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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左隊后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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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子衛乃我去年入潁川結識的第一位俊杰,雖然只是個亭長,但在本地頗有名望,可不能慢待。”

  第五倫離開魏地趕赴關中之際,劉秀也已率軍北,抵達左隊郡(潁川)襄城縣(河南平頂山市襄城)。

  他不同于其他綠林武裝的嚴格軍紀確實起了作用,聽聞漢軍至,投靠者絡繹不絕。

  而今日來投的,正是本地的一個小亭長,名叫傅俊。

  “傅子衛和陳子昭卻是同名。”朱祐一笑,看向緊隨劉秀的高個持戟軍官。

  這陳俊乃是南陽西鄂縣人,劉秀和朱祐在宛城舉事失敗南逃時,陳俊曾將劉秀堵在巷子里,差點緝捕,虧得劉秀一通嘴遁,讓已經很久沒收到朝廷俸祿的陳俊放了他一馬。

  等到更始稱帝后,南陽諸縣絡繹歸順于漢兵,陳俊也一同降服,劉秀特地將他要到了軍中,與之同衣食,十分喜愛,這大個子如今倒是成了劉秀的忠誠護衛。

  “可不止同名。”劉秀笑道:“巧的是,我去年避吏至潁川時,路過傅俊管轄的亭中,差點被他當成賊給抓了。”

  同樣是不打不相識,誤會解除后二人結交,此番劉秀率軍至此,傅俊聽說是劉文叔到,竟毫不猶豫,帶著十幾個亭一起歸順,讓劉秀又得數百本地子弟為生力軍。

  傅俊給劉秀帶來的禮物,還不止于此。

  “文叔…劉將軍,看我將誰抓了來?”

  傅俊亭長將一個五花大綁的新朝官吏推攮上前,卻見此人身體壯大,卻被繩索縛得極緊。一般的新吏,若被漢兵擒獲,少不得要稽首求饒,但此人竟是不卑不亢。

  傅俊洋洋得意地報功:“此乃左隊西部督郵掾,名叫馮異,字公孫。這位馮督郵從父城縣來,趕了一天的路。至我鄰近的亭舍組織亭卒欲守父城縣,正好被我擒獲,此人驍勇,力氣好大,還傷了我好幾個亭卒。”

  “原來你就是馮異!”劉秀麾下校尉們頓時怒不可遏。

  這馮異奉左隊大尹之命,監護郡西五個,很擅長打仗,這段時日可讓劉秀的軍隊吃了不少苦頭。因為馮異守在父城縣,害得劉秀的進攻遲遲無果,遂只能轉攻襄城。

  今日意外擒獲,眾人都義憤填膺,欲殺之而后快。

  但劉秀發現,馮異卻站立猶如一棵大樹,只正視自己,哪怕生死攸關,語速卻依然很慢。

  “久聞劉伯升兄弟之名,但汝等偷襲,算什么豪杰?”

  “就算不打攻城戰,你我整兵戰于郊野,我部眾雖少,被擒獲的,必是汝等!”

  這下,更是人人都嚷嚷著要宰了馮異,唯獨劉秀對馮異左看右看,心生喜愛,卻哈哈大笑,一揮手。

  “松綁,如馮公孫之言,放他歸去!”

  地皇四年四月初,劉秀攻略左隊之際,第五倫也帶著八百壯士,抵達了另一個大隊:后隊。

  后隊便是河內郡,時值孟夏,正是河內天氣最舒服的時節,但第五倫也功夫南瞻淇澳,觀其綠竹純茂,也沒時間去看看朝歌殷墟之地,俯仰古今。

  甚至在路過汲縣時,都沒時間去看看那位傳說中制作了水排的水利專家,杜詩。

  他麾下八百人,幾乎是“騾馬化部隊”,駕馭著驢、騾、馬匹,以車代步,速度很快。

  畢竟王莽要求第五倫五月初一抵達京師,倘若遲了,阿莽乃性情中人,一怒之下,這兵權不給了,第五倫的大計豈不是要泡湯。

  河內,相當于后世河南省在黃河以北的那一部分,按理說也應該算作“河北”。但從漢朝起,河內在行政劃分上,就一直歸屬“司隸校尉”,跟河東、河南綁一塊,由中央直屬,因為這兒的地理太重要了。

