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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色閣樓

熊貓書庫    荒誕推演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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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眼蜻蜓點水,見虞幸視線掃過來,洛旗山沖他禮貌地頷首,然后就移開了目光。

  虞幸也沒當回事,對方的眼中沒有惡意,估計略微有的那一抹對“師妹為何如此主動”的好奇,也在看到虞幸長相時消失了。

  接下來是趙家的時間,上臺做講解的是本家的一個陌生女人,名叫趙宣,看起來二十八九,她氣質沉穩,據說在推演中加入了舊件回收站,表現還不錯。

  她將目前比較有名的各類明星推演者列了幾個分類,挨個分析了一邊風格利弊,又說了好些各大公會最近的變動,以及行動趨勢。

  情報這東西和洛家所說風水不同,不需要追溯到太久之前,因為它的時效性才是最珍貴的屬性,趙宣從十月說起,也不過匯總了一個半月的事件,在分享了很多有用信息后,她還誠意十足地分析了一通之后一個月各處勢力可能的動向。

  當然,避開了在坐的三大家族,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當面讓人家聽趙家是怎么分析算計其他兩家的…這傻逼操作是個有腦子的人都做不出來。

  別的不說,光談情報能力,趙家真不愧是“業內第一”,趙宣的發揮也十分穩定,虞幸暗自把聽到的記了下來,嘴角露出笑容。

  他覺得,今晚聽到的八卦…不,是情報,足以覆蓋各個層面,為他這種剛晉升的人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環境。

  不知為什么,也許是知道趙家人基本都來自天津,虞幸腦海里自然而然蹦出來一句天津味的——感恩家人。

  他也注意到,在這期間,趙一酒在趙謀的眼神示意下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說起來趙一酒可以算得上是整個家族里離這些情報最遠的人了,其他成員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消息,有自己的人脈。

  只有趙一酒,要不是趙謀偶爾去彌今市看他,順帶著跟他提兩句局勢,他估計比虞幸知道的還少。

  又是二十分鐘的休息,終于輪到了許家上場。

  除了許相逢和許靈靈,許家這次其實還來了一個更負盛名的成員,許樹。

  他在深夜公會的待遇僅此于會長和三位副會長,屬于精英中的精英級別,平時神出鬼沒的,即使是自家人也很少能看見他。

  許樹有個很好認的特點,就是他喜歡把人格面具具現化出來,隨時戴著,而且他的面具很奇怪——不全。

  別人的面具都是一整張,同時因為各種祭品而形成了不同圖案,他的則只遮了下半張臉,全黑色,有生銹金屬的光感。

  沒有被遮住的部分是與常人無異的深棕色眼睛,眉毛被足量的黑色碎發半遮擋住,光看這半張臉,許樹應該是個很清俊的長相。

  但他的目光很飄忽,被他看著時,被注視的對象會有一種他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某個不存在于這個時空的東西。

  特性這種東西很難說清楚,一言以蔽之,他是大佬。

  全場最大的大佬。

  許樹大佬聲音有點啞,語言精煉,幾乎沒做任何開場白,直接道:“荒誕中的鬼物種類這一年并沒有增加,新被發現的幾個,可以被歸類到原有種類當中。”

  “所以,鬼物還是十種。鑒于在場有很多初次參加聚會的新人,”說到這里,許樹頓了頓,他不是新人,但也是第一次屈尊降貴地前來參加三大家族聚會,也不知是誰說服了他,“我會從基礎講起。”

  說是基礎,其實,經過許家總結的東西,已經是推演者之中最前沿的、最全面的、最有用的鬼物信息了。

  “在荒誕世界堪稱無序的表面之下,它所容納和創造出的鬼物仍然有跡可循。首先,根據來歷,我們把它們分為三種。

  “第一種,自各處傳說中傳承下來,完全繼承特性或者被稍微改變的鬼物。比如,中國的僵尸、腹鬼、血糊鬼、畫皮,中國或日本的飛頭蠻,也叫轱轆首,泰國樹女、卡私鬼,歐美的邪靈,血腥瑪麗之類,雖然它們只是傳說,但在荒誕世界中,出現的概率很高。

  “第二種,多出現在映射類推演里,某些現實事件扭曲而成的游戲里,會將現實中死去的人變成推演中的鬼物,借用這些人死前的執念,將他們的憤恨、不甘、嫉妒、痛苦…拿來做推演的基調。

  “第三種,荒誕世界在形成推演時,一并形成的架空鬼物,自有一套設定,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可能是BOSS,可能是NPC,也是出現概率最大的一種。”

