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動亂不定,各地州府的執掌者也在觀望和揣測,想著未來應該如何安身立命。
有的州府直接和當地的世家形成聯合,然后推舉出某個盟主,統合洲郡內的力量以求自保,有的州府因為當地有著勢力強大的派系存在,官府的力量反而相較弱小,不得不依附于這些大的派系,另外還有的偏遠洲郡異族聚集,干脆又恢復到過往那種自治偏安的狀態。
金雀花王朝統治天下數百年,積累深厚,讓許多組織和世家也升不起什么異心,直到如今轟然倒塌,才感到有些不太適應和習慣,大部分洲郡也都處在懵懂和依從過往的慣性中,還未完全從王朝的余輝中擺脫。
但是,也有那么一部分洲郡,很快就在斡旋中不斷的統合與聚集,他們沒有化為散沙,而是被整合到了一個框架中,做成此事的自然不是靠一兩個偶然的天才,而是數家上門大派強大的影響力和勢力,他們也有同一個起源,那就是青鸞嫡傳。
在北府軍南下后,北方諸洲內就再也沒有勢力或者個人能抵御青鸞五脈的威壓了,短短半年里,他們打通北方三十一洲,將各地的派系壓服,州府接管,直到如今終于時機成熟。
遼闊的群山中,一座陡峭傾斜的銅綠山峰格外顯眼,那山上的青綠色并非只是樹葉的葉子,還有不少是裸露的礦石反射,很是少見,而這里便是‘銅綠孔雀山’的山門駐地,也是昔日青鳥落下玉枝的地方。
“鐵藍笙,這時你也該告訴我們最后的底牌了吧。”
巍峨的山崖上如今站著一群人,看他們的衣著和氣度,皆是不凡,可以說每一位都有不下序列8的實力,而且衣色多青,腰佩翠玉,熟悉的人能一眼認出,這些人都是青鸞五脈的首席或者掌座,實力非凡。
“登樓師兄何必著急,還且讓我為諸位同門挨個細說。”一位衣衫飄飄的男子站在懸崖的風中,那衣擺的尾部有著孔雀的翎羽,在陽光中反射這陣陣光彩,很是特別。
“我等五派同出一源,大家想必也對‘青鳥銜枝,落而生國’的傳說熟悉不已。”
“傳說中的時代距今已格外遙遠,很多事跡的真相也在流傳中逐漸被扭曲,讓人霧里看花,很不真切。”
“今天我們所在的這片地域,便是青鸞陛下當年與那青銅巨人戰斗的地方。”這位綠松孔雀山的年輕掌座一開口,就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在場的除了‘綠松孔雀山’派系的幾位,還有‘青蓮洗劍宮’‘凝露染碧坊’‘寒山雁行門’‘碧落逍遙宮’的諸多核心成員,此刻他們看著這片群山和下方那寬廣的峽谷,若有所思。
“因與那三頭六臂的青銅之神戰斗,青鳥口中的翠露玉枝才為之落下,所以說如今我們這青鸞五國也該承那位外神一份情才對。”他這話一開口,就讓在場的不少人皺眉。
“那外神乃是青鸞陛下的敵人,我等身為青鸞所傳嫡脈,怎可感謝賊寇?”青蓮洗劍宮的一位首席站出,其劍眉星目,英俊而冷厲。
“冼英師弟為何如此成見,若是看過派中關于上古時代的記載,其實你我應該也心中清楚,青鸞陛下并不愛我等著五國之民。”
從客觀事實上而言,這群山之中開辟的五個國家,確實是受到青鸞的澤被,但從情感上講,青鸞又有些冷淡疏遠,她雖開辟了這些國家的土地,初期也有過幾次甘露和指導,但和其他五鳳相比,可謂很少親近庇護下的這些子民。
早年的時候,五國子民地處深山之中,與外界交流甚少,倒也不覺得,而后來王朝一統天下后,五鳳各脈逐漸交流頻繁,其中一些端倪也慢慢顯露出來。
青鸞五脈很是羨慕其他五鳳的傳承,是那樣詳細周到,還多次幫忙修正,并留下各種囑托和任務,而他們保留的青鸞親筆書冊少之又少,甚至有些傳說還是后人為了美化而加上去的。這就好比被母親疏冷放養的孩子,雖說自由,但心中總有些寂落。
