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肖亮的反應,周棠比他還要吃驚!
他本來只是試探性地問一問,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問到了關鍵!
此時此刻,就連開車的雷一霆也是萬分激動,車子都開得有點兒抖了…
“這么說,”周棠忙問,“真的有膠卷?”
“嗯…嗯…”聽到這話,肖亮慚愧地低下了頭,又陷入到了昔日的回憶之中,“當時我沒有太過留意,我太慌張了…
“當我從醫院逃跑之后,我最急的事情,當然是處理我的汽車!
“我以前有點兒技術,當時前保險杠撞得癟了一塊,但沒破漆,我就利用我學的技術鈑金了一下,雖然不是復原得太好,但車子那么久了,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隨后,我就拎著水桶到車上擦拭那個人留下的血跡,還換了一套座墊,結果,就在清理血跡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卷膠卷!
“膠卷上沾著血,很明顯是從那個人身上遺落的…”
說到這里,肖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描述他當時的心情了。一直停了幾十秒,他這才懊悔地說道:
“我當時覺得,就算醫院那邊,哦不,警方那邊找不到我,也至少能找到那個孩子的家人吧?
“而那個時候,我當然不敢去醫院了,只好把那卷膠卷留存了下來。
“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孩子在醫院里一住就是那么久,后來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如果我當時知道是這個樣子,那我一定會想辦法把膠卷還給他了!
“我懂一點兒照相的知識,我仔細看過那卷膠卷,塑封條沒有了,應該是照完相之后,還有沒有來得及沖洗…”
“嗯?”周棠一愣,當即打斷他問道,“你怎么看出來,沒有沖洗呢?”
“當然能看出來啊,”肖亮不假思索地說道,“照片沖洗完了以后就是底片了,安州這邊的照相館都會把底片裝進一個白色的小盒子,或者是裝照片的紙袋,不可能還留在膠卷里面!”
“哦…”周棠這才明白,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對于那種使用膠卷的相機沒有太深的印象。
“其實,有那么幾次,我是帶著膠卷去到醫院的!”肖亮說道,“我當時看到那孩子身邊一個家屬也沒有,我就想把膠卷還給他。
“我覺得,既然膠卷是他的,那么膠卷里面的相片,或許能幫助他找到家屬吧?
“可是,看著醫院病房門口的攝像頭,我又猶豫了!”肖亮遺憾說道,“如果我把膠卷還給了他,那么必然會引起醫院和警方的注意,只要一看攝像頭就能發現我了!
“所以…我最后…沒有…唉…”
“哦?”周棠琢磨了一下,故意問道,“這么說,那卷膠卷還在你的手上了?”
“不,不…”結果,肖亮趕緊搖頭說道,“在醫院里沒有機會,但是后來他被轉到精神病院之后,我還是還給他了!”
“哦?”周棠眼睛一亮,問道,“那是什么時候?”
“嗯…”肖亮回憶了一下,“奧運會的那一年吧?”
“我去,”周棠喝道,“那就是你撞了他的10年以后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自私,是我不對…”肖亮懊悔說道,“當他進了精神病院之后,我也從外面悄悄地看望過他!
“我當時盼著,他都進精神病院了,難道還不能找到家屬嗎?可后來才知道,自己的邏輯有多么幼稚!
“我開始意識到,并不是他的家屬不想找他,而是他的家屬已經放棄了他,他又殘疾又有精神問題,只能是家里的負擔了…
“所以,”肖亮說道,“我最后下定了決心,把膠卷還給了他!”
“還給了他,怎么還的?”周棠問道。
“我沒有進去精神病院,我從遠處觀察,發現他們每當晴天的時候,都會去后面的花園散步,我就從花園后面的欄桿那里等他!
“等了幾天,我就找到了機會,把他叫到了欄桿邊,然后把膠卷還給了他!”
“哦?”周棠問道,“那他是什么反應呢?”
“他已經傻了,說什么都沒有反應!”肖亮回憶道,“我把膠卷塞在他的手里,囑咐他一定要保存好,一定要保存好…”
說到這里,肖亮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借口太過蒼白,眼淚再一次從眼中流了出來。
周棠明白,如果肖亮真心想要幫助小七,那么至少應該讓小七把膠卷拿給醫生,可他連這一點都沒有做到,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過,如此一來,周棠也終于弄明白了膠卷的來龍去脈!
沒想到,膠卷真的就是小七的!
有可能,小七在得到膠卷之后,并沒有把膠卷保存好,而是遺落在了哪里,所以才會被后來的馬彪二人撿到!
想到此,周棠亦是萬分感慨,整件事情,真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安排似的!
如果不是這樣,那么Z匪的案子,有可能永遠被時間埋沒了!
“那…”周棠想了想,又向肖亮問道,“膠卷在你手里放了10年,你就沒有想過把膠卷上的照片沖洗出來?”
“有,有啊!”肖亮點頭說道,“我當然想過了,我甚至想過,等照片沖洗出來,我就根據照片去尋找他的家人,然后通知他的家人…
“可是…可是…唉!”他嘆息一聲,說道,“我沒有設備,沖洗照片,只能去照相館!
“我也不知道照片上都有些什么,萬一被照相館的人發現了,我不就暴露了嗎?
“而且,我從報紙上看到過警方的啟示,我知道警方一直在尋找他的家人,一想到這些,我哪兒還敢把照片洗出來啊…”
“哼!”周棠冷哼一聲,“你倒不擔心,你把膠卷還給他之后,他只要把底片抻出來,所有的照片就全都曝光了?”
“這…”肖亮擦汗,然后說道,“不瞞您說,我…我也這樣想過,那個時候,我勸我自己,把我能做的事情做了,然后剩下的,就全都聽天由命了吧?
“我以為,我這樣的假仁假義就能讓我的良心好過一些,可是,我錯了!”肖亮懊惱地說道,“我一想到他把膠卷毀壞或者丟棄了,我心里就更加難受了!
“所以,縱使柳木村精神病院已經搬遷了,但我還是每年都會找個時間,去那里轉轉…”
“你也知道搬遷了!”周棠問道,“你為什么不上新病院去看他?”
“進不去了,”肖亮說道,“新病院是全封閉式管理,我進不去了!我嘗試了幾次,但都沒有看到他…
“我不知道,是他已經被家屬接走了,還是已經去世了…
“所以,我只能去到以前的廢墟,去送上一朵花,以此表達我的愧疚…”
就在肖亮懊悔之時,汽車已經開進了器材庫所在的區域。
雷一霆回頭沖肖亮問了一句:“你快點兒看看,當年發生車禍的位置,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