  隨行的馮衍又能評頭論足顯露本事了:“河內南控虎牢之險,北倚太行之固,黃河繞其南,真可謂表里山河,雄跨晉、衛,舟車都會,號稱陸海。”

  往南,河內隔著大河與洛陽相望,周武王由此渡河滅殷。

  往西,有要道通往河東、上黨,當初秦趙上黨之戰,秦軍之所以能勝,正是因為奪取了河內,糧道比趙國還近。

  往北,則深深插入魏地,乃魏之門戶,就這地勢,若河內有一位強勢的大尹,第五倫都要感到臥榻之側有人酣睡,無法安寢了。

  好在,與河內的殷富四沖相比,這兒的武備實在是虛弱得很。

  “因為郡兵大多被王邑征調,跟隨郡大尹去洛陽匯合了。”

  第五倫心中了然,他聽說王邑的大軍已經離開了六尉,將出函谷關,除了關中強征的壯丁外,其余各郡也湊了點人數,最終可能會真如王莽期盼的,弄出個四十萬大軍來。

  而如今留守河內的,是本地的副手,管軍事的屬正,可卻非宿將,而是一位名儒老臣,名叫伏湛,名望倒是有,但打仗能有幾分手段,就是個未知數了。

  且看第五倫一路趕來,遇上休憩時卻不忘老本行:畫地圖,馮衍也瞧見了,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一旦亂世開始,河內,這片粗安之地,將是魏地勢力最先吃下的一塊肥肉!第五倫這一趟行軍,也附帶踩點。

  因為有朝廷制詔,一路暢通無阻,四月上旬時,一行人便抵達了后隊首府:懷縣。

  第五倫沒有入城,甚至都沒時間拜會本地管事的屬正伏湛,但卻有人主動找上門來,自稱是竇融的朋友,請求拜見。

  第五倫和竇周公好歹是表明朋友,又聽手下說那人乃是當地名士,想到未來幾個月后,可能就要對河內動手,遂在啟程前的空隙,讓其前來一會。

  來人名叫蔡茂,四十多歲年紀,字子禮,河內懷縣人也。

  與第五倫同行的王隆聽說過此人,告訴他道:“蔡子禮在漢哀帝、漢平帝年間以儒學聞名,征召試為博士,對策陳述災異,以優異被擢拜為議郎,遷侍中。恰逢今上居攝,蔡茂遂告病免職,不肯做新室的官,回鄉隱于市中,直至今日。”

  看來又是個大漢忠良,第五倫心中對此人成色有了了解,而蔡茂這一來,居然還攜帶著不少河內名流,本地望姓,他們卻是和馮衍一樣,勸第五倫勿要西入。

  蔡茂與第五倫寒暄介紹后,便嘆息道:“身處鄰郡,久聞第五公之名,護得魏郡安定,力阻流寇,于河北有大恩德,何必舍百萬生民不顧,而欲赴于火中呢?”

  第五倫依然一副大新忠臣架勢,肅然道:“君命召,不俟駕行矣,天子征召,倫焉能不至?”

  蔡茂不好否認君臣之份,也不敢直接說王莽乃是篡逆,只道:“我與竇周公為友,周公一向不愿卷入是非,可卻被授予大任,領兵南擊綠林,結果如何?狼狽遁逃,不知所處,第五公雖素稱驍勇,難道就不怕步了竇融后塵么?”

