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長安。
一座座碧瓦朱甍,亭臺樓閣,鱗次櫛比。
官員們騎了馬,前呼后擁;小姑娘坐著轎子,好奇的掀起窗簾一角;扛著扁擔的貨郎,朝著坊市走去。
只見一個帶刀的官員走到街道上,在一個架子前面,貼上黃色的榜文,周圍百姓們紛紛圍觀了過去。
“貼了皇榜了啊?”
“皇上說什么了啊?”
“有沒有識字的,給人念一下啊?”
有識字的開始念了起來,說來也簡單,就是天子宣布自己承天命,大勝胡虜,威加海內云云,直吹得大周就快好到天上去了。
但天子高興的時候仔細一思量,發現登基這都好一段時間了,從未與民同樂過,于是決定要出臺一項惠民政策,那就是發行一種叫做國財的東西,起購一兩銀子,每人限購一千兩,年利率五分,一年后可連本帶息拿回去,我當皇帝的虧是虧了點,但讓百姓高興,我也就高興了。
限時一個月,可到官府衙門購買國財,過時不候,限量本金一千五百萬兩。
好家伙,當時人群就炸鍋了:
“竟還有這等好事?”
“這五分利,真的能給我們嗎?”
“哎,別急啊,下面還有。”
那讀書人又念了起來:
除了國財之外,天子還愿意在今天傾情大奉獻,前百名購國財達到十兩的人,立刻給與十兩獎勵!
才念到這,人群嘩啦啦的一下子全都跑了。
趕緊去官府衙門買國財啊!晚了就沒份了啊!
大周,中書省。
“陛下真乃神人也啊!”
蕭復還未走進中書省的大門,便已經興奮的大聲的呼喊道:
“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還可以這樣干的!”
“尚書大人今日好心情啊。”
蔡亞夫從中書省中笑臉相迎了出來。
“蔡丞相啊,你是沒見著,我本以為今日在官署發行國債,怕是也要遭到冷遇,卻沒想到,這長安百姓,買的一個比一個積極,光是這一上午,就已經籌集五十來萬兩了,若非陛下設了一千兩的上限,這籌集到的銀兩,還能更多呢!”
蕭復頗為感慨,道:
“只是一字之差,竟有如此大的效果,陛下之才智,我萬萬不及啊。”
“自古以來,物以稀為貴,陛下的聰慧,我早已看了出來,國債籌款一事,想必很快就能完成,倒是這還有一事,我想與你說說。”
蔡丞相對著蕭復招了招手,后者很快跟了過去,兩人走進了屋內之后,蔡丞相才說道:
“方才從西涼那邊,來了一封信。”
蕭復一愣,然后說道:
“信?不會是西涼王反了吧?他知道楊琦的死了?”
蔡丞相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這么快,但最多明日,應該是能知道的,這西涼王送信來,乃是稱述自己罪狀,勤王不利,沒有阻攔住繞道的胡虜,而胡虜之所以能繞到涼州,乃是他麾下有人通敵,他已殺了通敵之人,首級送往長安來了,為表忠心,愿罰一年俸祿。”
“嘶,他這是以退為進,想讓陛下沒有理由削他的藩啊。”
“呵,他想的倒是好,但他萬萬沒想到,陛下會親自西巡,他縱然是找了千萬個理由,等到大軍壓境,天子親至,他也只能引頸就戮。”
蔡丞相哈哈笑了起來,蕭復想到了一事,問道:
“對了,陛下怎么說?”
“陛下倒是沒說什么,就說知道了,顯然已是胸有成竹。”
“嗯,胸有成竹啊。”
吳瓊現在想的有點多。
他拿到了西涼王送來的信件了,西涼王在信里面寫的聲淚俱下,信誓旦旦的。
就好像胡虜入侵,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都是他幾個混蛋手下,貪圖富貴和胡虜勾結,不過他已經殺了手下,人頭都送來長安了。
吳瓊倒是沒去看人頭,沒那個興趣,但西涼王的這個信,就很講究了。
真要說西涼王勾結了胡虜,到目前為止,其實除了胡虜輕易過了涼州,奔襲長安之外,還真的是半點實質性的證據。
此時西涼王又以退為進,直接把親信的下屬都給砍了,關系和責任推得干干凈凈。
吳瓊就有點擔心了,武稚親帥大軍西巡,到時候和西涼王發生武裝沖突,西涼王要是連城門都不開,朝廷這邊攻城失力,久攻不下,會不會有其他藩王,打著君側有奸臣,誣陷忠良西涼王的名號,舉著“清君側”的大旗來謀反啊?
說白了,武稚選在這個時候出征,就是因為乘勝之威,士氣民心可用,打算一鼓作氣解決西涼王這個最大的藩王勢力。
但畢竟還是存在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了啊,尤其是現在西涼王已經有所行動。
現在想想,他留下次子楊琦帶著三千人殿后,美名其曰勤王,擺明了這個兒子就是不要了,送給你皇帝殺,博取其他藩王的同情。
你們看,我兒子勤王,結果被皇上給殺了,這當然不是皇上的錯,是皇上身邊那些奸臣們的錯啊!
