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招商大使?”
夏景行多少品到了一點意思,但還是想問清楚一點。
“這園區雖然建成了AB兩個區,但入駐率太低,而且入駐的企業,質量也很參差不齊,很難形成規模效應。”
毛雄志一邊說話還一邊搖頭,臉色盡是苦澀的笑容。
夏景行知道90年代末,新世紀初的時候,國內有陣“軟件園熱”,各地紛紛上馬軟件園項目,要高科技產業,要讓城市轉型。
天府軟件園也差不多是那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但說實話,這跟城市實力是有關系的,沒人家有錢,比什么比嘛!
不過總還算有一絲理性,規劃中220萬平方米的天府軟件園如今只建成了AB兩個園區,建筑面積23萬平方米,相當于只開發了十分之一,不然空置率還要更高。
“有沒有考慮過,為什么招商引資效果不好?企業有什么顧慮?”
面對夏景行的提問,毛雄志只好如實告知道:“企業顧慮太多了,有城市基礎設施太差,無法吸引和留住人才;
也有地處西南偏遠一隅,無法吸引投資的考量;
景行,你做投資你最清楚,現在的那些外資風投公司都集中在北上廣。
在蓉城,他們連個分支機構都沒有,更別提投資這邊的科技企業了。”
葛知府覺得自己秘書講了那么多,都沒說到重點,他出聲補充道:“最重要的一點,沒有形成虹吸效應,反而別的城市已經漸漸形成了虹吸效應。”
夏景行沉默了片刻,問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葛知府笑著說:“遠景資本這次應該是要在中國開設分支機構吧?”
夏景行只能感嘆對方鼻子不是一般的靈,點點頭承認道:“是的,有這個考量。”
“不知可否把這個分支機構放到蓉城,就放在軟件園里,我們可以提供最大的便利服務。
我會給園區的行政部門打招呼,需要什么,景行你直接開口找他們要就行了,無論是辦公室租金優惠政策,還是稅收減免,貸款扶持,這些通通沒有問題。”
葛知府見夏景行真有在國內開設分支機構的想法,一張臉都笑爛了。
他們市府可做足了功課的,還讓幾個年輕人搜集了國外的新聞報道,把夏景行旗下幾家公司的估值、資產,乃至夏景行個人資產算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留給胡潤的工作,讓他們提前給做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嚇一跳啊!
大魚,絕對的大魚!千萬不能放跑了!這是市府的統一共識。
于是,由毛雄志牽頭,市府成立了一個工作小組,不干別的,就圍繞夏景行研究。
研究什么呢?
該如何留下這個海外飛回來的金鳳凰?
該如何和夏景行進行資源匹配?
該如何實現雙贏的目的?
夏景行不知道,自己都已經快被寫進市府的工作綱要了。
這不,他剛一下飛機,就直接被隆重迎接了,這都是工作組的計劃工作之一。
他們要讓夏景行感受全方位以及周到的服務,感受家鄉人民的熱情。
沒辦法,城市硬實力不占優勢,就只能使用這些噓寒問暖的招數了,企圖感化夏景行這個金娃娃。
夏景行沉默了一陣,隨即笑說:“葛知府,你可能不太了解風險投資這個行業。
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首先,風投機構是輕資產運營模式,人員并不多。”
葛知府點頭,這他知道,他八十年代末曾去加拿大攻讀博士,也算留過洋幾年,不是老派官員,對于經濟和工業自有一番理解。
不過他也沒打斷夏景行,示意對方繼續說。
夏景行點點頭,繼續道:“假如我們在國內開設分支機構,可能會在好幾個城市放辦公室,方便給每一地的被投企業提供完善的投后服務。
所以,辦公室放在哪?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資金全國流動。
如果蓉城這邊有合適的企業,我們肯定不會忽略。
當然了,葛知府、毛主任你們一片誠意,遠景資本必定會在蓉城放一間辦公室,就近關注和家鄉的企業。”
聽到這,葛知府和毛雄志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們做過預案,得出的結論是,不可能把夏景行鎖死在蓉城,資本都是趨利的,蓉城一地也留不下人家,能分一點油水,他們也就知足了。
不過,光放一間投資辦公室,解決掉蓉城沒有知名風投機構進駐的尷尬局面,這并不能讓他們滿足。
葛知府不好一直提要求,只好給毛雄志遞了一個眼神,讓自己的頭馬替自己沖鋒陷陣。
毛雄志會意,笑說:“我聽說國外還有那種創業孵化器,遠景資本是否可以和蓉城本地的高校合作一二呢?”
