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產房轉到病房,姜禾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眼神定定的。
“還好嗎?”
許青大高個兒蹲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姜禾的頭發被汗水打濕,略顯凌亂,有心幫忙順一下,搓著手又不敢亂碰。
姜禾沒有動靜,片刻后像才反應過來,小幅度晃晃腦袋,頓了一下微聲道:“還好。”
過片刻,她舒了口氣,眼神終于動了動,“感覺像卸了貨一樣。”
“你這比喻…”許青眼神從她臉上移開,順著被子看過去,超大的肚子已經不見了。
說得好像也沒錯。
周素芝待在一旁,想看護士懷里的孩子,又想看看姜禾,可是那邊許青正蹲著待一塊兒不好過去,這邊直奔孩子感覺不好,站在房屋中間抓耳撓腮的糾結。
“六到八小時不要進食,好好躺著休息…”
終于護士把兩個小娃娃放在姜禾旁邊,囑咐一番離開,幾個大人的目光都聚在孩子上。
“好丑啊。”
姜禾抿了抿嘴,費這么大勁生出來倆娃,一個賽一個難看,皺皺巴巴的。。
“長開了就好了,剛出生都這樣,看這小臉,以后肯定是美…誒?哪個是姐姐?”周素芝瞧著倆小娃娃,有點腦子不清。
看看小孩,再關心一下兒媳婦,姜禾很快緩過來了,貌似生雙胞胎比別人家生單胎還容易一點,老兩口也放心了,把病房留給他們倆人。
許青習慣性剝個橘子想給姜禾,又想起剛剛護士的囑咐,手一拐彎就送到自己嘴里,已經張開嘴的姜禾頓時氣死了,懷疑這貨故意的。
“誒誒,別氣,一會兒傷口崩開了,你現在不能吃東西。”
許青見姜禾精氣神緩的這么快,心里更安定,女俠就是女俠,和現代土著不一樣。
他甚至懷疑等明天吃頓飯,姜禾又會生龍活虎地從床上跳起來把他打一頓。
姜禾閉上眼睛不看他了,歇了一會兒沒聽到什么動靜,再睜開眼睛,許青已經到另一側,彎腰撅著屁股看倆娃娃。
“我當爹了。”許青注意到姜禾動靜,抬起頭道。
“有什么了不起,我還當媽了呢。”
“…不對,這時候不該你儂我儂一下嗎?”
許青覺得這打開方式不對,按他預想的,兩個人應該“你辛苦了”“我不辛苦”“我愛你”“這是我們的孩子”“…”噼里啪啦柔情一會兒。
但現在他覺得姜禾正憋著勁兒等恢復了立馬打他一頓。
“可算把他們生出來了。”
姜禾又側頭看兩個幼崽一眼。
噫,真丑。
倆娃一先一后,閨女先出來一步,姜禾覺得不公平,明明一起在肚子里待了那么久。
“要不等他們長大點打一架,誰贏誰是老大。”許青道。
“嗯,這個好。”
“…我就隨便一說。”
許青拿著姜禾的小手摸啊摸,這時的小手有點無力,柔柔嫩嫩的,比以前好玩多了。
過一會兒看姜禾有些累,他把姜禾的手塞進被子里放好,再把被角掖一下,輕手輕腳地出去病房,讓周素芝進來休息,免得到時候姜禾醒過來找不到人。
他自己則騰騰騰跑去樓下,開車到書店買了好幾本書。
之前一直等著開獎,名字都沒太用心,還沒準備,現在才知道辦出生證就要用,得趕緊想。大意了,吃了沒經驗的虧。
等姜禾醒來時,見到的就是許青抱著厚厚的字典和詩經翻看的場面。
“醒了?”
“嗯。”
姜禾應一聲,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翻書。
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心里很寧靜的感覺。
姜禾忽然笑了笑,回想起以往的一幕幕,這個家伙帶她認識電視電腦,教她打游戲賺包子錢,還教她讀書學習。
一晃眼,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
不得不感嘆命運奇妙。
“他們兩個名字你有沒有什么好想法?”許青翻的腦袋成了一團漿糊,揉揉眼睛道。
“嗯…”姜禾側頭看兩個人類幼崽一眼,仰頭想了想,“男的叫許壯,女的叫許柔。”
“你什么表情?不好聽嗎?”
