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與人在屋中交談,張舉等人等在外面,心思各異。
很快,他們卻注意到,屋中有點點微弱的金光閃爍,便不由疑惑起來。
但沒過多久,光輝散去,房門打開,陳錯與幾位高僧走了出來。
“有勞幾位了。”陳錯抱拳拱手,“著實省去我不少功夫。”
圓慧則道:“此乃應有之意,只是無法再留君侯在寺,實在是遺憾。”
“日后還是可以來拜訪的。”陳錯點點頭。
張舉、陳海等人卻聽出來,這是要離開歸善寺了。
歸善寺經過今日折騰,也是麻煩不斷,實際上也不敢留下這位臨汝縣侯了,方才說話的時候,就多有暗示,才有圓慧一出來就致歉的局面。
而陳錯此番來歸善寺,其實是為了躲避惡鬼威脅,結果陰差陽錯之下立下心中之神,和惡鬼之間的位置顛倒過來,要去搜尋惡鬼所在,將之煉化,自然也不會推辭,但他心中也記住了歸善寺對自己的幫助。
一番言語之后,圓慧等僧人親自將陳錯一行人送出寺外。
這歸善寺主合十道:“此番招待很是不周,君侯日后再來,只需提前通報,敝寺上下必掃榻而待。”
陳錯正色道:“此番能夠立下心中神,得了貴寺很多助力,我都謹記在心,日后若有所需,但我所能,當有回報!”
圓慧聞之,面上含笑,知道一番所為果然沒有白費。
慧智也上前道:“君侯諸多照料,小僧沒齒難忘,但有君侯吩咐,只要不壞師門,必赴湯蹈火。”
“法師這話不對,”陳錯笑了起來,“你若存著這番心思,念頭太重,負重前行,事倍功半。”
慧智一愣,趕緊又致謝起來。
“一場佳話。”邊上,龍華寺主法山稱贊起來,又對陳錯道,“君侯若有閑暇,也可來龍華寺,敝寺一樣掃榻以迎。”
其他幾僧也是一般意思。
陳錯自然不會拒絕,都一一回禮,最終告辭。
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那秋雨子立于屋頂之上,抱怨道:“你方才為何阻某?這臨汝縣侯不光香火奠基,仙途煉氣也有了一點根基,若不點醒他,怕是真要走上歧路了!這等良才美玉,豈能放任?”
桃木劍卻道:“你若要招攬此人,難道還要在廟中?”
秋雨子這才如夢初醒,點頭稱是,道:“既如此,等會再去單獨見他,對了,陸小子安置好了么?”
“你可算是想到他了。”桃木劍嗤笑一聲,“已然安置好了。”
“那便好!”秋雨子騰身而起。
上了牛車,陳錯令人將小豬小龜安置旁邊,跟著便閉目盤坐,平息念頭,催動體內紫氣,鎮壓胸口紋路。
張舉同車而坐,迫不及待的道:“表弟此番載譽而歸,有眾高僧推崇邀請,配上你那篇文章,傳出名聲,就能養望,一個名士名頭是少不了的。”
陳錯睜開眼,應付點頭。
張舉見陳錯興致缺缺,提醒道:“表弟雖是宗室,自然能得到舉薦,出將為相不在話下,但若有個名士底子的話,無疑更加順暢。”
陳錯笑道:“表兄,我可不想做官,人生短暫,百年也就轉眼間,都浪費在瑣碎事上,垂垂老矣,悔之莫及!”
