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上來,將整座離山吞沒。
武館天井中,空蕩一片,四周的大燈將整個庭院照亮,然而四周的房屋中,卻只是大片漆黑。
只有書房一間明亮,若是從外向屋內看,可以清楚看到,一個靠在藤椅中,仿佛入眠的剪影。
“呼~”
“嗚嗚~”
當林拓將意識轉移到分身中,開始向陸地墜落,他聽到的第一種聲音,便是寒風的呼嘯。
風并不算大,可大抵是因為穿過附近山巒,產生了某種回響,因此,格外響亮,幽咽,仿佛大地在哭泣。
睫毛顫動,睜開眼眸,迎面,寒風卷著細碎的雪屑直騰騰戳在臉上。
寒意從領口、脖頸,往衣服里鉆,饒是體魄遠超常人的林拓也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好冷!”
他心中冒出這個念頭來。
并下意識拉緊了領口厚厚外套的拉鏈…進入前,他就判斷出,沙盤中氣溫很低。
因此,先是將分身放入沙盤中的武館,翻找出了過冬的輕薄羽絨服,棉鞋、手套,將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
雖然以他如今的身體,冬天穿單衣也能扛得住,可他又不是受虐狂,有條件自然要爭取保暖。
眼下看來,這個決定很明智。
警惕地看向四周,視野中,是一片昏暗的荒野,很空曠,背后便是群山,前方不遠處,則是一條破損不堪的公路。
腳下的大地上,則鋪著一層并不算厚的積雪,顯然,這里處于嚴冬。
此刻,大約是黎明時分,距天亮還有距離。
林拓適應了下環境,確認四周并無危險,這才抬起頭,望向高空。
昏暗的夜晚,頭頂是一縷縷黑云,只有寥落的星光從縫隙間透進來,勉強提供一定的視野。
“比我預想中好一些。”林拓摘下一只手套,將右手暴露在空氣中。
除了寒冷,他隱約間還能感覺到一絲絲刺痛。
體內的以太都比往常更活躍。
“輻射。”林拓輕輕吐出這個詞,眼神沉重了些。
從運行日志的描述,他判斷出,導致災難的“湮滅彈”應該是某種威力小于核武,但性質類似的超級武器。
雖然并非核武,但顯然,其爆炸產生的能量仍舊產生了某種類似“輻射”的現象。
并導致了無數生命死亡。
林拓進來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相信,既然這里的普通人都能有不少幸存下來,那已經在淬體的自己,沒道理扛不住。
事情也如他預想中一般。
“這種等級的輻射的確可以讓我產生刺痛,但很輕微,只要不長期逗留,問題不大。”
放下心來,林拓重新戴上手套,開始辨認方向。
回憶著此前居高臨下,在這片區域瞥到的疑似聚集地的燈火,他深吸了口氣,沿著那條破損不堪,已經完全無法行駛的公路勻速奔去。
“沿著這條路,應該可以找到城市。”
“隆隆…”
與此同時,就在與林拓隔了一座山的某處。
若是將視角拉高,從半空俯瞰,便會發現,在大雪鋪就的荒原上,正有三輛改裝車,上演著一場追逐戰。
其中較小的的一輛,一馬當先,沒有開車燈,將后面兩車甩在身后,跌跌撞撞,仿佛一頭瘋牛一般在荒原上疾馳。
發出聲嘶力竭的轟響。
在其后方,稍遠些的地方,另外兩輛改裝越野則肆無忌憚地開著車燈,顯得更加“放松”一些。
猙獰而巨大的輪胎卷起一片片飛雪,在荒原上,留下了四條深深的車轍。
若是將視角拉近,便會發現,車內竟然是數個穿著墨色軍棉衣,抱著槍械的士兵。
此刻,坐在前面副駕駛上的一個綴著肩章,明顯是軍官的男人神情陰沉,道:
“我們到哪里了?”
