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非常想說，您認錯人了。”但萊爾知道辯解沒有作用，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告訴自己女王的意志有多么堅定。
“我不會認錯。”
篤定的話語讓莉娜德瑞雅有了一絲帥氣的感覺，但這不是萊爾順從她的理由。他做過掙扎，然后得出了一個事實。防御者莉娜的武力值遠超自己，雖然此時在旁人看來，也許是男女打情罵俏的曖昧場景。
實際上，是獅子在拎著只雞仔。
“你的行為并沒有任何偽裝，你在現實和夢境中一般無二。想要將兩者聯系起來并不困難。”
莉娜松開了手掌，經過了最初的興奮期，她似乎回憶起了女王的矜持，帶著賞識的目光，自然地準備將萊爾的衣領整理好。安撫臣民，是女王的必修課。
咔擦。
現實往往不能如我們所愿，在勇武女王的力量面前，萊爾的衣領變成了空中飛舞的破碎布片。
高領變成了V領，萊爾鎖骨上蒼白的肌膚仿佛帶著冰冷的溫度，將女王臉上的微笑和氣氛凝固。
萊爾捂著胸口，大退一步站在角落，站在德瑞雅兩代先王的畫像中間。看著畫像中威嚴的男人，萊爾心里默念。
瑞德先生，我希望你理解，不是我的錯。
沉默大概持續了十秒，莉娜女王帶著顫音繼續說著。
“當…當然，我認出你的原因，主要是，女性的直覺。”
“瑞德爺爺因為你回來了，德瑞雅贏得了勝利，而現在，你又來了，帶著德瑞雅的未來。”
“我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在那場夢之前。”
“所以，魔神，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妮婭變成的細小觸須編織成網，將萊爾的領口填滿，終于，不那么尷尬了。
“修復和瑞德先生的關系，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大概了解了，為了我的國家，我會接受你的諫言。”莉娜再次邁開了她的腳步，出現在地板上的嗒嗒聲，對于萊爾來說簡直就是洪水猛獸。
自己已經退無可退，而這個女王就像一個微笑的惡魔，一步步靠近。
“我不相信，有人會為了他人無私奉獻自己。萊爾先生，我認為很有必要，給予你一些’善意’，為了讓德瑞雅獲利更多，用成年人的方式。”
那張臉上同時存在著少女的稚氣和執政者的成熟，一種融合汗水和血腥的體香伴隨著呼吸撲打在自己的臉上，萊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張臉，稍顯干燥的唇，正在視野中放大。
吧唧。
兩根黑色觸須守衛著最后的五厘米，一左一右將少女的表情捏成嘟嘴。
妮婭從萊爾的胸膛中鉆了出來，在空中伸展肢體，鼓著包子臉趴在萊爾頭上。
“妮婭生氣了！不可以咬萊爾！”
觸須在空中抽打，表達主人的煩躁，那聲音也將萊爾的思維喚醒，和呆滯的莉娜女王拉開一小段距離。
德瑞雅女王并沒有看到過妮婭這樣的生物，她的眼睛里帶著驚訝，看著那只有在怪誕的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扭曲生物。
“這，是什么？”
妮婭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哼哼，“妮婭不告訴你！”
萊爾拍了拍妮婭的觸須，但丫頭鬧別扭一樣將觸須挪動了位置。
“這是妮婭，是我的天賦，也是我的…”半身？還是女兒？萊爾正在斟酌用詞，妮婭已經給了答復。
“妮婭是萊爾的主人！”
“嗯？怎么就主人了！”萊爾為自己受到的不公等待遇發聲。
“哼！本來就是！”妮婭伸出手指，開始數著。
“萊爾要給妮婭食物，要陪妮婭玩，還要給妮婭講睡前故事！”
前兩項確實做過，但是最后一個是什么時候做的，萊爾和轉過身子的妮婭對視，自己的疑惑和她大眼珠子里的理所當然交織在一起。
妮婭睡覺的時間，說起來，當她進入自己的陰影里，也就進入了休息狀態。這樣說的話，這些所謂的睡前故事，其實是自己平時嘀咕的自語，如此說來，似乎真有此事。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什么故事嗎？妮婭。”
妮婭的觸須糾纏在一起，陷入思考的糾結。
“閃亮的一千零一種死法？”
“脊骨之輪與四十爆炸？”
“饑餓血肉養生指南？”
妮婭果然是個好孩子，這都沒有長歪。
“好吧，你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這怎么就是主仆關系了呢，明明是你的監護人。”
“才不是！妮婭是邪神！是萊爾的主人！”觸須開始在萊爾腦袋上纏繞，把其包裹成一個黑色大粽子。
邪神享用獻祭的血食，邪神傾聽仆從的祈禱，邪神感受使徒的贊美。
好像…還真是主仆關系。
經過妮婭孩子氣的搗亂，萊爾和某個女王的關系進程也被打斷了，在目睹萊爾和不明生物的親近后，莉娜陛下似乎放下了那古怪的執念，進入了國家領袖狀態。
在妮婭一臉敵意的全程監視下，萊爾和莉娜達成了一系列協議。包括三個彷徨之城、德瑞雅和利威瑟三個族群之間的貿易交流和政治外交事宜。只是擬訂最初的方案，萊爾只是一個使者。
“不要忘了瑞德先生，他很愛你，只是，不善于表達。”留下最后一句，萊爾正打算離開。
“萊爾，你似乎并不直屬于彷徨之城。”
“是的，我來自安德瑞學院。”
“那么，你背后的勢力，是否也能給我們幫助，德瑞雅百廢待興，也許我們可以多一些交流。”
萊爾一臉怪異。
“你不會想要的，陛下，我們的服務對象不包括你們。”
將掛在妮婭嘴邊的蛋糕屑擦干凈，萊爾回過頭。
“安德瑞是一所巫妖學院，我們為死者服務，為那些不愿呆在墳墓的死者。”
走出德瑞雅塔樓，鉆進陰暗的街道里，萊爾才松了口氣。
好險，差點就背叛阿里安娜了。
“妮婭。”
黑色黏液慢吞吞地從背后延展，變成妮婭的樣子，像個做錯事的委屈小孩。
萊爾捏著她像是橡膠一樣的臉頰，感覺她的精神漸漸放松。
“你好像很不喜歡莉娜女王。”
“妮婭討厭她。”
“為什么？”
“因為她不喜歡妮婭。”萊爾回想到了妮婭剛出現的畫面，莉娜德瑞雅最初看到妮婭的樣子，驚訝和…抗拒。哪怕現在妮婭已經初具人形，但在常人眼中，她依舊是怪物的樣子。
長時間在安德瑞的停留，讓萊爾忽略了外界的目光。妮婭并不能得到外界的好感，自己也是如此。
名為萊爾布勒的人類個體，已經和正常出現了斷層。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妮婭在意別人的眼光，她長大了，在乎別人對自己的感覺。
“如果和不喜歡妮婭的人呆在一起，萊爾也不喜歡妮婭了。”
萊爾將不那么活潑的妮婭摟在懷里，她很大了，體型已經和萊爾差不多大小。
“我會永遠喜歡妮婭，比喜歡自己還喜歡妮婭。”
“你騙人，妮婭就是萊爾，喜歡萊爾就是喜歡妮婭，喜歡妮婭就是喜歡萊爾。”
萊爾摟著妮婭，在沒有光的黑暗中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