“我出去一下。”
許青對她的起名建議不抱希望了,如果叫許壯的話…
醫生:其實他只是血壓有點高…
許壯,許柔:我們同意器官捐獻。
放下書到外面,打電話找老爺子求救,人多力量大,一塊兒想總比自己在這兒瞎翻書更容易想到合適的。
許文斌淡淡的應下,讓許青不由急躁,老爺子好像也靠不住。
回到病房,姜禾正拿手指頭撥孩子的小手,巴掌小小的,她一根手指就顯得很長了,聽到許青進門,姜禾瞬間抽回手,又恢復躺著仰看天花板的樣子。
“你孩子玩一下怎么還偷偷摸摸的,孩子生出來不就是玩的嘛。”
許青感覺真是見了鬼,姜禾狗狗祟祟的好像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樣,這什么毛病。
姜禾瞅他一眼不搭聲,剛剛還嫌孩子丑,現在又勁勁兒的玩,女俠的面子要不要了?
見姜禾別別扭扭的樣子,許青表示迷惑,搖搖頭,坐下又悶頭翻書。
當爹以后第一件難事,就是給孩子起名。
隔天,許文斌帶了一張紙過來,風輕云淡地遞給許青,上面十幾個名字。
看他疲倦的面容,許青差點感動哭了,“爸,你熬了一晚上想的?”
“沒有,就隨便翻了翻書,這…幫別人起過,有經驗。”許文斌的樣子仿佛在說這就是小事一樁,擺擺手道:“就那幾個要點,避免生僻字,避免諧音,忌結構統一,像你的名字,一個左右一個上下,這樣寫不規范也不會分離。”
頓了一下,他輕咳聲繼續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沒有我再幫著想想。”
“我和姜禾研究研究,沒事明天也來得及。”
許青捧著寶貝,周素芝還在碎碎念叨什么八字什么的,奈何爺兒倆都不信那玩意兒,姜禾比他們更不信。
生完的第二天姜禾已經能下地,待到第三天,辦理完出院手續回家。
姜禾雖然還有點虛弱,但比起挺著大肚子懷兩個娃的時候,無事一身輕,簡直快要飛起來。
看她神采奕奕的眼眸和略顯蒼白的嘴唇,許青糾結了片刻,還是試圖說服她好好在床上躺著坐月子。
“我覺得不用,現在狀態很好。”姜禾握了握雙拳,感覺自己生完孩子以后重新活過來了,再也不用帶著幾十斤的累贅。
“可是不坐月子會留下病根吧?”
許青聽說過月子里因為什么什么留下的各種老病根,偏頭痛膝蓋痛什么的,不敢大意,到處查資料試圖說服姜禾。
現在姜禾不比以前了,以前說什么她就信什么,現在有時候得拿出切實依據,用實證把她說服才行。
也不知道教她變聰明是好是壞,像以前那樣蠢蠢的,省事。
“這邊說外國洋鬼子不用坐月子,我們身體構造和他們應該差距不大,只是體質區別,然后又有很多人說必須要養,不養的話身體虧空,中醫理論巴拉巴拉…”
許青看的頭疼,側過臉道:“怎么說你身上也掉下來兩大坨肉,該養還是要養養吧?”
“你過來,看看,我功力下降了幾成就知道了。”姜禾低頭拿著自己發梢在寶寶手上拂來拂去逗他們倆玩。
“…算了。”
剛生完娃,許青實在不想和她動手,盡管就算動手也是單方面被捶。
兩個人類幼崽躺在床上,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冬瓜站在門外好奇的往里面瞅。
它好像看到這家里多了兩個成員。
周素芝往這邊跑得更勤了。
“你看別人知道要照顧兒媳坐月子,都恨不得跑遠點兒,像老盧家就是…”
“媽,其實我就能照顧好她。”
許青忍不住道,每次周素芝過來,姜禾都躺到床上裝模作樣,免得她念叨,他看著都累,兩個人又不好拂她的一番好意。
要是直說了姜禾習武之人不用坐月子,現在都能耍兩套劍了,周素芝估計得急。
“這個催乳湯…”
“這個養氣湯…”
“媽,這個真不用。”許青說。
姜禾眼巴巴的瞅著許青,最后不管什么湯,大半都進了許青肚子。
許青差點抑郁。
他還擔心自己哪天被催乳湯真的催出來,隔兩天洗完澡對著鏡子看自己有沒有變大。
雞飛狗跳的忙活了大半個月,秦浩那邊也傳來喜訊,喜得千金。
倆人碰面的時候,秦浩驚咦,許青當爹當的好像胖了不少。
“你丈母娘會不會煮湯?”許青問他。
“不知道…我家閨女好看不?”秦浩喜滋滋的,還沉浸在當父親的快樂中。
相比于秦浩的意氣風發,許青已經被摧殘的滿臉倦容。
“沒我家閨女好看,我家那個頭發多。”
“廢話,你家比我家早了差不多一個月。”
“起的什么名?”
