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柘葉洲,牙笏府。
這里是地處王朝西南的繁華洲郡,洲內學府眾多,西南二十七洲內,不少學子遠赴千里,來這進修學習。
只是在這天下逐漸紛亂后,原本的繁華也逐漸消散。
火把上的松脂噼啪的燃燒著,散發出陣陣松油和焦煙的味道,夜晚的城墻上,穿著褐色木甲的士兵來回巡邏,掃視著外面那漆黑的曠野,偶爾會有士兵相互談論幾句,說著如今的隱憂。
“你聽到了嗎?”一位士兵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城墻外。
“聽到什么,你別嚇我。”
一旁幾位同伴也將目光轉移過去。
“我好像聽到有叫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說著,他指了指外面那漆黑無比荒野。
“我怎么沒聽見,是不是你聽錯了。”
“這一片烏漆嘛黑的,怎么看的清…”
“不會吧,難道是厭渠過來了。”幾人心懷忐忑的看著外面。
厭渠是數月前出現于靘洲的異獸,其豹首而龍身,背生雙翼,六爪踏地,皮毛青藍。
此獸一出,水患不息,江河決堤,靘洲數日之內就化為一片澤國,洲內一片狼藉。附近洲郡的派系接到消息后,聯合討伐,可惜最后以失敗告終。
該異獸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的八階妖獸了,它吞噬和操縱了當地洲郡的龍脈,乃是貨真價實的龍脈異獸,在上古時代,這樣的異獸一經出世,要么天生災禍,要么祥瑞現世,但從結果上看往往是前者居多。
在五鳳未出的蠻荒時代,這樣的強大異獸往往會被各地的部族當做神靈或者圖騰崇拜,有時還會舉行血祭等儀式來討好,這樣部族才能在當地生活下去。
只不過隨著五鳳降世、王朝建立,那樣的場景早已被人淡忘,如今當這樣的龍脈異獸再度現世,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也判斷失誤,傷亡慘烈。
“應該不會吧,我們這和靘洲之間,還隔著石丕洲,怎么說也…”這位士兵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嘴巴微張,火光映照下,半張側臉一動不動的看著墻外的荒野。
“怎么停了,我…”一旁的同伴說著也轉過頭去,聲音突然卡住,這時他也明白為什么同伴不說話了。
漆黑的荒野上,一雙雙血紅的眼瞳如星火一般快速奔走,悄無聲息,但那眼瞳早就暴露了自身的存在,城樓上響起急促的鐘聲,嗚咽的號角吹響,到處都是呼喊和奔走的聲音。
發現這些襲來的妖獸后,牙笏城內到處都是敲鑼打鼓的聲音,不久之后,在家家戶戶緊張不安的眼神中,一隊隊士兵從軍營內出發,攜帶著火器和兵刃,穿過街道,向著城樓奔跑而去。
“架好炮,開火!”
隨著身著鮮紅衣甲的尉官一聲令下,一枚耀目的火彈自大炮中發射,冉冉升上天空,其劇烈燃燒,散發出耀目的光焰,將荒野外的大地照的一片明亮。
之前隱藏在漆黑夜色中的妖獸在這火光西下,瞬間顯露身形,這些妖獸形態各異,有的似狐,有的類豹,還有的似乎是水生的獸類。它們在地上奔跑著,似乎為什么東西所驅趕指揮一般,而在視野的盡頭,一片渾濁的水浪已經沖刷而來。
“妖獸來了——”
“妖獸來了——”
城墻上響起各種驚訝的呼聲,這讓城中的居民更加不安,不少人開始在燈火前默默祈禱,祈禱今日能順利度過。
“大炮準備好了嗎?“城墻上的尉官急切的問道。
“大人,快了,50門大炮馬上就好。”
按照常理,即便牙笏城是柘葉洲的州府,也不會有如此多的大炮,但如今形勢危急,州牧和都尉也是想盡辦法湊齊和搜刮到了更多的武器和裝備。
“立刻準備,開火!”
