩奮起,等會在青柳樓中,你大可暢所欲言,看能啟發、驚醒幾人!”
牛車之上,虞寄與江溢相對而坐,正在談話。
虞寄與江溢之父江總同殿為臣,關系算是一般,但江溢卻是經常找過去請教文章。
這次青柳之會,虞寄是發起人之一,這江溢得了消息之后,便主動尋來。
加上江溢本身文采有名,在建康城中更是風云人物之一,他愿意過來,虞寄是求之不得。
說話之間,他們所乘車駕駛入園子。
二人下車步行。
沿途之人紛紛過來問候。
這座園林當初為皇家所用,布局考究,不光假山林木,分布有三四條道路,沿途處處松樹亭臺,亭中石桌石椅,擺放瓜果,有人坐于其上。
道路盡頭,更有一片池塘!
池塘邊上,柳樹成蔭,將兩座樓閣圍在其中,那樓閣紅柱漆墻,飛檐青瓦,脊上懸琉璃。
二人徑直到了這樓閣跟前。
此處早已聚了不少人,見著虞寄等人過來,當即圍了過來。
遠處,有一人站在一座石亭下面,遠遠瞧著,不由感慨:“還真是群賢畢至,這濃郁的浩然之氣,若真有什么鬼魅來了,那也只能退避,可惜啊,這群人不過是來做個見證。”
這人赫然是那侯安都的手下,名喚丁龍的。
邊上,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書生,恭維道:“說到底,還是師兄厲害,眼前局面,幾乎是你一力推動而成。”
“都是替大將軍辦事,休多言,防止隔墻有耳。”那丁龍說著,目光掃過周圍。
這園里園外的人越來越多,卻也有著明顯的區分。
其中可以成為青柳會核心的,無疑是虞寄、江溢等人,在池邊樓閣處笑談。
所謂的青柳之會,品文論道,就是要以這群人為主體。
核心之外,就是這沿途亭臺中坐著的人了,這些人是正經受了邀請,目的各種各樣,除了借機揚名的,多是準備結交些人脈。
那位男扮女裝的沈家小姐,便坐在一處亭臺中,聽著旁邊幾個士人談天論地。
亭臺之外,園林假山間,眾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走走停停,這多數就是慕名而來,輾轉求得請帖,過來看熱鬧的了。
如陳嬌與她的幾位閨中密友,就在這群人之中,此刻正在四處游蕩,走走停停。
“君侯怎的還不來?”沈家女使在小姐跟前嘀咕著,“不是說,這青柳會,本來就是虞家公邀請他的嗎?”
“莫急,”那位沈家小姐倒是神色如常,“總歸是要來的。”
“干脆,奴婢幫您去探探消息。”女使悄悄說著。
沈家小姐聞言猶豫了一下。
女使就明白過來,笑道:“小姐其實也是望眼欲穿啊,那奴婢就去看看,聽說這園子不止一處大門,邊上還有個呢,過去瞧瞧,可別把未來姑爺看漏咯。”
“貧嘴!”沈家小姐霞飛雙頰,“可得注意點安全,咱家的護院都沒讓進來。”
“放心吧小姐,這里的都是體面人,園中還有護衛巡視,出不了事。”那女使說著,快步離去,一邊走,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左右之人議論。
建康城作為南朝首都,聚集了五湖四海之人,談論什么的都有,女士一路聽著,倒也津津有味。
忽然。
“虞大學士召集文會,本意是為了品鑒臨汝縣侯的一篇文章,叫做。”
她一聽到這話,當即留神起來,便湊過去聽著,旋即臉色一變。
“這就有些荒唐了,一篇志怪哪能登大雅之堂?諸位名士,怎么會大張旗鼓的品鑒這篇文章?”
“不錯!”
“哼!都是些妒忌之輩!”
那沈家女使嘀咕著,正要離去,卻聽著清脆的聲音響起——
“你等若是覺得更勝一籌,等會去池邊樓閣上論道!背后詆毀,又算得什么本事?”
沈家女使一下停住,凝神看去,卻見是幾個輕紗擋面的官宦小姐,其中一人正在斥責幾個士人。
那幾個士人被這么一說,先是一愣,繼而面露羞色。
但旁邊的亭臺里站起一人,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冷哼道:“你等都是有鄉品的士人,居然被一個女流之輩當眾指責,聽她在這里顛倒黑白,難道都不會反駁?”
眾人循聲看去,有人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陸家的陸樂!”
“那位陸才子的兄長,他居然要出頭了!”
“難道這背后隱含的,是陸憂與臨汝縣侯的矛盾?我聽說,這陸樂不久前,特地寫文章抨擊畫皮!”
“我也聽說了,但似乎還被人貶斥一番。”
人群一下子興奮起來,好些個人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那陸樂來到幾個女子跟前,掃了一眼,冷笑道:“你一女流之輩,替臨汝縣侯說話,和他有什么關聯不成?你說他們背后詆毀,我卻沒看出來,哪里有詆毀了?”
幾個女子被他氣勢所攝,后退了幾步。
倒是方才出聲的女子,鼓起勇氣,上前道:“他們自己不見得有什么文章流傳,卻說我家二兄…”至此,她意識到失言。
“原來是南康王府的小姐!”陸樂冷笑一聲,“怎么,你來這里,是給他陳方慶自吹自擂?”
“原來如此!”
“我說呢!原來臨汝縣侯的家中人!”
“這位小娘子,好些個事,你是身在其中,看不清啊!”
眾人頓時一陣議論,令那女子露在外面的雙耳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