夏景行癟癟嘴,他終于知道套路有多深了,這明顯是下了苦功夫的。
“這個也沒什么太大問題,可以合作一二。不過呢…”
夏景行決定還是把丑話說到前頭,頓了頓才說道:“這是一個投資長,見效慢的行業,需要耐心。”
“這沒問題,國家也不是一個個“五年計劃”起來的嗎?”
葛知府大手一揮,表示自己等人絕不會短視。
“還有,三個和尚沒水喝,孵化器只能有一個主導者,那就是我們,高校可以參與,但僅停留在研發層面。”
夏景行想搞的孵化器并不是簡單的那種,租個大辦公室,分成小方塊提供給學生,那多沒意思呢。
他想做的是,給高校提供經費搞研發,學企共建,學校得經費,有錢搞研發;企業拿專利,用于商業化。
這里面狗屁倒灶的事情不少,他必須要打好招呼。
葛知府多少知道現在高校里的一些浮躁,很理解夏景行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是把挽留夏景行當成一項政治任務來做的,稍作考慮一番,就點點頭:“放心,我們會盡量去協調。
只是985、211高校都歸屬部里管轄,我們地方說話,可能都不那么好使。”
夏景行點頭,“那我會初期投入一點,后期視合作效果,合作成果來決定是否追加投資。”
葛知府和毛雄志對視一眼,皆點了點頭,不算特別滿意,但也將個爛就了。
“哦,對了,景行,既然遠景資本會在全國尋求投資目標,是不是能幫忙拉一些你們投資的初創企業進駐蓉城天府軟件園呢?”
毛雄志差點給忘了,這也是他們研究過的點,讓遠景資本充當科技企業和蓉城天府軟件園之間的溝通橋梁。
葛知府也補充道:“還是那句話,我們會竭盡所能打造投資環境,提升政府服務水平,同時也會改善人居環境。
正如安居樂業一詞,安居在樂業之前。
只有建好人居環境,讓本地群眾和外來的投資者、創業者都能安居,才會主動投資,城市的凝聚力和吸引力才會進一步增強,經濟社會的才能更加協調、健康、快速。”
夏景行覺得這番話有些水平,但他還是不好輕易表態,讓創業公司挪窩,萬一挪死了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人才始終是第一位的,沒有招攬到好的人才,研發、運營等各個職能部門效率下降,互聯網公司衰敗也是很快的。
見夏景行一臉的為難,葛知府善解人意道:“這樣吧,遠景資本盡量招攬吧,能把總部搬遷過來的最好,不能的話,來開一家分公司,我們也是歡迎的。
當然了,我們會視搬遷過來的是總部還是分部,給予稅收、貸款、園區租金減免、落戶名額等等不同的政策。”
夏景行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沒問題了。
因為我們也只是股東之一,可以進行勸說,但搬遷意愿,還是全憑創業者自己做主。
說實話,也沒聽說哪家投資機構還勸人搬家,而且還是搬離一座城市。”
夏景行呵呵笑道:“這樣搞,以后怕是一線城市政府都不歡迎我們了。”
葛知府哈哈大笑起來,“景行,你為家鄉做的這些貢獻,我們和家鄉人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提了“在蓉城開分支投資機構、創立高校孵化器、幫忙挖一線城市墻角”三個請求后,葛知府和毛雄志就閉口不提別的要求了。
這讓夏景行都頗感驚奇,原本還以為會叫自己開個廠啥的,結果就這?
畢竟特斯拉工廠、手機工廠,未來也是要上馬的項目。
結果兩位領導提都沒提,看得還是不夠遠啊!
實際上,兩位領導已經很滿意了。
遠景資本只是一家投資機構,能做到這份上,已經算是傾盡所有了,總不能叫臉書來蓉城開中國分公司吧?
他們倒是想過,結果打聽了一下,臉書想要進入中國很不容易,需要層層審批,于是就此作罷。
至于特斯拉、安卓,他們又不是投行分析師,即便是投行分析師,估計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總之,羊毛薅到手了,接下來就等一一落實了。
雖然沒有一分錢的實際投資,但這三條都是提升城市軟實力的不二法寶,也不算差了。
就是效果好像慢了一點,不利于GDP的短期提升,這讓葛知府心里暗嘆了一口氣。
不過他也算是個能吏,沒有太去計較短期利益得失。
葛知府意識到自己三人剛剛說個不停,把夏遠夫妻倆給冷落了,連忙招呼二人吃菜。
夏遠夫妻倆是真的聽神了,全程一句話都沒插,一則是不合適,二則也是不懂。
夏遠倒是懂一些,不過他不適合開口,幫兒子說話,得罪市府;幫市府說話,那坑兒子?