只要想造反,他真的能找一千一萬個理由起兵,就算是高喊一句“天子非男,無德,吾等替天行道!”,估計都能勉強說得過去。
吳瓊那是越想越擔心,士氣民心可用,但真要是西涼王把刀子架在西涼百姓的脖子上,逼著他們一起造反呢?
正當吳瓊煩心的時候,上官女官走了進來,輕聲道:
“陛下,兵部那邊已經準備就緒,明日大軍就可開拔啟程了。”
“朕知道了。”
吳瓊擺了擺手。
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更何況,確實如同武稚和朝中將軍們所說,眼下時間,還真的就是最合適的,對付西涼王的時候。
若是眼下都覺得理由不夠,實力不夠的話,越往后拖,藩王勢力只會越來越強,今日聯合胡虜來一次,明年再來一次,誰吃得消啊?
況且明眼人都看著呢,不對付西涼王,朝廷顏面何存啊?
吳瓊決定不再去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自己不是什么聰明人,但朝廷中,總有聰明人。
“對了,國債發行,啊不是,國財賣的如何了?”
“戶部那邊還在統計,倒是聽說,一上午就被百姓們買了數十萬兩了。”
上官女官高興地說道:
“官員們,都夸贊陛下您的聰明才智呢。”
吳瓊微微昂起了頭,臉上不自主的帶上了笑意。
“略施小計,略施小計。”
吳瓊得意洋洋的笑完,又有一個宮女快步的走了過來,對著吳瓊說道:
“陛下,洛清郡主已經來了,正在偏殿等候。”
吳瓊點了點頭,這洛清郡主自然是吳瓊喊來的。
而之所以喊她來,主要是抓住問題,堵住漏洞。
前日吳瓊提了在長安城試行經濟改革的方法,主要策略就是提高商人待遇,放開套在商人身上的枷鎖,最關鍵的是,取消關稅!
關稅看上去好像是從商人頭上收到了錢,但極大的打壓了商人的積極性,本來可以收個幾萬兩的商稅,結果就只能收個幾百兩的死關稅。
那些掌握了官方渠道有背景的大商人,靠著保護傘滿嘴流油,那點數人頭的關稅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
但小商人們,可能直接關稅就把他們一棒子打死了。成本太高,無人經商。
結果就是商品越來越不流通,商人必須依附官員,官僚士紳一邊攥著商人使勁吸血,一邊告訴中央朝廷:“天下的根在農民,朝廷從農民身上收稅就好了。”
可能大周還不是很明顯,但看看明末,就很容易看出來了。
江南富得流油的地方,居然收不上來稅,就是因為以東林黨為代表的士族階層,在干翻了九千歲魏忠賢后,取消商稅海稅,恢復關稅,名義打壓商人,還利于民,讓百姓安居樂業好好耕種,必然國富民強。
實際將本來該給朝廷的錢全吞進自己肥滾滾的肚子里了。
四十年前還能萬歷三大征,直接就變成皇帝都喝稀米粥了。
農民頭頂上你就是刮了三層皮,真的也沒有多少錢啊。
現在大周也是一樣的情形,雖然情況并不嚴重,官員們可能也并不是想自己貪污,控制大商人。
他們也是想著讓百姓們安心種地,不要刮起一股好逸惡勞的惡習之風。嚴格來說,他們也沒錯,畢竟資本,無限放大了人性之惡。
但就其結果,以現有的生產力水平為條件,不做改革,打壓商人,只能讓國家越來越窮。
學過歷史都知道,唯有宋朝,就算是被打的到處喊爸爸,年年進貢歲銀,那也是一年比一年有錢,其他朝代的經濟曲線都是起落落落,改革一下,然后起落落落,然后就換代了。
因為宋朝自始至終都在鼓勵經商,海貿。
吳瓊看了武稚留言之后,也知道大周朝堂上,守舊勢力阻力重重,即便是皇帝,也沒可能頂著如此巨大的壓力,強行推進改革,沒有下屬的支持,推行的改革只能是陰奉陽違,指不定還占不到輿論優勢,被朝野內外的,那些拿著筆桿子的讀書人們指著腦門子罵。
隨便出幾個為富不仁,百姓爭相經商,廢棄農田的案例,怕不是武稚要被罵進史書。
王莽的下場,不就是如此嗎。
到頭來穿越之子還是打不過土著魔法師啊。
看來這個改革確實太激進了點,畫了一個圈暫時是用不上了。
吳瓊心里嘆了一口氣,但他也并未放棄經商這個發財之道,所以喊來了洛清郡主。
原因無他,他想要讓洛清郡主做自己的代言人——去開店。
既然朝臣們不同意讓百姓自由經商,那就自己來經商,自己來當最大的商人好了。
待到帝王的威望足夠的高,天命足夠的高,再來進行這項改革,相信反對的呼聲,一定會少很多的。
至于什么生意賺錢,炒房就算了,賺錢是賺錢,害民!不得民心!
衣食住行,只剩下其三,汽車沒得賣,就剩兩個,答案呼之欲出——開商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