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份的變化,洛蘭希爾如今可不能和過去那般,自己一人單獨的起飛,然后直接抵達北方,這樣會讓兩邊都很尷尬,所以最后,洛蘭希爾還是聽從眾人的建議,等龍船艦隊返回一半后,才乘坐著特制的龍船出發,在十來艘戰艦的護航下,前方北方。
當龍船翻越挼藍洲的山脈后,氣候就格外寒冷了一些,下方的世界也覆蓋著茫茫白雪,只有少許部分地表露出,顯出青黛的山林之色。
最近下了雪還未化,空氣中還有著陣陣寒氣,當洛蘭希爾站在龍船側邊的圍欄走廊上俯瞰沿途的景色時,能看到沿途中不少城池里升著裊裊炊煙。
如今北方的取暖方式大多都是燒柴燒炭,鄰近山林密集的地方人口也會多一些。
看來要著手考慮北方的供暖問題呢,洛蘭希爾心中若有所思。
不過這些事情還有些遠,短期里倒也不用著急,生活在這方土地的人們如今也大多適應了當地的氣候。
當龍船繼續前進,離開挼藍洲,向著北松洲前進的時候,航線的下方陡峭的山峰逐漸多起來,城鎮村落的數量也開始減少。
如此,一直到綠松孔雀山所在的冷翠洲,山間的行人才陡然增多起來。
沿著風雪中的山道,行人們如螞蟻般在地上排成長線蜿蜒前進,向著視野盡頭的那座巍峨「高山」匯聚,遠方則不時傳來鐘聲,雪地中也回蕩著些許祈禱的吟唱聲。
當龍船抵達綠松孔雀山的駐地時,在安排好的空地上慢慢降下,帆槳扇動的氣流將周圍的積雪吹起,雪粒和冰風中一陣微晃的響動,龍船接二連三穩穩的停在地面,隨后艙門打開,一位位白衣銀甲、蘭花為穗的侍衛將周圍布置防衛,然后正中的階梯緩緩放下,在一片風雪中,那金紅色的長毯一直延伸到綠松孔雀山的山門前。
洛蘭希爾從溫暖的龍船中彎身走出,一眼就看到那山門前佇立的一個個身影,他們身上散發著不弱的氣息,應該是青鸞五脈的高層吧,少女心想。
隨后這位「葭蘭之鳳」提著白絨印蘭花鳳凰的長裙,輕步走下臺階,踩在柔軟的毯子上,因為毯子比較厚,完全感受不到腳下冰雪的寒冷,讓人體感舒適。
在一位位侍衛的注目中,洛蘭希爾緩步走過這長毯,腦海中卻回想一個似曾相似的畫面,那似乎是她去埃梅納斯的第一天,也是如此,站在路邊,看著芙蘿茜婭提著裙擺略帶緊張的走過身前的長毯。那時的芙蘿茜婭雖然有點不適應,但身為公爵家大小姐,優雅的禮儀和美麗的身影還是折服了許多來校的新生。
現在自己也稍微能理解當時芙蘿茜婭的心情了呢。
當這位雍容華美的少女緩緩走過長毯抵達那青石臺階的山門時,她腦海中關于過去的一些思緒漸漸散去,目光也重新看向身前等待自己的眾人。
「葭蘭陛下。」眾人拱手彎身,對洛蘭希爾行禮,然后站起身來,在前方引導著走向派中的大殿。
數分鐘后,眾人安坐在寬敞的大殿內,中央一座高大的綠松玉石香爐內燃著橘紅的炭火,散發著熱量和淡淡焚香,溫暖著室內。
眾人先是感激感謝一番洛蘭希爾清理龍脈之禍的恩情和功績,之后又是五鳳遺脈之間的敘舊,然后才慢慢轉到今日的正事。
「我等無意與陛下為敵,且都是五鳳傳承,也不想同室操戈相斗,若是陛下不棄,我等愿率國附之。」坐在洛蘭希爾左側不遠處的是如今青鸞五脈中威望最高的人,素登樓。
這位昔年的赤樓斗劍榜首,如今在天下依然有著難以撼動的威名,除去特殊的神女或者鳳凰外,很少有人敢說自己能單獨勝過這位。
「登樓卿是想?」
洛蘭希爾雖然猜到青鸞五脈不會太抗拒為 王朝一統,但沒料到他們如此輕易果斷的就直接開口了,原來她還以為要耽誤不少時間,費上不上口舌呢。
