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沖天際的紅光火龍,自然也落到了中殿眾人眼中。
連同圓慧在內的五僧,都不免露出訝然之色。
“幸有諸位師兄相助,否則只看這般動靜,就要引來許多目光,”圓慧雙手合十,又道:“甫一洗身,看似從零起步,其實多了原先道路對心靈的束縛,反而難見新路,但這位陸施主出身不凡,道心穩固,意志堅定,還有諸寶相助,或可成功。”
“這位陸施主確實不凡。”
圓慧左手邊的白胡子老僧點點頭,道:“神火煅燒,舍棄過往,需要大毅力,大決斷,而離開原本道路,等于行于茫茫荒野,不見前后,不驚慌失措便是好的了,他卻能窺見新路,這是大智慧!便是佛門,也是積累深厚的高僧大德才能如此,百年難有一二。”
“世人以訛傳訛,道佛門之法可一步登天,但無積累,哪得立地圓滿?凡塵迷霧、眾心迷惘,難脫苦海,”這次開口的,是圓慧右手邊的僧人,留著滿臉絡腮胡,“倒是那修真之道,有神功秘法、天材地寶催生,再有師門長輩壓陣,容易一步登天。”
圓慧笑道:“昆侖之法,自來穩妥,陸施主先洗身心,再入新道,若無自身積累,也不見得頃刻就能改換門庭,他的條件得天獨厚,自然能夠一試!”
又有一個神色木訥的僧人悶聲道:“他借勢為之,看似能棄,其實不舍,難成。”
幾個和尚議論紛紛,邊上的兩個道人神色連變。
垂云子低聲問道:“這幾位的說法,是真的?”
南冥子微微瞇眼,正要說話,旋即表情一變,手指一抹雙眼,朝左殿看了過去。
不光是他,溫言笑語的五僧也停下話語,都朝著左殿看去。
“那李多壽果然有隱瞞!居然想助安成王命中定鼎!”南冥子說著,冷笑一聲,瞥了幾個和尚一眼。
左殿,紫氣彌漫,宛如氤氳仙境,但沒有仙家的輕盈、縹緲,反有幾分厚重、博大,充斥著一點歷史氣息。
日在中天,照耀下來,有紫霧層層曲景,浮現江山之影,透露出幾分濃烈,有如王朝盛世,花團錦簇,烈火烹油,如日中天。
李多壽端坐大殿中央,兩手前伸,兩掌相對,有一銅鼎懸在兩掌之間。
這鼎不大,卻似有千鈞之重,他只是凌空維持,便已渾身顫抖,額頭汗水直流!
忽然,李多壽臉色赤紅,額間睜開一道豎目,其中一片漆黑,宛如深淵一般,似能將周邊光線盡數吸入其中!
一道黑光,從豎目中激射而出,越過銅鼎,直指殿堂東方!
前方,安成王表情安寧,盤坐在地,渾身上下籠罩著更為濃烈的紫氣,四面八方更是有淡淡的金光浮現,朝他身上匯聚。
而后,黑光一落,打在身上。
安成王渾身一震,頭上升起了一點紫氣,凌空一轉,凝成龍形,急速膨脹,與周遭紫氣相合,又引來殿堂佛光,然后升騰起來,穿過殿頂,穿入云層,起伏蜿蜒。
赫然是一頭五爪之龍虛影,通體為紫,但隱現金光!
“五爪金龍之相?這安成王也有帝王命格?難道他本來就能繼承皇位?”
藏書中殿,南冥子大吃一驚,旋即收回目光,看向五名僧人,他不知幾個僧人,是否早已知曉這位宗室的命格!
但他這一看,入目的卻是五張凝重的面孔。
圓慧雙手合十,低呼佛號,滿臉歉意。
其他幾個僧人的表情則逐漸嚴肅。
滿臉絡腮胡的壯碩僧人更道:“事關重大,我等雖為見證,也不能隨意外傳了。”
其他僧人都是微微點頭,沒有去責怪圓慧。
忽然,天地搖晃!
眾人齊齊抬頭上望。
蒼穹之下,一左一右,一條紫金之龍,一條赤金之龍,遙相呼應,隱隱對峙。
左右殿中,李多壽與秋雨子同時變色,然后又同時默運玄功!
天上。
兩條神龍。
一個是仙家至寶,得秘法千年蘊養;
一個是王朝命格,受社稷萬民供奉。
咔嚓!
清脆聲響中,無形裂痕在天空接連浮現。
白胡子僧人就道:“歸善寺當是被人設計了,真龍命格與九龍神火對峙,相互影響之下,我等同時鎮壓陣圖,亦有幾分承受不住,須得強化加固!”
其他僧人默默點頭,然后同時閉眼,已是無法分心說話了。
頓時,五人身上金光大盛,足有一丈!
垂云子不由起身后退,傳音道:“師兄,這般局面,怕是無人還能顧得上臨汝縣侯了,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借此隱匿!”
“因禍得福?”南冥子眉頭緊鎖,面露擔憂,心中總有一絲不安。
半腰獨院。
屋里一片安靜,小豬與小龜目不轉睛的盯著陳錯,忽然,兩小一愣!
床上,陳錯再次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充斥金光!
目乃心眼!
雙目深處,隱約能見心底光影。
“可惜,那一縷惡念被我磨滅,不傷惡鬼根本,不過倒是幫我磨礪了道心,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他念頭一轉,觀想就生!
心底,層層疊疊的記憶碎片羅列起來,凝成一道身影,卻是那陳方慶的最后殘念,他眼神迷離,但很快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拱了拱手,張嘴說了一句,便消弭無形。
原地,慢慢浮現出一個篆體“憾”字。
“我得你身,自然要幫你平息遺憾、遺愿,但不能為我枷鎖!”
跟著,又有連綿金光從心底浮現,幻化出重重誦經之聲,而后匯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篆體“空”字。
“佛門深奧,可以精研,能為參考,但不能蒙蔽我心,來!”
陳錯一念落下,青紫臉譜自心底浮現,張口一吸,兩個字就被囫圇吞下。
外界,陳錯周身放出潔白光輝,渾身輕盈,進而懸浮幾寸,有淅淅瀝瀝的人念光輝顯化,要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咔嚓!
外界,一層無形屏障破碎。
霎時間,人念光輝顯化,一道一道,纖細如絲,但延伸幾十里!
丘頂,南冥子與垂云子同時色變。
“師兄!”垂云子傳音入密,“有人在凝聚人念,莫不是那臨汝縣侯吧?這是在觀想心中神?要入香火道?”
南冥子深吸一口氣,傳念回應:“我與君侯說過幾分香火訣竅,但具體法門一點未傳,這都能悟出來?!”
“師兄,你失算了!”垂云子焦急起來。
殿外,上座老和尚凝神望遠,見到諸多人念光輝,朝著陳錯院中落下,不由一陣失神。
“這才一天,不光明悟了真我,都開始請佛入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