  蔡茂與河內名流都希望第五倫不要西去,力勸他回魏郡去,雖然話語里說得十分婉轉,沒有直接勸第五倫擁兵造反。但看這意思,彼輩是希望第五倫作為鄰居,順便也能確保河內安寧,畢竟魏地亦是河內門戶,為這兒擋著赤眉、銅馬等流寇的進攻。

  第五倫謝其好意,送別眾人后,馮衍頗為喜悅:“河內人心厭新而求安,可用矣。”

  不錯,但還有一點,讓第五倫更加確認,隨著形勢的驟變,在士人心中,“反對王莽”,很快就會成為這天下最政治正確的事,遠勝于君臣之份。這一趟入關,他非去不可。

  等到次日正要啟程時,蔡茂卻又來了,這一回,卻是給第五倫帶來了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一群人數多達數十,衣衫襤褸猶如乞丐的家伙,領頭一人圓臉長髯,正是兩年前與第五倫在宛城有數面之緣,派人征辟,卻被嚴尤搶了先的任光!

  “伯卿,你怎么來了!”

  “第五公!任光還以為,再見不到君了!”

  任光遠遠朝第五倫下拜,這一路上,他可是吃盡了苦頭,一月份時帶著家眷離開宛城北逃,若是太平時節,快馬加鞭,月余可至鄴城。

  可這是亂世啊,后面是不斷攻城略地的綠林、漢兵,前方是潰敗的新卒,已經分不清是兵是匪了。任光好歹還帶著賓客和岑彭分給的數十人,卻依然走得極其艱難,跟逃荒似的,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次火并,任光都得親自仗劍殺人。

  于是乎,速度也猶如龜爬,連賓客手下也開始偷偷溜走逃跑,好不容易避開大司空王邑那如狼似虎的先頭部隊,用最后一點帛渡過大河來到河內,已經再難前進。

  這人生地不熟的,任光絕望之下,只能找竇融的朋友蔡茂求助,求他贊助點路費盤纏,好繼續北上。

  不曾想,第五倫亦抵達此處,任光這才匆匆前來拜見,縱如他這般機敏鎮定的老吏,此刻也忍不住淚流滿面,這一刻,真是悔不該當初嫌魏地路遠,依戀鄉土宗族,沒有接受第五倫的辟除啊。

  本該屬于他的主薄之印,如今已掛在人模狗樣的馮衍身上了,馮衍正斜眼看著他呢。

  第五倫少不得耽擱片刻,讓驛置拿出食物給任光等人充饑,弄來衣裳給他換上,擦去了臉上的灰土后,任光這才講述起這一路的見聞,以及岑彭毅然入城,協助嚴尤之事。

  說著還偷眼看第五倫,他這趟趕赴關中,當真是要帶兵去救宛城么?

  但第五倫卻只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嚴公和岑君然,能將人心戰栗的孤城,守上三月有余而不失。”

  然后就只摸著岑彭之子岑遵的頭默然不語,沒有“必救吾師與君然”的承諾。

  第五倫雖有心相救,然力不能及了。他就算真的改變計劃,要替王莽打這一仗,從關中領了一群臨時征召的壯丁,趕到宛城,只怕也已是六七月,這意味著嚴尤、岑彭還得守三個月,太難了。

  這還沒完,第五倫還要期盼大司空王邑那一路能在潁川旗開得勝勝,否則,就他一路孤軍,帶著新卒疲兵趕到宛城,也不過是給綠林軍送一波裝備。

  這種得期盼豬隊友必勝的仗,最難打了。

  王邑是戰神,他第五倫可不是。

  任光也發現,相較于被打得狼狽而逃的竇融,第五倫言語里,對劉秀似乎更加關切,恨不得知道其一舉一動,一眸一笑。

  當得知劉秀已取昆陽,正在潁川攻城略地時,第五倫微微一愣,似乎這個地名讓他記起了什么,但最終仍只是化作恍然一笑。

  從帶著八百士卒踏出魏地開始,他的目標,就已經確定,與馬援也約定好,不會貿然更改。

  天下如棋盤,但第五倫不是棋手,他只是一枚有了自己意識的棋子,能決定的,只有自己前方的路,所以這場仗…

  “你們打你們的。”

  “我,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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