終于,在這些妖獸即將沖擊城墻的時候,后面的火炮也裝填完畢了,一門門火光熾目的發射后,車輪向后退縮一段距離,而后又被士兵們調整裝彈,再次引燃。
在西大陸的變革如火如荼進行時,東方的王朝也進行了一定的學習和模仿,雖對比頂尖的火器還有差距,但在常備的火炮上并不會落后多少。
巨大的爆炸在妖獸群中綻放,掀飛眾多弱小的妖獸,但其中一些受傷后,也變得更加兇戾了。
在經歷炮火的洗禮后,剩下的妖獸繼續接近城墻,這時連綿的火銃射擊聲響起,延綿的青煙在火光飄起,濃郁的火硝味在空中彌漫。
射出的子彈穿透妖獸的皮毛,打出一個個漆黑暗紅的血花,有的妖獸嘶嚎怪叫著躲閃,然后又繼續靠近,在臨近城墻時,一躍而上,順著城墻的縫隙和石壁攀爬,沖向那些俯瞰射擊的士兵。
眼看這些妖獸一竄而上,城墻上握著火銃的士兵連忙后退,后面手持盾牌的士兵上前,隨后就感到手中的盾牌一沉,一股撞擊的力量傳來,讓盾牌偏斜,那腥臭的獠牙從盾牌上方冒出直撲脖頸,最后堪堪被長刀攔住。
白黃的牙齒死死咬住刀刃,黑色的口腔和舌頭中被割出血紅的傷口,兩邊的爪子還不停在盾牌和盔甲上撕扒,劃出道道溝壑,帶來滋滋的撕拉摩擦聲。
即便身上穿著厚實的鎧甲,但這近在咫尺的腥臭和兇牙還是讓這位士兵心驚不已,趁著這只妖獸勢頭稍緩的間隙,一腳踹出,將其踢下城樓,而后又揮舞刀刃和再次撲上來的其他妖獸搏殺。
面對這火光中寒涼的刀刃,一些妖獸急速跳起,直撲士兵們的頭部,有的還想越到后面突襲,好在這時墻頭人員充足,才沒讓這些妖獸得逞。
但隨著城墻上的搏殺,原本用來射擊的位置也被占據,手握火銃的士兵不得不放下火銃,拿出刀槍近戰,到處都是撕殺的聲音。可相比城墻上的士兵,荒野上的妖獸似乎無窮無盡,盡管大部分不過13階,但勝在數量眾多,漸漸的城墻上開始出現缺口,一些妖獸跑進城中,立馬傳來一陣陣驚呼和哀嚎聲。
“火塔門在此,眾弟子隨我殺敵!”紛亂四散的街道上,一群身著鐵甲,手持鐵火機關的壯漢出現。
這些人打開手中抱持的方形鐵盒,一手托起,一手轉動機關盒子上的把手,隨后一支支利箭自鐵盒中射出,嗖嗖破空,將襲來的妖獸刺穿,很快,之前街道上到處是鐵箭的箭鏃和妖獸的尸體。
“謝謝,救命之恩啊!”一些逃出生天的百姓對這些壯漢感激不已,以前覺得兇惡的這些火塔門弟子,如今變得是如此可親,讓人安心。
“不用多謝,你們趕緊到后方避難去吧,不要靠近城墻了。”
“是是是,大家跟我走,快。”說著這些鄰近外城的百姓拖著和背著家人向街道后面快步走去。
隨后這些火塔門弟子繼續拿著鐵火的盒子機關在街上巡掃,不斷射殺跑進城中的妖獸。
時間緩緩流逝,城墻上的交戰越來越激烈,城中一些修習者和小的派系也不斷加入,以補充城墻上那逐漸撕開的缺口。如今大難在即,他們也清楚,萬一這城陷落了,他們也必然自身難保,目前必須幫助守軍抵擋住獸潮,才能活下去。
牙笏城是火塔門的山門駐地,相比其他派系,城中拿著鐵火機關的壯漢格外要多一些,雖然火塔門不是上門大派,但在這附近幾洲,也是遠近聞名了。
依靠王朝官府的訂單,主攻機關和火器的火塔門近二十年來急速擴大,人數從當初的幾百人,擴大到目前的上萬人,門中弟子最弱也有三階,堂主一般五階,而作為掌座的門主更是有七階實力。
據坊間傳聞,火塔門主高約三丈,身如鐵塔,四臂如鋼,可三面吐火射箭,非常人哉。
雖然有夸大和謠傳的嫌疑,但火塔門的掌座確實和八階的妖手過,并將其擊退,因此名聲大振,前段時間,五派圍攻那‘厭渠’妖獸,火塔門也參與其中,只可惜這次不同往昔,那厭渠乃是龍脈異獸,遠非普通妖獸能比,五派高手死傷無數,就連火塔門門主也葬身其中,一身鐵甲火器機關被拍散,落入滔天濁浪中,消失不見。
如今駐守城中的火塔門弟子雖還剩數千,但大多是普通弟子,五階以上的高手不足百人,面對這襲來的獸潮,也只能勉強支撐。
“三師兄,不妙啊,我們的箭矢不夠用了。”
連翻的射擊和狙殺妖獸中,一些火塔門的弟子也負傷后退,有些人更是彈藥不足。