  虞幸來了精神,他這么多年里倒是遇到過不少靈異事件,也遇見過很多鬼,但在成為推演者之后,還是第一次系統的接收鬼物分類知識。

  許樹說的三種他都遇見過了,血腥瑪麗、唐黎唐媛、愛麗絲等等…

  他看向臺上的許樹,許樹穿著一件白襯衫,底下是牛仔褲和板鞋,如果忽略臉上造型詭異可怖的半張面具,簡直就是個無害的鄰家青年。

  許樹眨眨眼,突然朝虞幸投來注視。

  空洞的目光仿佛定格在虞幸身后的虛空中,可虞幸仍然感覺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被鎖定感。

  他有些莫名,暫時沒想到為什么這人講得好好的要盯他一下,于是只朝他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許樹收回了目光,接著道:“以上三種來歷的鬼物,在做具體分類時,是共通的。”

  他眼睛里本就常年沒有焦點,剛才的注視除了虞幸本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就連坐在虞幸旁邊的趙一酒都沒有察覺。

  “厲鬼,有實體和非實體兩種狀態,一般來說怨氣深重,以仇恨為基礎,對仇人和卷進來的路人抱有絕對的殺戮欲望…

  “惡鬼,大多數為實體鬼物,一般由尸體變化而成,兇狠,思維能力隨著實力增強而逐漸回歸…”

  某種意義上,攝青鬼亦清也算在這個分類里,而且是惡鬼中極少數可以化成非實體的大鬼。

  “水鬼、縊鬼、冤鬼、野鬼、宅鬼、冥鬼的出現形式比較單一,只在各自領域有威脅,只要推演中用心防備就不會陷入絕對的死境,不作為推演boss存在,只會出現在容易讓人放松警惕的地方,出其不意的殺人。”

  “詛咒,無實體鬼物,針對個體或一個范圍的都有,有詛咒之源,通常會有一套自己的規則,必然有解決的方式,只要找準規則弱點,就能生存下來。但是總體來說,它很難對付…

  “怪談,本質上是無實體鬼物,根據具體內容分化成了各種狀態,需要注意,判斷一個怪談是否有解,必須嚴格按照內容去分辨,時間、行為、語言,都有可能是出發無解死局的關鍵。有解的還好,遇上無解怪談,那就只能等死…”

  許樹說得很認真,似乎給新人們解釋這個并不讓他煩躁,但他也沒有很高興的樣子,平平淡淡像教課一樣把知識一股腦塞進了聽講者的腦子里。

  等他下去的時候,虞幸已經將這些信息全部消化了。

  有一說一,他確實得謝謝趙謀給了他一個名額,才能收獲頗豐。

  交流會告一段落,三大家族的人紛紛從席位上撤出,有的回了房間,有個則去參觀風故蘭庭的酒窖、花房等地方。

  虞幸在洛玨找上門來之前跟著趙一酒悄悄退了出去。

  趙謀還有事要忙,囑咐了趙一酒帶虞幸玩,然而虞幸不太感興趣,只想回房睡覺。

  “才十點。”趙一酒似乎有點不能理解。

  虞幸打了個哈欠:“早睡早起身體好——”

  趙一酒:“…可你不是來打探消息的嗎,晚上各家人都會分開,不是好機會么?”

  虞幸笑了:“所以我才要‘回去休息’。”

  想了兩秒,趙一酒聽懂了。

  他無語片刻,又有些佩服虞幸滴水不漏的性格,只能道:“祝你睡得好一點,別在半夜夢游被別人抓到。”

