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這是?”
慧智滿臉疑惑,他還注意到,那小豬似乎還瞅了自己一眼。
“我家君侯有些喜好異于常人。”邊上的陳海滿臉尷尬,硬著頭皮解釋起來。
陳錯卻不以為意,他站起身,笑問慧智來意。
慧智趕緊將東西遞過去:“這是寺主讓小僧送來的,說是對君侯當有用處。”
陳錯接過來,看了一眼封面。
心廟訣。
他心中就是一動,抬頭就問:“是觀想的具體法門?”
慧智一愣,隨后就道:“正是,君侯是如何看出來的?”
“我看了幾日佛經了,也和你探討過了,若還是看不出來,寺主就不會讓你來送了。”陳錯說著,順勢翻開,居然就這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慧智見狀詫異,他本還以為要解釋一二,沒想到君侯連問都不問了,就這么看起來了,知道不好打擾,于是順勢告辭。
陳錯就讓陳海去送一送。
等人一走,陳錯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這套法門內容不多,看得出來,這是一種較為粗淺的筑基之法,雖然也提到了部分儀式和注意事項,但無需去往藏書殿觀龍樹像。
“這個法門,自是比不上歸善寺的正統傳承,但我也沒有剃度拜師,能得此物,已經足夠了,而且也省去了觀龍樹像的步驟。”
一頓飯的時間,陳錯就將內容看完,將書冊放在桌上,回憶品味。
“心廟法,以心做廟宇,請來佛陀菩薩入住,其實就是從無到有,在心里觀想塑造一團佛性,而其中要點,就是克服人心雜念,窺見真我!因觀想時,人心乃最大變數,心念不同,入廟的佛陀菩薩就會不同,去了雜念,明了心中真意,才能請得佛來,亦即,若要見佛,先見真我!”
何為真我?
陳錯深吸一口氣,回想起夢澤中臉譜,已有幾分想法,再翻看那書,念頭漸清。
“書上有幾條注釋,該是前人留下,上面說,窺見真我,是基礎中的基礎,其他觀想之法,也都要有這一步,天資高的,也要耗費幾日,有些更要花十天半個月,記錄中最久的,花了足足一年!沒有天賦之人甚至眾終生無望。”
思及此處,他眉頭皺起,翻了一頁。
“見了真我,再請佛入心,就是水到渠成了,不過這些佛陀與菩薩…”
那書的后面幾頁,都是佛陀與菩薩的畫像,名目眾多,但每一個面目都不清晰。
“這些留白之處,該就是按著觀想之人的真我不同,浮現出不同的面孔,這和慧智所說的觀龍樹之相,而勾勒自身面目相合。”
哼唧。
這時,墻邊傳來聲響,卻是小豬將好大一片瓜果,都給吃了個干凈,然后斜躺在墻邊,用蹄子撫著滾圓肚皮,很是愜意,邊上還趴著一只小龜。
剛才,陳錯為了穩住豬龜,先讓他們飽餐一頓,又讓人買了瓜果送來。
見一豬一龜安逸起來,陳錯稍稍放心,心里念頭一轉。
“無論如何,都要先試試這心廟法,看看這明見真我的法門是否有用,也好給之后打個基礎。”
一念至此,他緩緩閉眼,隨即,入了夢澤,到了那張鬼面臉譜跟前。
深吸一口氣,陳錯伸出一根手指觸碰臉譜,心里觀想臉譜,按著心廟法明見真我的要點,排除雜念…
這一步,倒是出奇的順利,幾乎沒怎么耗費功夫,陳錯就心中清明。
或許,也是因為他經常吞服通明丹的關系,此刻雖未吞用,卻還是把握住了心念。
等陳錯那手指貼到臉譜上,眼前景象一變!