「陛下是否感到些許詫異,確實開門見山就如此說,很難讓人不起疑惑。」素登樓很是瀟灑坦蕩的解釋。
「其實吾等最早起事時,也并無逐鹿天下之意,本就是想著讓北地諸民從金雀花之朝內解脫出來,避免受其內亂戰火影響。」
相比世俗的世家門閥和個人,青鸞五脈作為上門傳承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利欲野心去爭奪天下,追求修為進階乃至長生才是派中眾多弟子的目標。
一開始與金雀花王朝的決裂,一方面是厭棄皇族的所作所為,二來也是趁早將北方諸地拉出朝內爭斗的紛亂旋渦。
事實上若不是洛蘭希爾的突然出現,新君二王間,或許要爭斗許久,才能分出勝負,而且之后還要與各地叛亂相斗,天下混亂數十年才會慢慢平息。
聽著素登樓的解釋,洛蘭希爾微微點頭,但她感覺對方似乎話還沒講完。
看著這位少女陛下耐心聆聽的模樣,素登樓心中微微一動,然后又盡快甩去腦海中某些不切實際的雜念,繼續講述起青翎孔雀國內的情況。
「因為要解決龍脈之禍的問題,我等喚醒了沉睡上千年的遠古神靈,雖然祂解決了難題,但如今我們似乎又有些不適應和手足無措。」素登樓說著如今關于崇拜這位「樂天」緊那洛的信仰快速在北方擴散的事情。
這應該不令人意外吧,洛蘭希爾聽完后,并沒有太多意外,腦海中轉過幾個念頭。
在前世,連真實神跡都沒有的宗教都能傳播如此之廣,更何況現在這完美符合人們心中隱約期待的神像。
強大無比,拯救苦難,神秘莫測,其形其勢遠超凡人,僅僅是遠遠的看著那巨山一般的身軀,就會給人帶來一種直沖天靈蓋的巨大視覺沖擊,若是普通人,很容易就拜服在這種原始的崇拜沖動下。
「登樓卿是在擔憂這信仰會在今后引發一些不好的動蕩是嗎?」畢竟宗教崇拜是相當盲目的。
「是的。」在場的幾位青鸞五脈高層點點頭,一同稱是。
「我知道了。」洛蘭希爾點點頭,然后表示自己之后會去與那神像交流一番,事實上她也有一些問題需要詢問這神像。
在大的方向定下后,洛蘭希爾又和眾人商討起一些細節來,在場的眾人雖然答應今后青翎孔雀國并入蒼蘭之朝,但在一些細節和權力上希望有所保留,對此少女表示理解,并在一些可以讓步的地方緩和。
青鸞五脈依然能夠保持自己的門派駐地和洞天秘境,且有一定的自,但洛蘭希爾也表示各家上門依然要遵守一些核心和基礎的律法和規定,這點各派都是相同的。
等這些細節探討完畢,已經是三天后了。
除了開頭有些不熟悉彼此而進展較緩,后來兩方的商定的速度越來越快,畢竟主要的矛盾得到解決和確定后,就是不太重要的地方了。
協商完畢后,洛蘭希爾留下部分官員根據備忘錄開始撰寫正式具體的文書,自己則前往那神像的所在。
又是飄雪的一天,洛蘭希爾從龍船上輕踏而下,身體包裹在透明柔和的氣罩中,飄向那神像的頭顱所在。
越是靠近,洛蘭希爾越是感覺這神像的巨大,其中僅僅是眼珠就比兩個她身高還高。
隨著雪花慢慢降下,洛蘭希爾懸停在這神像的眉心前,對方似乎也有所覺察,那白雪覆蓋的眼簾慢慢睜開,瑰麗而璀璨的眼瞳看向身前這渺小無比的少女。
洛蘭希爾看著這對巨大而美麗的眼睛,感到一種略為奇妙的韻動,似乎有點熟悉和親切,但仔細回想,又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隨后她耳邊響起一個格外清晰的聲音,是某種女聲,但又似乎是合成的聲音,有種無機質的清冷之感。
「尊敬的洛蘭希爾,緊那洛級「樂天」自律單元向您問好。」她似乎有著智慧而又如人工ai。