“不做官?莫非想養望做隱士?”張舉一愣,搖搖頭,“隱士養望,還是想貨與帝王家,以賢名釣權柄。”
陳錯承認此言不假,但他本就無意此道,自然不會多言。
張舉見著,也不好多說,只暗暗嘆息。
陳錯見他安穩下來,心頭一點念轉,就看了過去,就見著其人身上纏繞諸多黑氣。
“果然,我這位表兄也早已被惡鬼影響。”
念頭一動,他那心中道人身旁,忽而浮現一點漆黑,然后被一把抓住。
方才廟中有佛光壓制,他不好追根溯源,如今既然已經出來,自然少了一些顧忌。那漆黑意志被心中道人一捏,變作碎片,都被道人右手上的鬼面吞入。
頓時,光影變幻,隱隱生出諸多景象,更是生出一股冥冥感應。
“陳海!”陳錯睜開眼睛,掀開車簾,“給車夫說一聲,改道。”
陳海立刻就去傳令,令車馬改了方向。
這一走,那冥冥感應越發清晰,也有許多景象浮現出來,但模糊不清,只是能看出是不少人在前后行走。
正當陳錯想要進一步細查的時候,感知中,一雙兇惡眼睛浮現,那眼睛里滿是怒火與驚恐,跟著就斷開了聯系。
感應不存。
陳錯長舒一口氣,知道這次探查,未能抓住惡鬼蹤跡,不免有幾分遺憾。
忽的,車停了下來。
張舉探頭問起原因。
陳河、陳海都湊過來,稟報說前面道路擁擠,行人都停下來觀望。
張舉就叫來自己隨行小廝,吩咐道:“打探一下。”
陳錯心頭之神一動,念頭凝聚,化作靈識遙遙探查,立刻眉頭一皺。
他竟是感到前方有團雜亂的人念,濃烈混沌,環繞一人,有如眾星捧月,可等他再深一步探查,想要查看那人,卻只感到一團熾熱氣血,念頭頓時一顫,隱隱要燃燒、崩潰。
于是他果斷收回探查靈識。
過去打探的小廝正好回來,就稟報道:“前面是貴陽郡公的車馬,人數眾多,將兩邊的道路都給封了。”
“原來是侯大將軍,半個月前,有幸拜訪過他一次!”張舉一聽回報,便低語不言了。
倒是陳海在旁聽了,頗有不忿,低語道:“我家君侯乃是真龍血脈,受高僧大德推崇,他侯安都卻擋路占道,跋扈至此!”
陳河神色一邊,呵斥道:“慎言!”
陳海一驚,也知失言,趕緊住口不語,再看自家主君神色如常,不見責備之意,他便又有了底氣,冷哼一聲。
陳河見了還想再說,但也下意識的看了陳錯一眼,還是沒有開口。
陳錯問道:“這位侯大將軍,很受人敬仰?”
張舉就道:“貴陽郡公乃是開國功臣,屢立奇功,在軍中威望甚高,更曾擊退北邊齊國的兵馬,沿江有百姓為他立生祠,以求保佑。”
“原來如此。”陳錯點點頭。
前面的人群正好散去,道路重新通暢,牛車再行。
“那侯安都氣血如火,心中神的靈識一接近,就生出要燃燒的念頭,他該是將身體打熬錘煉得非比尋常,是武道大家,能克制香火念頭,只是武道必然不屬香火道,那是修真道?”
想著想著,他越發感到修行之路廣闊無邊,充斥著種種精彩,短短時間,如何能看得清楚?就算是付出一生,所得怕也只是滄海一粟。
“等惡鬼之事平了,就該思量著如何求長生了,只有長生久視,才能真正尋道。”
一念至此,陳錯心中一動,冥冥之中,生出一點感應。
“原來如此,尋道的第三步,第三個境界,應該就是長生之境了,無論如何非凡,掌握何等神通,都只一時,人生短短幾十年,凡塵迷惘,達官顯貴也好,販夫走卒也罷,都要淪為黃土一抔,我有心中神,可如果不得長生,也不過一捧青灰!”
一念至此,他渾身驟然冰冷,流出一點冷汗,但旋即便被蒸騰為霧氣。
他自一步圓滿、得窺道基,又受眾人追捧,但到底心神剛定,還有諸多隱患和破綻,無法完全掌控心念,那念頭還是有些飄了,可隨著這一點明悟,諸念頭又盡數沉淀。
“我看凡塵多愚而迷者,殊不知自己亦是一時愚者。”
心頭之神凝實了幾分。
陳錯并無欣喜,反而感到未來道路的漫長。
“長生…”
“咦?”
車外,迎面一輛牛車駛來,與陳錯的車錯身而過,那車上坐著的一人,忽的心有所感,轉頭看了過去。
這是個瘦削男子,文士打扮,頭發花白,約莫五十多歲。
“虞君,怎么了?”車上,另有一名白須老者坐著,出言詢問。
“無事。”瘦削男子收回目光。
那老人就道:“你也莫擔心,來得及。”
瘦削男子嘆道:“這幾日鬼迷心竅,迷迷糊糊的應下文會之邀,要出面主持品評,幸虧得了夢中仙人點播,這才清醒,得速去推掉,品評一篇志怪也就罷了,但文章作者為宗室,旁人卻要道你我趨炎附勢,尤其我等還有官職,更要避嫌!”
“是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