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推演游戲人格面具幸第五十四章祂遮眼薛姐的表情不受控制起來。
她神色混沌,一會兒倦怠得面無表情,一會兒又帶著些許瘋狂地揚起唇角。
「薛姐!」白發老者眼神里閃過一絲女干詐,卻是第一個沖上前扶住薛姐的,他湊過去神色探究地盯著薛姐的表情,「您沒事吧?」
「我…沒事…」薛姐甩甩腦袋,似乎想把入侵思維的東西甩出去,勉力應答。
然而她一抬眼,就看見白發老者頂著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許許多多嬰兒眼睛從老者皮膚上長了出來。
那些眼睛透著不諳世事的純黑,可在某個瞬間,又分明斂藏著刻骨的怨毒。
一節又一節白嫩嫩的手臂從老者的皮膚下鉆出,穿過眼眶、耳道、嘴巴,頭皮,流出黑色膿水,嬰兒的小手在空氣中抓撓揮舞,將老者的眼球牙齒通通擠歪,要掉不掉地掛著。
薛姐驚了一跳,猛得推開老者,頭皮發麻地瞪大眼睛。
「薛姐?怎么了?」老者和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問著,薛姐沒有回應,她只覺得這些聲音都離她越來越遠,眼前的景象卻訴說著怪誕。
她依稀覺得哪里不太對。
其他人,其他人看不見老者變成什么樣了嗎?他們為什么還一臉正常!
不,連老者自己都好像沒有察覺,那陌生的長滿嬰兒手臂的怪物嘴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與其他人自然的融在一起,都是些關心她和警惕敵人的話,蒼老的聲音聽不出異常,但這分明就是怪物!
究竟是老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鬼嬰反噬變成了怪物,還是老者本就是怪物,只是一直在偽裝,而她巧合地在神魂受傷的情況下看到了本質?
薛姐渾身冷汗,她的腦子里閃過「是幻覺」的猜測,可緊接著,扭曲瘋狂與失控朝她席卷而來,將她負隅頑抗的理智吞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擺擺手讓眾人不要靠那么近的動作的,她的臉上恢復平靜,平靜到宛如被另一個意識操控。
于是她的下屬們略微放下心來,有的向那狐妖挑釁,有的嘗試破解影子「人」,怪物一般的白發老者仍然守在他旁邊,那些白嫩的嬰兒手臂無序地抓握,在白發老者靠近的時候,險些抓到她的臉。
薛姐的心神比看上去要恍惚得多,她立刻躲開,并且在復雜的、扭成一團毛線的思緒中抽調出一句話來——沒人去看看受了重傷的侏儒女嗎?
沒人關心侏儒女是死是活嗎?
這么想著,她余光瞥見躺在地上抽搐的侏儒女。
被穿胸而過的阿靈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被掐著脖子扔出來的阿彩關節扭曲地試圖爬起。
侏儒女姐妹的身體發出嘎吱嘎吱地響聲,面具上的油彩不知為何融化了,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和她們本就鮮艷并且沾染了鮮血的衣袍融為一體。
兩個寡言的女孩扭曲著站起,阿靈胸口的大洞能透光,薛姐從阿靈的胸口看到了其身后的灰色院墻。
心臟呢?心臟早就爛了。
突然,阿靈注意到薛姐的視線,猛然扭頭,頭顱轉動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對上她。
「你想丟下我們嗎?」
面具之后,一道怪異沙啞的年輕女聲問。
阿彩步伐蹣跚地拖著自己刺出皮膚的骨頭走到阿靈旁邊,油彩融化之后,面具看上去就像一個哭泣的苦瓜臉,好像是阿彩哭喪著臉,幽怨地追問:「你想丟下我們嗎?」
兩個殘破的少女頓了一頓,齊齊開口:「你想丟下我們嗎?」
怪胎,怪胎!
薛姐終于明白了從前人們看她的時候,眼中的畏懼與嫌惡從何而來。
原來,人在遇到那種與自己完全不 同,并且可怖又無法理解的「同類」事,就會產生這種驚悚。
面前的侏儒兩姐妹,以及白發老者,就好像是披了她熟悉的人的皮,只有她知道,眼前的人皮子底下就是個怪物!
薛姐頭疼欲裂,侏儒兩姐妹的聲音還在不斷往她耳朵里鉆。
是啊,我就是想讓你們拖延時間,就是想丟下你們,那又怎樣!
這些都不是真的,是別人想讓我看到的對不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就像老者,在她的眼中變成了那副樣子,不是依然很正常嗎?
一定都是他她幻覺!
薛姐從最初的驚愕中緩了過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敵人戲耍與被下屬質問的憤怒,她咬牙將重復著同一句質問的侏儒女的殺意按下,恍恍惚惚地回歸正事。
然后她就聽見,自己早已在和那狐妖談判了,她的言詞與平時一致,尖刻又有用,沒有人懷疑她身上還有哪兒不對勁。
「薛姐!」
薛姐已經站在原地發呆一分多鐘了,旁邊的人叫了她,怎么都叫不醒。
一股股混沌的能量逸散到人堆里,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異常。
會控磷火的男人道:「被那影子扎了一下石獸的頭就這么嚴重嗎?草,薛姐都被魘住了!那倆侏儒呢,死了沒有?」
旁邊的人查看一番,煩躁地皺眉:「靠,這倆誰是阿靈誰是阿彩,不管了,死了一個,另一個還活著!」
幽幽的火光在男人身旁浮動,照亮了薛姐的瞳孔,他突然咦了一聲,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剛才,薛姐的眼睛里沒有他磷火的倒影。
而是另一副景象。
他在眾人各異的表現中湊過去,試著看向薛姐的眼睛。
但他只看到了一抹蠕動的陰影。
那陰影像蟲子一樣,爬過薛姐的瞳孔,遮蔽了薛姐的眼睛,送給她另一個世界。
虞幸正探頭看熱鬧呢,周圍的陰影朝著他涌了過來,最后在他靠著的墻面上凝聚成一道人形,鬼酒就從人形陰影里一步邁出,回歸實體。
「你對她做了什么?」虞幸好奇地問。
「她不是想試探我么?」鬼酒咧開嘴,愉悅又陰森的說道,「我當然是要讓她好好見識見識,我到底有什么能力。」
光與影相生相克,尋常的時候,人們總能看見陰影臣服在光芒之下,光進則影退,光盛則影無遁形,只有光主動退去,陰影才能毫無顧忌地蔓延。
日光,燈光,火光,這些東西好像生來就克制陰影,甚至有句話說,沒有光就沒有影子。
尤其是在副本所在的這個年代——
這時候的人不曾見過黑暗到可以吞光的事物,不曾見過連光都無法逃逸的宇宙現象,人們對陰影的概念只是「影子」,卻未能看到這個詞背后無限的黑暗。
所以說,人們對趙一酒能力的概念也如此淺薄,只能看到表現,而看不見…
那陰影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棲息著多少的…不可名狀。
鬼酒,可是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