自律單元,緊那洛級?洛蘭希爾腦海中快速掠過諸多思緒。
是了,當年七美德的米迦勒在關閉艾竭卡網絡時也說過,各自律單元不得再連接網絡,這說明當時神翼之陽內是有著不少自律單元的,這也算是機械議會的風格吧。
「你是「神翼之陽」下屬的自律單元嗎,是誰制造出你的呢?」洛蘭希爾開口詢問。
「吾由七美德「寬容」蕾莉拉設計,然后由七美德「謙遜」媧賦予生命,并在媧沉眠后,負責看護東方大陸。」
「看護是指保護東方不受混沌幻影侵害嗎?」雖然這尊守護神不弱,但比起無窮無盡的混沌幻影,恐怕還是有著不足。
「是的,但我等能做的,并不是直接與混沌幻影對抗。」這位開始介紹起自己的使命和功能,有如使用說明一般,詳盡無比,先是一系列制造的工藝,采用了何等的技藝,功率和功能模塊等,各個部件如今的完好程度,以及遵守的協議有哪些等等。
洛蘭希爾開始還能理解,但之后其傳遞的信息越來越復雜,不僅是話音,而是直接在洛蘭希爾的眼眸前浮現出飛速劃過的信息流,對方似乎知道洛蘭希爾有著系統輔助,并不擔心這樣的方式會接受不了。
而越是了解,洛蘭希爾越是驚訝的發現,這位緊那洛和自己腦海中的系統有諸多相似的地方,甚至某些模塊和處理方式都是一模一樣。
難怪一開始接觸的時候,她就感覺如此熟悉,這豈不是說自己意識中這搭配的系統和創造緊那洛的應該是同一位,但緊那洛的創造者應該是神翼之陽末期的七美德之一,這和自己又是如何牽扯上關系的。
「你是否知道我的來歷。」洛蘭希爾在聽完介紹后,沉吟小會,直接開口詢問。
「吾知道,尊敬的洛蘭希爾,汝是原初之心的智慧結晶,曾經太陽王冠的支柱,星辰王冠的萬能之匙,未完成的奇跡,最后的希望和可能。」
聽完后,洛蘭希爾眨眨眼,感覺對方可能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你是從何得知這些的?」自己應該沒見過她才對。
「在尊敬的七美德「寬容」蕾莉拉和「勤奮」刑天兩位大人離開伊瓦爾星系前,曾告訴過我等三人未來的計劃。」
「那是?」洛蘭希爾眼瞳微微張大,而之后聽到的信息也讓她驚訝的開口。
「竟然…」
神翼之陽末期,七美德中剩下的五人領導著殘存的眾人,在滿目瘡痍的地球重新建設,但在經歷太陽和月亮之爭后,組織大傷元氣,內部很多人也逐漸心灰意冷,在這樣的場景下,「溫和」菲拉爾帶著小部分志同道合的人降落到西大陸,開始嘗試創造新的種族。
對于自身種族的存在,菲拉爾已經有些厭棄了,覺得他們這些從艾竭卡之海返回,暫居人類軀體的生命已經是某種異物,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還暮氣沉沉,看不到什么希望,于是他和身邊的準備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一個嶄新的種族上。
有如看待自己還未誕生的女兒一般,菲拉爾在新生的種族上寄托了很多,幻想的期待,美好的向往,而后便慢慢誕生了取名妖精的「振翅者」和取名精靈的「吟唱者」。
如今看來,這兩個種族確實帶著很濃的童話意味,或許這也是那個年代人們對現實失望絕望的體現吧。
依然呆在東方的媧和刑天則開始了龍脈架設的計劃,而這個計劃也是磕磕絆絆,中途很多次都有成員懷疑最后能否實 現,但那時似乎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眾人只能在擔憂和渾噩中慢慢沿著慣性繼續完成龍脈的構建。