“邊走邊退,派中還儲存有不少箭矢和火藥。”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頭深棕短發,將手中的機關架起,隨后火焰噴出,將奔襲而來的四只妖獸燒成火球,隨后才收起這沉重的機關。
“走。”幾位火塔門的弟子招呼同門,相互掩護著,有的還扶著受傷的同門,小心的后退,緊張的注視著街道四周。
如今街道上滿是焚燒和倒塌的廢墟,一些房屋在混戰中被點燃,燃燒著沖天的大火,襲襲的火光中,將幾人銅亮的肌肉照亮,其中汗水、血跡、灰塵混合,反射出些許光來。
這些人拖著同伴不斷后退,一路上不時的擊退躍出和襲來的妖獸,眼看距離火塔門的駐地越來越近,甚至能看見遠處那高聳的五層石樓,其中燈火通亮。但一聲有如牛鳴的巨吼在街上響起,隨即一陣沉重而滴答的蹄聲里,一只黑青的四角巨牛向這群人沖來。
相比普通的水牛,這只妖獸巨牛有五人之高,背后有高高的駝峰,給人一種沉重無比的壓迫感,那鼻孔呼吸間,冒出噴涌的兩道白氣,一路奔來,街道上的磚石被踩碎無數,黝黑螺紋的四個彎角撞碎一個個房屋和建筑,期間還將幾位火塔門的弟子撞飛掀起,造成不少死傷。
“這樣的妖獸怎么闖進來的?”
看著這散發渾濁氣息,強大無比的青黑巨牛,在場的眾人驚疑不已,但此刻也沒太好的辦法,紛紛拿起手中的機關鐵盒,不斷旋轉開口,各種箭矢和火器,連翻射向這只妖獸。
“吼——”
兇獸怒吼,那碩大的牛首擺動,輕易將箭矢撥開,即便射中,也被那厚厚的牛皮阻擋,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用火,用火!”覺察到箭矢用處不大后,那位領頭的壯漢大喊,隨即撥開鐵盒上的機關,一道熾烈無比的火柱噴涌。
耀目的火柱有如白熾,將夜晚和街道照耀,在這位三師兄提醒后,身旁的火塔門弟子也撥開鐵盒上的機關,噴涌火柱。
七八道火柱將這巨牛淹沒在視野中,里面也傳來巨牛的怒吼聲,他搖擺腦袋,有些厭惡的躲閃這些襲來的火柱,隨后發現無法避開和繞路,于是又埋頭沖鋒,整個身形奔馳在火焰中。
眼見這巨牛化作巨大無比的火球,隨后其撞開街道旁的一道道圍墻和建筑,向著眾人抵近,直到最后突然在磚石和煙塵中奔出,一頭將攔路的幾人貫穿碾碎。
“你,該死!”眼看身前的師弟被這巨牛殺死,那位三師兄兩眼通紅,超凡核心急速轉動,將全身的魔力灌注到手中的機關盒子,噴出更加熾烈近藍的火光。
那巨牛在火焰狂暴不已,眼睛被火光灼燒而不見,四處盲目奔跑撞擊,碾碎一處處建筑,但始終為那位三師兄躲開,并繼續攻擊。
終于,在一片火光中,這只序列6巔峰的妖獸緩緩倒下,有如房屋傾塌,在地面砸起陣陣煙塵和泥土。
“呼,呼,呼…”他的兩臂已然酸透,之前一直抱著的機關也滑落在地上,成為支撐他不立刻倒下的拐杖。
好一會后,就在他以為這次危急告一段落,可以會駐地找人幫忙時,街道的盡頭又傳來陣陣奔跑的鐵蹄聲,而這次不僅僅是一只巨牛,而是三只實力和那巨牛平級的妖獸,其中一只是身覆青鐵鱗甲鱷魚,一只貌似巨猩,藍面而巨掌,身形魁梧,最后一只渾身黑色,只有少許白色花紋,面如惡鬼,有著長長的獠牙,形如牛如鹿。
“呸。”望著這如惡風襲來的妖獸,這名壯漢啐了一口,再次將身前的鐵盒機關端起。
如今即便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剩下的鐵箭傾斜而出,隨后熾烈的火柱再次在這街道上浮現,通紅一片。
這樣的攻擊,僅僅阻止了為首的那只黑色鹿牛少許,隨后就一頭沖出,將這位壯漢頂起,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
望著下方那火焰和煙霧彌漫的街道,他感覺自己似乎‘飄’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