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拱手回禮,問道:“還未請教兩位大名。”
黑發老者笑道:“吾名盛,來到這里的人,都稱吾為盛老。”
邊上那個白發老人道:“吾名衰,你可以稱吾為衰老。”
這名字可不太吉利。
陳錯心中想著,隨后就道:“兩位長者該是知道我此行目的,雖說方才一番經歷,收獲不淺,但終究是附帶,本心還是要觀看修行典籍的,還望行個方便。”
盛老聞言笑道:“莫急,該是你的,總歸少不了,到是有些話想要先問你。”
陳錯自然不會拒絕。
盛老就問:“剛才你推門而入,過門戶卻半點書香都不沾,跟著直面歷史長河,不僅沒有沉溺過往,反而果斷的斬開往昔,是如何做到的?”
陳錯也不隱瞞,就道:“在來之前,領悟了一點神通精義,才能這般順暢。”
“果然是神通!”盛老并不意外,笑道:“也該是神通,否則以你的境界,就是天賦再高,也難有這般作為,可話又說回來,能衍生出這等神通,也足見你的道心和道基非同一般,只是什么神通,連歷史沉淀都能斬斷?”
陳錯笑而不語。
“神通乃是修士根底,無需刨根問底,”衰老看著陳錯,道,“君侯的神通位格不低,你初來東觀之時,神通還未衍生出來,現在竟已運用自如,這般天賦,就是在漫長歷史中也不多見。”
陳錯心中一動,定睛再看二人,入目的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心中猜測越發清晰。
衰老有所察覺,卻不說破,只是道:“神通衍生本是個人之事,但君侯在長河邊上演化興衰,將智慧化虛為實,將那破滅之念退去,此舉非同小可,其實福禍難料…”說話間,祂深深看了陳錯一眼,視線最后落到了陳錯懷中。
那里,放著小葫蘆和五銖錢。
陳錯神色坦然,笑道:“祂既然出手,我總不能束手就擒,只是境界差距不小,只能投機取巧,讓兩位見笑了。”
衰老嘆息一聲,道:“君侯有智慧,道心堅若磐石,老夫是佩服的,但以慧劍演化王朝輪回,雖是大智慧,但說不定反會助漲魔念,畢竟這多數的智慧,該被珍重收藏,不可輕示于人,你先前所見身影,可謂亂世之源,為幾百年破碎亂世、無數悲慘之念聚集而成,狂亂而暴虐,一旦降世,就是浩劫。”
“兩位自是比我了解局面,我以慧劍與之論道,也接觸了對方的些許意志,所以略有感悟,”陳錯也不避諱,“聽兩位的意思,祂該是被鎮住了,但既是承載國破混亂之念而生,是否已有自我之念?”
說話之時,他想到了那頭惡鬼。
惡鬼自香火人念中衍生出來,因無人收攝,有了自我本念,反過來要去篡奪陳錯的主人位置,要反客為主。
而之前他用慧劍于模糊身影中演王朝輪回,也接觸了些許意志,心有感悟。
盛老似笑非笑,道:“那道破滅之念,已經算是獨立意志,但祂到底是跨越了漫長歲月、網羅了南北之念方才成型,所以意念駁雜、混亂晦澀,幾乎只有一點本能,還不算有自我本念。”
衰老則道:“吾等說祂不得梳理,正是這個道理,衰亡其實也是時代大潮,終是擋不住的,最多只是拖延,想要約束…”祂搖了搖頭,“難!”
陳錯想起前世所見所聞,加上琉璃慧劍的反饋,懷中五銖錢微微震顫,那心中道人心有所感,更有王朝紫氣融入其中,登時福至心靈,隱約間,居然窺破了一點奧秘。
思慮片刻,他道:“既然難以消滅,那就難免長存,祂既是吸納眾念而成,一味放任,日日壓制,說不定適得其反,倒不如試著梳理、引領,即便不能煉化,總歸能加以約束…”
頓了頓,陳錯才道:“祂到底真是破滅之念,亦或是旁人將祂視為破滅之念?”
黑白二老一怔,眼中都閃過思索之色,更是流露出一點追憶之意,但繼而神色一變。
轟隆!
陳錯話音落下,整個樓層忽的就震顫起來,那地板之中,一道一道的霧氣蔓延出來。
“君侯之言,令破滅之念有了一點感應。”
盛老一邊說著,一邊與衰老催動神光。
頓時,兩者身后浮現諸多景象,王朝輪回的氣息落下,籠罩了整個屋層,重新將諸多霧氣壓了下去。
陳錯看著眼前這一幕,正在感悟,懷中的五銖錢再次震顫起來。
他那心中的道人也是靈光搖晃,體內一點紫氣流轉起來,顯化一些景象,但旋即心臟跳動之下,一點火光流轉,便將那紫氣壓下去了。
心中一動,陳錯朝著腳下看去一眼,眉頭微皺。
地上的異樣,已經被重新鎮住。
黑白二老重新睜開眼睛,看向陳錯,表情有幾分復雜。
忽然,盛老道:“若真如君侯所言,破滅之念內里混亂、矛盾,能如香火之精一般被約束、教化,可祂到底被鎮了幾百年,已經恨意深植,想要紓解,不是那般容易的,畢竟香火之念有主,方能約束,這破滅之念卻是無主的,非大毅力、大機緣、大智慧不可成!”
衰老沉思片刻,也道:“破滅終難阻擋,但亂世末時也見英雄,君侯還未真個成道,已與那破滅之念照面,或許便是征兆,將來,未嘗沒有拯救蒼生的機會。”
陳錯搖了搖頭,道:“我可沒有這般宏愿,但真到了那個時候,無人可以獨善其身,自該盡自己一份力。”
“這些都是后話,哪需要計較許多?”盛老說著,話鋒一轉,結束了話題,“君侯這會倒不急著去尋修行典籍了。”
陳錯笑道:“典籍易看,與二位長者交談的機會,可未必能有幾次。”
盛老聞言,撫須笑道:“聽君侯之話,莫非是看出吾等跟腳了?”
陳錯點點頭,道:“有些猜測。”
“以你的天賦,肯定是猜的差不多了,那也沒必要賣關子。”
衰老說著,一揮手,周圍景象頓時變化,原本空蕩蕩的屋中,光影扭曲、變化,逐漸顯化出一座座書架,上面擺滿了書冊、玉簡,將兩人圍了起來。
“吾等本是班孟堅手中一對黑白子,受史家文章蘊養,得一點精魄,方才顯露真意,于書閣之中得興衰之意,受六百年人念寄托,受萬民敕令,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