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想到的…”冰冷的潮水中,萊爾如同魔怔一樣在黑暗中低語。妮婭的觸須緊緊纏繞在他的身上,即使是完全吞沒他的視線,萊爾的眼睛依舊注視著他的腳下,那雙白骨面具中心的空洞。
“即使是我,這個降靈學徒在目睹噩兆之后,也能夠學會高等改造,制造一個血肉畸變體。阿諾因,這個瘋子,這個崇拜血肉的怪胎,又怎么會滿足于簡簡單單的模仿。”
黑暗是它的溫床,珊瑚是它的王座。它沉眠于水底,等待著蘇醒的那一天。它不完整,卻終將完整。
深海噩兆,這是血肉派系首席教授阿諾因的禁忌造物。
阿諾因,想要創造,一個神。
盡管它依舊在沉睡,但萊爾已經從啟示中看到了未來。它,終將稱為祂。
僅僅是沉眠,起伏的呼吸聲已經產生了漩渦和暗流。何等宏大的生命,才能以這種邪惡污穢的型式存在。就像一扇地獄之門在面前矗立,萊爾只能驚慌地在喪鐘來回擺動下,看到噩兆化為現實。
不,還可以補救。
萊爾扯下了臉上妮婭的觸須,他的眼球帶上了血絲,思維以一種不正常的狀態開始了思考。
“你說過的,阿諾因教授,我們可以扭曲殘害這片水域的一切。當然,也該包括它…”
“是的,本應如此…”
“是的,這是正常作業…”萊爾僵硬地活動冰涼的雙腿,朝著下方的黑色觸須游去。
寬大扁平的觸須尖端就有正常虎鯊的大小,此時這些危險的東西正和它的主人一起沉眠。幾乎不設防的暴露姿態讓萊爾心生歡喜,沒有在乎妮婭拍打自己的手臂,萊爾的手中展開阿諾因教導的紅色咒術。
萊爾把它取名為血肉解放。經過自己對血肉的研習以及許久的嘗試,結合二鎖天賦的能力,萊爾制造出了針對血肉的咒術。它的咒文需要接觸才能發動,但作用也可怕得多。
水是生命之源。解放血肉讓它們回到生命的初始形態。
最開始,就像脫衣服一樣你的皮膚肌肉會一塊塊脫落你并不會感覺痛苦,因為神經感知也沒有逃過腐敗的命運。
接著就像下雨。紅色的雨水在你的骸骨縫隙流淌,雨后你的潔白骨骼光亮如新。除此之外哪有什么除此之外,你除了骨頭,什么都不會留下。
而現在,萊爾將咒文施加到了沒有蘇醒的深海噩兆上。
最開始這是有效的潰爛的血肉在海水中飄灑成黑色碎末,就如同萊爾心中逐漸消失的陰霾一樣。在已經抹除干凈正在潰爛的觸須中,在那飄灑碎屑的斷層上,就像神明的玩笑,血肉重新生成血肉在翻卷,在重塑。完整的血肉嘲笑著萊爾他的偏執和小聰明,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多么滑稽可笑。
阿諾因是降靈學高等教授是血肉派降靈大師。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杰作遭一個在他看來下等的學生糟蹋。除非他的杰作無法被糟蹋。
超速再生狂暴愈合,正是血肉最擅長的事。
計劃敗露的萊爾,沒有受到深海噩兆巨人的任何反擊。
這不是寬容,而是無視。是現實之上的神明和命運對無力下等存在的譏諷和嘲弄。
萊爾恢復了冷靜,瘋狂無法奏效之后的悲哀的冷靜。
他終于注意到了妮婭的觸須已經美杜莎的纏繞,她們依舊在自己的腦海中呼喊自己的名字。
“沒事了,妮婭,美杜莎。”帶著燃盡之后的疲憊,萊爾輕聲念叨著。
“妮婭可以做到哦。”妮婭的聲音重新將萊爾的心提起,她學著萊爾曾經的樣子摸著他的腦袋。“妮婭可以讓這個大家伙,死去。”
妮婭從萊爾的身后爬到正面,胸膛中心的巨大黃色眼球注視著萊爾的正臉。
“萊爾一定要把這個大家伙殺死嗎?”
感受到了妮婭眼睛里的嚴肅,萊爾只是凝重地點了點頭。這不僅僅是我夢中的噩兆,這是災難,是恐懼的開端,需要被阻止。
“這樣啊…”妮婭咬著自己的觸須,點了點腦袋,下定了決心。身下的格柵狀觸手裙,一條作為裙骨的觸須脫離了繁密的觸須,被妮婭咬斷。那個斷口,并沒有很快愈合,就像人類正常流血的傷口一樣。中心的大黃眼睛微瞇著,黑色眼瞼如同顫抖一樣閃爍,就像是在忍受痛苦一樣。
一段帶血的肉塊被放在了萊爾手中。
“這是妮婭的肉,很重要很重要的肉哦。如果用這個做材料釋放法術,會有可怕的效果,邪神也無法忤逆的奇跡之力!”
萊爾將妮婭摟在了懷里,“謝謝你,妮婭。”
“嘿嘿嘿嘿。”用觸須在萊爾腦袋上拍了拍,妮婭的觸須在萊爾脖子上旋轉一圈,重新鉆進了陰影里。
深黑色的肉塊,邊緣帶著玫瑰紅的血液,斷面上是漂亮的肌肉組織,是讓醫生看著就能感覺幸福的健康身體呢。
萊爾輕撫妮婭的觸肢,紅色的法術在其上閃爍。
血肉解放。
脫落,破敗。妮婭原本的血肉部分就像脫色的花瓣一樣飄落,在水中畫出屬于它的脈絡,緊貼在深海噩兆的觸須上。
腐敗在偉大的身上生長,就像攻擊大象的蟻群,那種燦爛的血色在表面蔓延,如同火焰一樣,點燃了整片珊瑚礁。
水底艷麗色彩傳播到上層,那些還在鉆研的巫妖也好奇地潛入水底,當然包括急速下潛的阿諾因。
這一切,都和萊爾沒有關系,因為在光亮出現的那一刻,他已經上浮到了巫妖的集體中。裝作一臉無辜地和同伴看熱鬧。
最終,這堂課程不了了之,所有人都被阿諾因轟了出去。
“真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正常學點東西,就這么被轟出來了。”
路上,死靈手辦社的成員正在交流著這場意外。
“阿諾因教授似乎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教育者。我認為他不應該得到教授的職位,也許他應該潛心做研究。”
“疫醫老大,你的看法呢,血肉轉換的收獲如何?”
萊爾輕松地回答,“還不錯,阿諾因先生確實有些真才實學,但愿這次意外不會打擊到他。”
孤身一人呆在水中,阿諾因被深海巨人表面的色彩照得通紅。
他并不像之前那么慌亂,雖然身體依舊在水中輕微顫抖。
水波吞沒了他的聲音,沒有人聽到他的低語。
一道激流從水底涌來,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阿諾因的身軀,將其拖入深淵得幽暗。
激流的表面流動著華彩,就像一支被徹底點燃的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