只是,最后龍脈構建的末期,各種試驗結果表明,即便其100完成,所構建的獨立亞空間,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有如一個活人走入封閉的墳墓生活,或許他還未真的死亡,但和死亡也區別不大了。
亞空間內的資源和一切都是有限的,遠不是廣袤的宇宙能夠相比,而放棄外在的世界,逃避進入其中也不過是等死而已,之所以一直沒有放棄這個計劃,也只是想在神翼之陽內部留有一點想念,不希望眾人一下子落入絕望的深淵。
只可惜神翼之陽的成員并非無知的凡人,這些從滅絕中誕生或存活的生命,曾見識過人類最為輝煌的時期,假如那時人類文明的光輝有如銀河最中心璀璨的星云,那現在的人類恐怕連一個死寂的隕石都不如,實在太過渺小了,這種令人絕望的巨大差距,讓無數成員難以接受,意志消沉。
面對這樣的絕望,菲拉爾希望創造出毫無包袱,嶄新的種族替代自己,列爾烏則表示,人類將自身的知識和歷史傳承下去,就可以了,剩下的三人中,蕾莉拉還不想放棄,媧則時常哭泣落淚,刑天時而照顧媧,時而獨自沉思。
最后,刑天和蕾莉拉商討了很多年,在他們的堅持下,媧答應自我陷入沉睡,并等待他們計劃完成的一天,而刑天和蕾莉拉則踏上未知的旅途,前往那遙遠無比的銀心(銀河中心)。
因為失去了月亮王冠的支持,那個時代的神翼之陽成員并不能做到跨越星河,而以月亮王冠碎片打造的圣物飛船,最多也只能以兩倍光速航行。
「為什么要前往銀河中心呢?」少女眼眸中閃過淡淡的盈光。
「因為那里有未完成的星辰王冠,還有沉睡在王冠中的原初之風,洛蘭希爾。」
作為四原初中比較特殊的原初之風,洛蘭希爾那變化而適應的特性,是否能夠用來當做星辰王冠的載體,輝煌時代的人類有著這樣的假想和試驗。
那個時候星辰王冠雖然完成了部分,但依然還有許多問題,因果和命運實在是很虛無縹緲的東西,或許這也是某種人為強加的觀念,世界本質上并無這種概念,只有平等客觀的規律,而沒有人類主觀認為的某種聯系。
但另一個維度宇宙的重疊,讓許多精神上的概念化為了現實,這是超凡力量的起源,也代表了因果和命運這種概念實現的可能。
星辰王冠需要特殊的載體,洛蘭希爾是當時人類所知曉和想象中,最適合承載的,于是在艾竭卡中的維度潮汐爆發時,當時的洛蘭希爾并不在太陽王座內,而是離開了其他三位原初,被轉移到了星辰王冠內試驗。
因為星辰王冠那時還未升入艾竭卡之海,也就避開了當場突然爆發的災厄,這也讓洛蘭希爾存活下來,但受到艾竭卡之海災厄的沖擊,無數人員蒸發死亡,網絡紊亂,能源斷供,超時空通道關閉等等,還未完成的星辰王冠也化為一片死寂。
如此,直到蕾莉拉和刑天坐上那永不返航的飛船,向著銀河中心出發。
「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嗎?」少女垂下眼簾詢問。
「是,但也不完全如此。」這高大的神像依然傳達著清冷的話音。
「既然您出現在這里,那就說明他們最后完成了計劃,并讓飛船如愿返航。」
古老的詩歌,再次頌唱,天使的韻律和音階,緩緩綻放。
曾經于埃梅納斯學會的圣歌,已然預言了數萬年后的一切,直到今日,洛蘭希爾才明白,那位白袍之子說的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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