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天頗為平靜。
既沒什么修仙之人再來拜訪,也沒有見到安成王的人再來試探,便是那供奉樓也沒有再派人過來。
陳錯卻隱隱猜到了背后原因。
毫無疑問,各方都在等待那場青柳之會。
在這之前,不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是他難得的平靜時光。
不過陳錯并非什么準備都不做。
他先是燃燒了符篆,與城外的秋雨子聯絡一番,說有事要和桃花仙子商量,結果對方也說有事要見陳錯面談,但目前還不好定下見面時間,但該是在青柳之會之前。
除此之外,陳錯又將在東觀三層所得功法都修演了一遍,三天下來,靠著二境道基的修為,除了正陽一氣赤光訣外,其他四種都已經基本掌握。
畢竟都是相對基礎的法門,一般是第一境的時候修行,又都是與陳錯相性相合,自是掌握迅疾,相比之下,那正陽一氣赤光訣就有些不同了。
“與其他幾部功法比起來,正陽一氣赤光訣威力極大,還分為上下兩篇,上篇煉一氣,下篇凝赤光,玉簡上說,一氣存胸,三昧真火不能傷,赤火如虹,連綿百里晝連光,端得厲害非常!若真有這般兇猛,一時難修成倒也正常,況且我胸有真火,其實先天占了不少便利。”
畢竟嚴格算起來,陳錯只修行了三日。
“按著玉簡所述,那一氣訣,出自正陽子鐘離權,正陽是其道號,亦是此功訣竅,要在每日正午時分,日光最為濃烈的時候才能修行,時候一過,便不得其法,不僅不能精進,還要有損身軀。”
每日只有短短時間能夠參悟修行,自然進境緩慢。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那功法的訣竅,便在陳錯心中流轉。
“煉一氣,是將火氣轉為胸中一氣,實是煉氣法門,須借天時地利修行,正午行功,為的是引入一點天地陽氣,點燃體內真火,之后積蓄、蘊養,令真火與身相合,我本有心頭真火,融入心臟,和血肉本就一體,省去了這水磨工夫…”
他在東觀觀書時,就有一點察覺,如今坐定修行了幾次,算是徹底肯定,這功法上篇乃是煉氣法門,但非煉五氣,只是凝結一氣。
“凝赤光,是下篇關鍵,玉簡上說,這赤光之法非正陽子獨創,而是他云游四海時,觀一處古之遺跡領悟出來的,刪繁就簡后融入了正陽一氣訣,這才演變成如今的功法,也不知那位仙長見到的是什么遺跡。”
念頭一轉,他又轉而靈識內視,運轉玄功訣竅,身上隱隱浮現出一點紅光。
“我雖未凝成胸中一氣,但心火以功法運轉,卻也勉強能施展赤光,只是根基不穩,一旦施展,或有隱患,可以作為底牌,不能作為日常對敵之法。”
日光透窗而入,在陳錯身邊隱隱扭曲。
他一邊思量,一邊呼吸吐納,胸口處浮現一點暖流,慢慢凝結。
這正是正陽一氣赤光訣的上篇吐納法,煉一氣于胸!
只是在吐納片刻之后,陳錯的呼吸節奏驟然一變,居然改為了無名吐納法,口鼻吐氣呼氣之間,一樣將一縷烈日陽氣收斂過來,在體內流轉。
速度比之剛才,還要快上幾分!
很快,他身子微微一顫,四肢百骸各處都暖烘烘的,宛如大冬天坐在暖爐中一般,冥思沉念,物我兩忘。
待得正午過去,陳錯收功坐定,感悟體內熱息流轉,品味境界變化。
“論起精妙,這煉一氣的法門,似乎不如那無名吐納法!”
緩緩收功,他又梳理思緒。
“無名吐納之法,幾乎無物不可吐納吸攝,莫說這正午陽氣,連寺廟佛光,王朝紫氣,都可吞入胸腹凝練,乃至那一絲九龍神火,甚至香火煙氣,都能一樣捕捉,如今我用無名吐納法收攏烈日陽氣,再按著正陽一氣的法門凝聚在胸,頗有幾分事半功倍的意思,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凝結一氣!比玉簡上說的,有天賦者一年奠基、三年小成要快太多了!”