  “放心,我夢游是專業的,絕對避開別人視線游,絕不嚇到無辜群眾。”虞幸承諾了一句,晃晃悠悠回了至今不知名字的朱紅小樓里。

  這一夜,有人睡得早,半夜起來做賊,也有人玩得很遲,在盡興中乘興而歸。

  第二天早上沒幾個人起得早。

  本來這種聚會就是讓年輕人互相交流,順帶放松的,活動安排全部避開上午,上午就成了完全的空白自由時間,給喜歡賴床的人留足了睡眠時間。

  虞幸收拾好自己,晃到位于莊園北邊的風語閣時是下午兩點,他攏了攏自己的羽絨服,呼出的氣體從溫熱的口腔驟然漫入冰冷空氣中,形成了縷縷很快消散的白霧。

  風語閣在風故蘭庭的整體建筑里算高的,足足有五層,像個小塔,邊緣掛著小巧的風鈴,隨著寒風的吹拂發出悅耳又恍惚的空靈聲響。

  只不過它周圍是一片梅園,此時未到梅花盛開的時間,所以景色有些蕭條,沒什么人來。

  他手里捏著一張紙條,事實上,如果不是這紙條上的內容,他也不會來這么偏的地方。

下午兩點,風語閣頂  這紙條來的很蹊蹺,他昨天半夜四處探查,回房間是還沒有,可一覺睡醒,這紙條就在他的門邊,看起來是順著門縫塞進來的。

  紙條內容簡短,這次聚會里陌生人那么多,虞幸自然看不出是誰給他遞的,但是回憶了一下昨天的經歷,他隱隱有一個猜測,覺得有趣,便避過所有人來赴約了。

  他將紙條折成小青蛙的樣子,而后無意識地在指尖轉動把玩,狹長雙眼瞇起,隔著墻壁望了眼頂樓,那里有許多扇關閉的雙開式木窗,花紋繁復,紋路中間糊著紙,就是電視劇里那種一戳一個洞,方便放迷煙的那種白色透光紙。

  不知道約他來的人,現在是不是在窗后看著他?

  約他的目的,是善是惡?

  虞幸輕“嗤”一聲,推開風語閣的門,在一片靜謐中登上了樓梯。

  周圍除了風鈴聲和樹枝搖曳時輕微的摩擦聲,只有虞幸鞋子踩過木制地板的聲音。

  或許是為了氛圍,風語閣的地面并沒有鋪毯子,反而設計的更加小巧玲瓏,并非大氣磅礴的豪放美,而是江南那種靈巧柔美的獨特江湖氣,讓古韻被放大到極致。

  若是換個時間來,虞幸覺得他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建筑的設計師——即使對方大概已經去世了。

  現在,他越往上走,這股柔美感便被沖得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寂和不安的壓迫感,似乎東西還是原來的東西,卻好像有什么附著其上。

  “叮鈴鈴…”

  風不止,鈴不止,清脆的響聲越來越詭異,虞幸腳步不停,維持著原來的頻率,很快上到四五樓之間的階梯。

  “叮鈴…”

  鈴聲驟然急促起來,隱隱能聽到哭聲夾雜在風中,就像有人攥住風鈴拼命搖晃似的,一陣陣完全不像自然形成的鈴聲瘋狂進入虞幸耳膜,與此同時,他瞇起眼認真傾聽,還能聽到細微的流動聲。

  “滴答。”

  液體落下,砸在他前方的階梯上。

  虞幸抬眼,視野里緩緩多了一抹鮮紅。

  只見,一股鮮活的血液,順著階梯緩緩向下涌動,由上而下一階階地流下來,在流經之處留下一汪難以忽視的痕跡。

  而頭頂的木制閣頂也不知何時一片血紅,正一點一點往下滲著血,積攢到一定的體積就垂直落下,融入樓梯上的血流里,正如剛才砸下來的那一滴。

  再有幾級階梯,血就要流到虞幸腳下了。

  他目光平靜,甚至沒有停步,而是在血覆蓋整個階梯面之前走上去,讓過血流,干干凈凈地上了樓。

  樓上的情景更加觸目驚心。

  一個個血手印密集地出現在墻上、窗戶上、廊柱上,就連屋內陳設都未能幸免,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桌椅同樣被血手印包圍,除此之外,竟然還有蛛網和灰塵糾結在一起。

  風鈴瘋了。

  從虞幸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小部分風鈴,它們瘋狂震顫,從鈴腔里流出不知名的黑色骯臟液體,在下方結成粘稠的塊。

  流到樓梯上的血液的起源在一張八仙桌上,他順著血的痕跡走,站到了八仙桌前,目不斜視地盯著桌上那半截面具。

  這是許樹戴在臉上的面具,不過此刻,它不在任何人臉上,就這么被平放著,底下流了一汪血泉。

  生銹的面具與周圍的蛛網與灰塵倒是十分相稱,連帶著,它孤零零擺在這里,會讓人有一種伸手去拿的沖動。

  虞幸伸了手。

  然后——把紙折的小青蛙放在了面具邊沒有血跡的桌面上,還摁著小青蛙的屁股,稍一施力,讓它往前跳了一步。

  “你塞一張冷冰冰的紙條,我還你一只可愛的小跳蛙,嘖,我怎么這么好啊”

  他帶著一絲調侃意味的聲音響起,下一刻,風鈴就停止了。

  腳步聲從虞幸剛剛經過的樓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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