車后座。
一個士兵聞言,捏著一只手電筒,另外一只手將一張紙質地圖按在膝蓋上,看了下,回答道:
“前面就是礦山鎮,已經不遠了,最多五分鐘,就能抵達。”
“礦山鎮?看來那個獵人應該就是奔著那里去的,那輛車的油箱不滿,跑了這么遠,肯定已經快沒油了。”軍官道。
旋即,提高了些聲音,喝道:
“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檢查槍械,準備抓捕,如果把對方放跑了,等回了公司,大家都得受罰!”
“是!頭兒!”
應和聲音,夾雜著槍械拉動保險的響聲。
不多時,他們的視野中果然出現了一個小鎮的輪廓。
倒塌的建筑,破舊的墻壁,鎮外,還佇立著一架殘破銹蝕不堪的鋼鐵風車,粗看上去,仿佛是一片廢墟。
只有鎮子里的稀疏的燈光才表明了這是有人類生活。
當這一隊士兵車輛靠近,鎮子里,便傳來一陣陣暴虐的犬吠,還有一陣嘈雜,隱約間,有火光浮現。
“頭兒,對方棄車了!”開車的司機指著礦山鎮外,一輛癱在荒原上,熄火的車輛喊道。
“繼續開。”那軍官道,同時,拔出一把手槍,朝天扣動扳機。
“砰!”
低沉的破空聲中,鎮子中的嘈雜聲忽然一滯,兩輛車如入無人之境,沿著破敗的道路駛入鎮子中心的廣場,旋即停下。
便看到,鎮子里已經聚集起不少人。
相比于配備武器,穿著厚厚軍衣的士兵,這些人要凄慘的多。
大都身材矮小,瘦弱,身上是臟兮兮,破爛不堪的,看不出原貌的衣服,蓬頭垢面,臉上滿是灰土,身上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手里握著木棒或者鋼筋一類的“武器”,驚恐、膽怯地聚攏在一起,敬畏地望向這邊。
火光下,隱約還能看到一些人,身上存在明顯的畸形。
這是礦山鎮的流民。
“這里的負責人在哪?”隨著一群士兵抱著槍械跳下車,謹慎地將槍口向四周掃去。
那名軍官瞇著眼睛,厲聲問道。
無人回答。
流民臉上,只有驚恐的情緒。
“在這!在這!”突然,人群后方一陣騷亂。
一個緊張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揚起。
人群潮水般散開,一名上半身是破舊棉夾克,下半身穿著一條相對完好的工裝褲的中年人忙擠了出來。
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個抱著步槍的打手。
不過相比于這些軍人手里的槍械,那幾條破爛的步槍,和燒火棍也沒什么兩樣,威懾力遠大于實際效力。
“長官,我是礦山鎮的負責人,不知您各位有什么吩咐?”
負責人飛快瞄了眼這些士兵的服裝,以及身后汽車上的徽記,堆笑說道。
說話同時,卻故意挺了挺胸脯,讓掛在胸前的一枚擦的雪亮的金屬徽章更顯眼些。
那枚徽章呈現黃銅質地,上面浮刻著一朵燃燒中的火焰,背景則是佇立于雪原中的森林。
那是燃火公司的徽記。
“我們正在執行抓捕任務,”那軍官面無表情地俯視他道,“一個荒野獵人盜取了公司財物,并殺傷了我們的人,對方不久前棄車,進入了這個鎮子。”
說到這,這名軍官忽然微微仰起頭,高聳的鼻子翕動了下,說:
“我確認目標就在這個鎮子里,還沒有離開,現在,你,立即召集所有人協助我們對其進行搜捕!聽清楚了沒有?”
與此同時。
在鎮子中心廣場西南角的某座倒塌的樓房內。
一個身影透過窗子,看著廣場中的一幕,目光閃爍了下,旋即身影一動,悄無聲息,仿若一只貍貓般消失不見。
不遠處。
在另外一片陰影中,穿著黑色羽絨服的林拓緩緩從黑暗中走出,看了那消失的身影一眼,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