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夜空憑空綻放了一朵無根的花朵,它就像鑲嵌在天空里,替代月亮發出明亮的光。突兀出現的花苞很快盛開,伸展到最大的花瓣從花托里蹦了出來,碎裂的花瓣落在蘇珊娜和萊爾面前,飄落紛飛像是降下了一場無盡的雪花。
“嘿咻。”伊拉宋恩在花瓣堆里爬了出來,綠龍祭司先一步到達了翡翠夢境,很快發現兩人遲遲不到,于是折返回來,果然在蘇珊娜的夢境中找到了姐妹和自己的客人。
“蘇珊娜,萊爾怎么會在你的夢境里,你作為引路人不是應該將萊爾引入翡翠夢境嗎?難道…”精靈臉上出現了糾結的情緒,像是猜到了什么。
一根藤蔓纏在了萊爾的脖子上,將重心不穩的萊爾拖到蘇珊娜的身邊。她伸手鉤住萊爾的脖子,用力將客人靠在自己的戰裙上擺出親昵的樣子。
“我和萊爾一見如故,在短暫的交流后,我們已經親如姐弟了!”蘇珊娜語氣輕快,帶著不尋常的活躍。
“沒…沒錯,我們是很好的朋友…”萊爾緊抓著蘇珊娜的手腕,為自己的氣管爭取足夠的呼吸空間。
“神神秘秘的,不過…能成為好朋友就好了。”伊拉宋恩抬起手杖,變成一團藤蔓鉆進夢境的門扉,“快點將萊爾帶到翡翠夢境吧,我先去確認夢魘滋生的情況。不用擔心,可以讓萊爾和克勞蒂亞多聊一會兒。”
蘇珊娜松開了手,萊爾跪在地上大口喘氣。萊爾表現的孱弱讓夢魘停頓,她糾結片刻,伸手拍拍男孩的肩膀。“忘了嗎?這里是夢境,你其實并不需要呼吸,現在感受到的痛苦其實只是你自己夢見的。”
被蘇珊娜點破,萊爾感覺喉嚨不再火燒一樣難受,撕裂感也消失了。
“謝謝。”
“這沒什么,別把夢境和現實弄混了,夢境是你們最渴求的夢幻,對每個人本身都有著莫大吸引力。讓人們從沉睡中蘇醒,避免在夢中迷失,也是我們的義務。準備好了就快點過來,我們要繼續下潛到翡翠夢境。”
一朵洋甘菊在萊爾面前生長,略帶刺激性的氣味讓萊爾精神一振,完成使命的夢之花凋零在空氣中,萊爾對于蘇珊娜的昏睡術有著強烈的心理陰影。
“我需要做些什么準備嗎?”
“如果是普通的入夢者,我會建議他進入昏睡狀態,睡眠狀態是生靈保護自己靈魂的本能,睡眠狀態的意識遲鈍笨拙,這樣在夢境下墜中能保護自己免受影響,”蘇珊娜活動手腕,手掌握拳,“對于那些過于活躍的意志,我也會助他一臂之力。”
“但你不需要準備什么。你是我的同類,夢魘的侵蝕和情緒的感染對我們構不成干擾。怎么那么看著我,一副上當受騙的表情,你不信嗎?那保險起見你過來吃我一拳。”
“不了不了,我相信蘇珊娜姐姐。”萊爾心中嘀咕,那也就是說,我從現實進入夢境也不需要進入昏睡狀態吧?蘇珊娜這個惡鬼之前揍我只是她想而已。
精靈執政官沒有在意年輕人的小心思,掌心朝下,泥土沙礫在指示下變成直通天地的氣旋,將兩人包裹在內,蘇珊娜的夢境坍縮成恰好容得下兩人的狹小空間,霧霾之外是無光的黑暗。霧霾中微風的流向顯示兩人正在潛意識下潛,沉入更深處。蘇珊娜維持著那個動作,表情輕松。
一種乘坐觀光電梯的既視感,只是空間外的黑暗比密閉的狹小更為壓抑。
“這外面是夢境之間的間隙,沒有生靈的幻夢點綴的夢境本來面貌。在這里所有情緒都會被剝離,只有瘋狂永存,夢魘正是在這種空隙中產生,傾入夢境制造麻煩。”
“邪神潛伏在最深處?”
“所有幽邃的道路殊途同歸,你總能找到源頭。這里面蘊藏著沉睡者的潛意識,他的思想被隔絕在翡翠夢境,使得他的靈魂和力量斷了聯系。如果有一日他突破封印,這片絕望的意志之海會將所有夢境吞沒。”
下方出現了一大片亮光,帶著光亮的連綿光團離兩人越來越近,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樂也在增加,在這種對比下,夢境間隙的陰暗也顯得更加滲人。
“但邪神的潛意識力量,夢魘之力,也不全是壞的。夢境德魯伊有著凈化夢魘力量的能力,我們會將邪神的潛意識轉變成為我們所用的夢境之力,并由此建立了那個,生靈夢境的據點,翡翠夢境。”
萊爾撓著腦袋,“怎么感覺,邪神沉睡者變成了一種資源,這樣濫用夢魘之力真的好嗎?”
蘇珊娜愣了一下,她盯了萊爾幾秒,“伊拉宋恩,或者其他龍祭司,沒有告訴你這個世界的本源嗎?”
“邪神本源說?”
“告訴你了啊,那看來是理解的問題。那我再詳細說明一下好了。”蘇珊娜伸出手指點著萊爾的額頭,“沉睡者特里同是所有生命的源頭,準確的說,邪神就是這個世界,是這顆星球。特里同的血是任何流體的源泉,特里同的肉是任何固體的基石。魔力、自然之力、氣血、學識,如此種種皆是邪神學識的分支。我們所有人都享受著它的恩惠,正因如此,我們才會稱之為神。”
“然世間生靈皆為寄生之蜱蟲,我們吸祂的血,吃祂的肉,以此生存,為自己提供便利。所以,神要與我們為敵,因為祂要消滅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蟲子。巨龍以及龍祭司擔憂這些,所以他們將尚處于襁褓中的特里同擊敗了。我們將他的意識形體肢解,以延緩祂成長的那一天,因為那一天,就是我等的末日。”
“星球復蘇,神明覺醒,祂的神國僅供奉祂一人…”
“沒有所謂正義和邪惡,只是生存兩方的宿主與寄生者的抗爭,目前我們是優勢。但所有人都知道末日就在遠方等著我們。”
在兩人徹底沉入翡翠夢境的光芒之前,蘇珊娜揉著萊爾的腦袋。
“說錯了一點,我兩不是寄生蟲。”
“我是叛變的白細胞。”
“而你是癌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