不過青鸞五脈也是繼承了青鸞那驕傲的性子,極少在其他五鳳派系前表露這些,反而會信誓旦旦的說青鸞陛下是如何如何好,這讓其他五鳳的傳承派系也不敢多嘴刺激。
可是今天,這位綠松孔雀山的掌座卻自己將這傷痛和遺憾揭露了出來。
“鐵藍笙!”在場好幾人怒目而視,盯著這口不擇言一派之首。
“抱歉,是我話重了些。”他先是恭敬的彎身行禮,讓眾人稍微消了點氣,然后才開口繼續。
“我的意思其實是,如今我等青鸞五脈五國能有今日,其中也有著這位外神的一份機緣。”
“所以呢,鐵藍笙師兄可是有了什么計劃?”一位帶著輕紗的女子上前,其眼瞳宛若秋水靈瀾,看向這眾人前的掌座。
“是這樣的,碧霜師妹。”他將手中的折扇一抖,然后指向不遠處那翠綠無比的傾斜巨峰。
“諸位可見這座巨大的山峰,其實依照我派記載,這座山峰便是當年那三頭六臂的巨靈所化。”
“然后呢,這和你今日把我等聚集有何關系。”碧落逍遙宮的一位劍子上前。
“當然是解決這北方諸洲龍脈紊亂之禍。”終于,這位說出了今日的目的。
“這…”眾人一下子沉默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龍脈之禍麻煩,但因為各家上門的積藏,其實還能撐一段時間,倒但總歸是隱憂難安,不想今天這位卻說自己有了辦法解決。
“不知藍笙師兄的辦法是?”凝露染碧坊的碧霜繼續開口詢問。
“答案就是這埋在山下的那青銅巨靈。”
“因為此地就在我孔雀山的駐地內,數百年來,先輩們也孜孜不倦的找尋有關這位巨靈的資料,終于還是發現了一些東西,而這又要說到極其遠古的時代了。”
“極其遠古”
“是的,那是七煌真焰府君尚未出世的更早蠻荒時代,或許還在數萬年之前。”
“數萬年之前…”這下眾人更加迷惑了,那個時代人類還未開化都尚且未知,怎么會留下記載呢。
“諸位應該知曉當年混沌大劫時,那些身披白翼的天外飛仙吧。”這位說的應該是當時的天使軍團。
“是的,據說西方還有專門崇拜那些天外飛仙的教派。”
“難道各位就不好奇這些天外飛仙的來歷嗎,為什么他們和我們如此相似,而即便是那些背生血翼的天魔也是如此。”
“其實在更早的時代,這東方大地有過一段人神混居的時代,其中就有兩位特殊的神靈,他們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猛,號‘刑天’,其踏龍逐月,眾魔相隨,以征閻羅。”
“若是對比那青銅巨靈的形象和壁畫中那‘刑天’的模樣,就會發現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難道那青銅巨靈就是‘刑天’?應該不是,雖說我等敬畏青鸞,但遠古時代的神靈可不僅僅如此。”
東西大陸中都對上古的時代留有些隱約模糊的記載,雖不詳細,但對于序列十的存在,還是有那么一點認知的,劈山斷海,真正的改天換地,即便沒有龍脈,也能輕易破開大陸地幔,西大陸那貫穿嘆息山脈的巨型峽谷,便是那毀滅之龍造就。
“那青銅巨靈雖三頭六臂,但于神靈相比,還略顯不足,不然也不會埋在這里了。”眾人搖搖頭。
“你們可真是死板,呵。”鐵藍笙見到幾位急忙出口反駁他的人,心中不愉。
“我就直說吧,既然青鸞陛下能平定龍脈紊亂,安撫四方,那這與青鸞陛下相爭的巨靈,必然也能有同樣的法力威能。”
“是又如何,難道我等還要依靠一個來歷不明,甚至是邪靈的存在嗎?”雁行門首席,諸玄一上前。