“秦瀟!”
“秦瀟!”
秦茂才挺著腰,特神氣。
這還是在許文斌面前,要在別人面前,更神氣。
“男孩兒?”
“女孩兒!”
“聽著像男孩兒。”許文斌覺得這個名字很男性化。
“中性,有英氣,以后肯定長得像我這么瘦高瘦高的。”
“你可歇著吧。”
許文斌歪頭,拿手掌揮散秦茂才噴出來的煙霧。
“要像你還了得?”
“像我怎么就不行了?女孩兒高高瘦瘦,哪不好了?”
兩個當了爺爺的人湊一塊兒,精神頭倍兒足。
“你家叫什么名?”秦茂才問。
“你問的哪一個?”
媽的,絕對是故意的!
秦茂才氣的鼻孔冒煙,歪過臉不想問了。
周素芝除了照顧姜禾,天天還忙著和小姐妹們交流經驗,取經學習,以前不太熟的現在也喜歡往她這兒湊,說要沾沾喜氣,也弄個龍鳳胎來。
五月,天氣漸熱。
姜禾產后恢復的很好,許青卻一直憋著沒動過,生怕還有什么事,生完孩子三個月都不碰。
姜禾想讓他碰都不碰。
和周素芝說的一樣,小孩兒還小沒長開才皺皺巴巴的,現在眼睛烏黑透亮,滴溜溜轉,看著就讓人喜歡。
小名采用了姜禾的意見,小柔和小壯…
許青覺得還挺好聽。
把陽臺的花都打理一下,客廳里兩個人類幼崽躺一塊兒,小手擺弄擺弄,小柔的手從弟弟臉上劃過,pia一下,小壯哇哇哇哭起來。
“哦呦呦不哭不哭…”許青趕緊洗把手在身上擦著跑過來,抱起小壯搖晃,一低頭,剛打哭了弟弟的小柔咯咯蹬著小腳。
才兩個月大,許青就覺得她是故意的。
“小壯不哭…”
“怎么又哭了?”姜禾從門外進來,一身白色連衣裙,系著根漂亮的腰帶,盤靚條順,一點都看不出是剛生了兩個娃的媽。
后面跟著身穿深色短裙的宮萍,一臉興趣地湊過來看寶寶。
“小柔打得。”許青指指罪魁禍首,還躺在那兒伸手蹬腿。
和弟弟比起來,這個姐姐像有多動癥的,小壯平時吃了睡,睡了吃,躺在那兒安安靜靜,小柔一點都不安分,經常動來動去。
“姨姨抱…”
宮萍抱了抱小柔,這孩子也不怕生,烏黑的眼睛往姜禾那兒瞅。
姜禾回來,許青就解放了,把小虎交給姜禾,自己則一屁股坐到電腦前,忙自己的工作。
當半個全職主夫他都累死了,無法想象全職的。
“你們生了娃還養貓啊?”宮萍看到冬瓜在窗臺的身影。
“怎么生了娃就不能養了?”
“貓…”
宮萍表情復雜,不知道怎么說,不怕撓孩子一下?
“冬瓜精著呢,從來不靠近倆孩子,生怕他們哭了背鍋。”
姜禾抱著小壯往窗臺那邊走兩步,冬瓜嗖一下就從窗臺蹦下去,跳到露臺上。
“看。”
“其實貓這個東西就是這樣,尊老愛幼。”許青隨口道。
一開始他們也擔心冬瓜靠近孩子,后來慢慢發現他們只要抱孩子出來,冬瓜從來都不靠近,每次一過去它就走開,如果開著門的話,它偶爾會從門口往里面望望。
要是把孩子放道客廳,他們在的時候冬瓜就跑沒影,他們出去露臺,冬瓜就遠遠的盯著,哭的時候它也朝外面喵喵叫,就和當了家長似的。
許青研究了半天,最后覺得這貨應該是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