干脆裝起了啞巴,樂得清靜。
不過他雖然沒說話,但卻全程關注著談話的內容。
此時談話結束,看到談出的結果很不錯,他對兒子的這個應變能力很滿意,這點隨他!
等酒過三巡后,夏遠趕忙給兒子遞了一個眼神。
夏景行收到信號,于是說道:“我在國外看到小學里面的體育基礎設施很完善,對此很有感觸。
我是在城市里讀的小學,所看到的情況都還好。
在我們老家,那些鄉村小學的體育基礎設施幾乎沒有,操場還是泥巴地,空有個籃筐,體育器材室里卻沒有一個籃球…”
葛知府微笑,聽這口氣,莫非還有意外之喜?
夏景行嘆了口氣,“我如今也算有一二回報社會,回報家鄉的能力了,所以想給家鄉的鄉村小學捐助1000萬人民幣的體育器材等物資。”
葛知府沒期望捐幾個億,1000萬在他看來已經很多了,比他預想的還要多出不少。
在這時,億元級捐贈還不多,一經捐出,那必然引起全社會轟動,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但也會吸引各路大神上門,奉旨要飯。
夏景行沒有那么多緣可以化,所以決定還是低調一點,可以每年都捐,但避免太過出風頭。
畢竟對于他來說,更看重的是慈善落在實處的效果,而不是附加帶來的種種影響力。
真要搞營銷,他不需要利用這種手段。
他本來想一次性捐5000萬人民幣的,給全市鄉村小學來一次陽光普照,但被他父親勸阻了。
倒不是心疼錢,而是怕太高調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現實就是如此,夏景行也就只能暫緩了自己的慈善計劃。
葛知府不會逼夏景行捐款,不過人家愿意捐,在他看來,是一件好事。
立馬起身,和夏景行握手,代表全市人民感謝起了夏景行。
夏景行擺擺手,不貪功,聊了幾句后,就不再提這事。
一頓飯吃完了,葛知府和毛主任都基本達到了想要達到的目的,和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走出了金牛賓館。
和兩位領導告辭道別后,夏景行上了父親的車,和母親一起坐在后排,朝家里緩緩駛去。
“行行,你這又是捐款,又是在蓉城開投資公司,還給高校搞研發,你的錢夠嗎?可別打腫臉充胖子。”
坐在旁邊的母親開始碎碎念,夏景行安慰道:“媽,這些都是有意義的事,值得去做。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這構不成什么財務壓力,我也不會去逞強。”
見兒子一臉真切,張玉瓊也不再多問,她知道兒子現如今是真的成為大老板了,不然知府先生也不會親自出面宴請了。
她多嘴問幾句,也是出于對兒子的關心和愛護。
夏遠看著后視鏡的兩母子,一邊開車,一邊問道:“樓呢?什么時候買?”
“什么樓?”
夏景行下意識反問道,隨即想了起來,這可不就是他打算送給母親的賠罪禮物嗎?
偷偷瞟了母親一眼,見她雙手抱胸,正板著臉看著自己。
“買啊,明天就去買!”
夏景行不明情況,只好順著父親的話往下說。
“我看你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母親的一句話,直接讓夏景行跪了。
他反應很快,趕忙跪在后排,抱著母親的大腿,開始“聲淚俱下”的“哭訴”自己的不容易。
在他嘴里,臉書當時就快要倒閉了,一大堆合伙人、員工指望著他,他也是出于無奈才出此下策。
洋妞等人陪她一起輟學,也被他講了出來。
他都沒來得及追問父親是否出賣了自己,趕忙道歉才是最緊要的,求生欲滿滿的。
看著兒子沒個正形,張玉瓊原本板著的臉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兒子輟學這件事,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主要是新聞媒體連篇累牘的報道,加上單位上的種種討論的聲音,讓她弄明白了,兒子早在一年多前就輟學了。
這真不怪夏景行父親保密工作沒做好,主要賴媒體。
看見兒子和知府先生都能同桌談笑風生了,張玉瓊心中即使再有不滿,也差不多煙消云散了。
“好了好了,別在那假哭了,也別強行解釋了,我只是氣你們兩父子一直瞞著我,你們真跟我說清楚,我會反對嗎?”
兩父子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