他猛地睜開眼。
心里轉過疑惑,忽然就有一段信息傳來。
這一個月以來,他每日都起個大早,而且一起來,就會朝床邊銅鏡看去。
于是,這次他也下意識的朝鏡子看了過去。
鏡子里,略顯稚嫩的臉上能看到濃重的黑眼圈。
“我這一穿越,成了個小鮮肉,可年輕也怕熬夜啊,容易折壽。”
他知道自己睡得淺,以前換個地方都要輾轉半夜,如今不光換了地方,變了床榻,甚至還換了個時代,就更加難以舒暢了…
不對!
忽然,他眉頭一皺,往身下摸了摸,沒有想象中的小葫蘆。
然后,他再次看向銅鏡,里面是陳方慶的面孔。
記憶涌上心頭。
父親北上為質,等高祖登基,明明已得富貴,還要承受許多不公,什么東西,都不得長久,隨時都會被搶走,即使靠著五石散,能得一時歡愉,可一旦醒來,還是如故。
周邊一切,都沒有一個真正是屬于我的!
到底什么屬于我…屬于陳方慶的?
不對!
我是陳錯!
那鏡中的面孔驟然扭曲,化作青紫臉譜!
陳錯驚醒過來,周邊還是夢澤,但面前那張臉譜卻是急速抖動,一張半透明的虛幻面孔浮現出來,又有一雙手伸出來,似乎有人想要從中掙脫!
那張面孔赫然與陳錯一模一樣!
隨即,這扭曲人影咆哮起來!
“我陳方慶哪里不如兄長?為何母親都不怎么看我?為何一個婢女,我那般以禮相待,都對我不假辭色?為何有了仙緣,都輪不到我?憑什么?憑什么!我要!我都要!都該是我的!”
這虛影張牙舞爪的,朝陳錯伸出了一只手。
陳錯瞇起眼睛,并不慌亂,反而催動念頭,讓腦海中屬于陳方慶的那些記憶碎片旋轉起來,向外滲透。
那些記憶碎片立刻受到牽引,似乎要與那虛影匯合!
但下一刻,夢澤中的鬼面臉譜一震,虛影卻瞬間被拉了回去!
與此同時,陳錯眉頭緊鎖,依舊維持著記憶外流的形式,只是越是往后,他越感沉重,最后更是渾身顫抖,冷汗連連。
“暫時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隨即,他以手捏訣,順勢往空中一斬!
清脆聲響中,那諸多記憶凝結成型,跌落下來。
陳錯心頭一動,抬起手,一本空白書冊憑空成型,那落下來的記憶碎片,就紛紛投入其中,化為一列列文字。
“呼…呼…”
陳錯看著手上這本書,劇烈喘息。
“已經切割出了一部分,但我終究是修為淺薄,還是余下了不少,這張臉譜,還是不能戴的。”
陳錯又看了那張夢澤臉譜。
“陳方慶這個名字、這個身份,又何嘗不是一張畫皮呢?甚至反過來,開始侵蝕我本身了…”
他怔怔的看著那張臉譜。
“在我來之前,陳方慶已經死了有十二個時辰,但人即便死了,也有些東西是能留下來的。”
陳錯的身影逐漸在夢澤中消散。
再次睜開眼睛,陳錯長吐一口氣,感到渾身輕松,仿佛去了心頭大石。
“咦?”旁邊傳來輕咦聲,那小豬不知何時,跳到了桌上,豬蹄子下壓著那本心廟訣,這會瞪著眼睛,盯著陳錯,“你身上的香火味又香了幾分,方才是做了什么?”
說著,它嘀咕解釋起來:“俺見你不太對勁,看是否那惡鬼來收魂了,誰知你坐著都能睡著!”
“多謝豬兄關心。”陳錯卻是拱手一笑。
“哼唧?”小豬眼睛一瞪,“叫俺什么?”
陳錯笑道:“莫非還要讓我叫前輩么?實不相瞞,我怕是叫不順口。”
“按著年歲,你叫俺一聲前輩,還是你占了便宜!”小豬小臉一抬,那小龜卻已經“嘰嘰咕咕”起來。
“行了,俺知道,一般人自是不會待見俺們異類,”小豬有幾分不情愿,又看向陳錯,“你是想向俺請教香火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