一念至此,陳錯心里反而越發疑惑。
他之前在東觀閱書,目的之一,就是想著,能否找到與無名吐納法相關的內容。
結果等他大致瀏覽了紙質書冊,無論功法還是修行見聞都有多少涉獵了一些,偏偏這個無名吐納法,不僅未見過半點相關,連類似的功法描述都不曾見過——
修行界過往的種種記載中,描述了大能施展神通、法術的景象,不乏提及吐納法的,也多少描述了吐納時衍生的種種異象,卻都沒有這無名吐納法一樣的功效,似乎無物不可吸攝!
“說到底,那位游戲風塵的乞丐,到底是什么來歷,根本無從探查,他突然出現,傳我功法,似乎刻意為之,而等我入道,不僅再未見過他,連他留下來的紙鶴,都無法參悟通透,更是找不到其他蹤跡…”
這般想著,陳錯深吸一口氣,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主君,可要備車前往青柳園?”
早就侯在外面的陳海見了,趕緊過來問候。
陳錯搖搖頭,道:“青柳之會是晚宴,也無需這般著緊,我先走走。”
陳海也不覺意外,這兩三日,自家主上除了在書房閉關,便多在府邸中閑逛,仿佛要將種種細節都記住一樣。
一念至此,他就不由嘆息起來。
王府之事陳海自然耳聞了,知道了自己君侯有了神仙手段,日后或會離家修行,他這心里就越發矛盾,想著要追隨而去,又知道一旦離開,自己在侯府的一番經營也就全數付之東流,日后在南康一系中,怕是再無影響力了。
畢竟,他陳海可不求成仙,只是希望能握一點權柄,做個眾仆之上人。
“陳海。”
陳海正想著,忽然聽著陳錯叫到自己,趕緊上前應聲。
“不用糾結,你就在侯府留著,好生操持,”陳錯看著他,面帶笑容,“這段時間,你跑前跑后,盡心盡力,可惜我仙道未成,不會什么煉丹法門,不能與你什么機緣,只給你這兩件東西。”
說著,他遞給陳海兩物。
陳海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塊玉佩與一張符紙,便是一怔。
“玉佩乃是信物。”陳錯指著玉佩,道:“若我沒有中道隕落,總還是有些壽元的,到時這塊玉佩可為信物,讓我相助一次。”
陳海聞言渾身一顫,明白了此物的要緊之處,捧得小心翼翼起來。
陳錯又指著那張符紙:“此為護身之物,我傳一句口訣給你,若是遇到災禍,口中念訣,扔出去能擋一時災。”話落,一道念頭傳出,在陳海心頭刻印了一道咒文。
這符紙的根源,是陳錯在東觀所得功法中的一個,名喚“明光靈焰符”,能將一道真火封于符紙之中,放出對敵。
陳錯的真火源于九龍神火,雖有王朝紫氣壓制中和,也是非同一般,一般的邪魅根本難以抵擋,便是不拿出去,放在身上,也能驅邪避祟。
陳海聽罷,渾身震顫起來,當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人叩謝君侯之恩,不能隨侍左右,已然不忠不義,還賴主上惦念。”
陳錯失笑道:“我去修行,再帶個隨從,像什么樣子?何況,這本就是我的路,哪能強拉著旁人?難不成我去修行長壽,你卻要因服侍而老死,碌碌一生?沒有這個道理。”
陳海嗚咽起來,小心翼翼的將兩物鄭重裝好,道:“這兩物,小人必列為傳家之寶,世代供奉。”
“沒這個必要。”陳錯說了兩聲,見陳海意志甚堅,也不多言,兩個東西有其用處,真到了關鍵時刻,自會被人拿來用的。
主仆二人正在說著,忽然有人來稟報,說是來了一位道長,求見君侯。
“我親自去迎接。”陳錯有所感應,不疾不徐的走過去,見了來人,就笑道:“秋雨子道長,終于等到你了。”
來者正是秋雨子,他察覺到了陳錯的氣息變化,知道又有精進,臉色復雜,苦笑道:“某家早想來見你了,奈何被瑣事牽絆,今日過來,除了見你之外,還要為你介紹一人,莫多問,先隨某家來。”
話落,他不由分說的捏動印訣,架起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