“沒錯,我們不能依靠他,但是,我們現在確實需要他。”鐵藍笙凝眉冷目,直視這位地位與自己相當的男人。
“我綠松孔雀山在數十年前獲得某些真相后,就一直在尋找聯系和喚醒這位巨靈的方法,如今終于有了結果。”說著,他臉上也露出一種莫名的崇拜神色。
“其實,這位并非我等想象的敵人,恰恰相反的是,祂也回應了我等的祈愿。”
看著鐵藍笙那深信不疑的表情,眾人有著幾分不解,但還是慢慢圍上去,聽他細細講述,直到許久之后,眾人散開。
“如此說來,這也不失為一種答案。”
“青鸞陛下還是太過眷念彩華府君了。”
“建木之實,東西之約,難怪…”
“帶我們先去地下見那位古老的存在吧,雖然藍笙師弟講述的差不多了,但還需要做最后的確認。”素登樓背負一柄青穗長劍,話音裊裊。
“還請諸位師兄弟跟隨。”說完,鐵藍笙帶著眾人從山崖上飛下,轉向那遙遠的青綠山峰,如今再看,那山峰的形狀,宛如人側臥的一只胳膊,隱隱有著特殊的神韻。
兩周之后,北方三十一洲各大勢力的代表被邀請至此。
圍繞著群山中那座特殊的青綠巨峰,連綿的山頂山腰站滿了人群,舉目望去,有著數十萬之多,令人感嘆。
而這時,一道道青色的身影自山巔升起,他們皆是青鸞五脈的真傳弟子。
青色的羽翼在衣衫背后展開,這些代表世間人類最為強大的戰力于天空翱翔匯聚,不斷匯聚盤旋,隱隱散發的威勢,讓觀禮的眾多派系和官場人員心中驚訝而畏懼,深感這青鸞五派實力積累之深。
這其中七階以上的真傳弟子恐怕有著近萬人,而放其中任意一位到一個小門派,都可以成為派中第一第二的高手,上門和普通派系間的差距懸殊無比,而青鸞五脈無愧如今五鳳傳承中實力最強的一支。
天空逐漸為蒼青的羽翼遮掩,層云流動,天上的陽光也不再刺眼,風中也開始帶上陣陣寒意,隨著青鸞五脈的成員不斷施展,這北方諸洲的龍脈之息也不斷向此處匯聚。
素登樓此時也帶著青蓮洗劍宮的弟子懸浮在這天穹之上,俯瞰著下方那不斷成型的巨大旋渦,其中青電閃爍,龍脈之息狂烈不已,而其中積累的魔力也格外深厚,讓人不禁心中恐懼,如果是突然爆開,恐怕這方圓數十里,都會化為塵埃灰燼。
但今日青鸞五脈既然廣邀眾人來此觀禮,自然也是做好了各種準備。
一層又一層的陣法網絡降下,將龍脈之息壓入這山峰之底,一層又一層,連綿不息,甚至最后開始念誦咒語加持,以至于宏大的吟唱之聲在天空響徹。
如此浩瀚無盡的魔力和龍脈之息灌注下,下方的山峰終于開始其變化,其中碎石抖落,泥土滑下,大地開始隱隱顫抖,不少圍觀的人慌亂不已,有的站立不穩,有的開始想著后撤逃離。
好在這種情況并未一直持續,終于一道道璀璨的翠綠光華自山峰底部綻放,其破開所有封鎖,無數碎石泥土盡數消退,之前大地的顫抖也變得平穩無比。
就這樣,無數人長大著驚訝的嘴巴,呆呆的看著那緩緩從地上撐起的宏偉身影,其身可抵達天穹,手握星辰,眉目凌霄,似乎能看到整個世界的塵埃角落。
這巨大的身影并非之前眾人想象的那般臃腫,甚至可以說有著一種協調之美,其面若女子,身著孔雀披掛,肌膚乃是雪白玉石,每只手腕上都有著金色的手鐲,其中鑲嵌五色之石,六根手臂各做手勢,掌心乃是綠松石之色,明凈而無瑕,遙指各方。
其一手握拳,一手拈花,一手輕托,一手豎三指而拇指小指相合,一手無名指按在手心,一手食指微折,六臂分布得當,渾然天成,仿佛原本就該如此一般,一點也沒有多出手臂的異樣之感。
起初,她雙目微閉,腦后有著潔白無比的層層光環,在重新坐立于地面后,那雙眼瞳緩緩睜開,眼瞳映照出這方世界,身后的光環也散發出璀璨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