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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感覺自己的人生迎來了轉機,可在建業的孫權卻心中陰云密布,心情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盡管現在勇敢的吳軍還在不斷北伐,還有捷報傳回建業,現在吳軍的形勢看起來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但孫權和江東大族都知道,他們現在的形勢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樂觀。
吳國的人口太少,這次江東世族拿出了所有被隱瞞的人口,以自家子弟兵為先部竭力作戰,
可攻下了兩淮和大半個徐州,他們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
本來建業根本不需要這么多士兵留守,但這接連兩次遭到進攻,江東世族有不少死在文欽的屠刀之下,這會兒又被唐咨劫走一批,北伐的熱情已經大幅消退——
自己家都守不住還北伐?
開什么玩笑。
他們之前就是相信孫權所謂建業固若金湯的傳言才如此盡心盡力,
現在看看,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蹲著,做個富家翁比較好。
特別是吳軍四大家族中的張家家主張溫又是很不長眼地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搞孫權心態。
他說他早就知道這天下的主人早晚是大漢,孫權想要保住江東的基業,只能認真奉劉備為主,一心為大漢效力,這樣才是遵循天命的舉動。
這讓孫權非常火大。
他之前精心布置了這么多的祥瑞,
這么多大儒寫下文章,
就是為了再進一步,徹底超越父親和兄長,成為天下的主人。
可現在…
多年的努力,似乎一下化作了泡影,
孫權似乎感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為別人做嫁衣。
他心中的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逼得他胸中怒火滾滾。
都是你們這些人在暗中反我,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跟孫權猜測的一樣,
他率領水軍急匆匆地趕回建業后,漢軍并沒有繼續追趕,而是迅速走海路撤退。
孫權剛剛入城,陸遜就已經率領五千兵馬趕回,還帶回了太子孫登。
這次,不僅是孫權,連顧雍、張昭、嚴畯、劉基等人都感覺陸遜有那么一點點的問題。
那些漢軍會不會是故意跟陸遜商量好的,
先劫持孫登,陸遜故意以此為理由放棄抵抗,
之后他們再把孫登交還給陸遜,讓陸遜以護送太子為名回到建業。
若是孫權晚回來一步,陸遜能憑借手上的士兵、世族的交情和手上的太子頃刻拿下建業的控制權,反倒把孫權堵得回不來。
這并不是胡亂猜測。
大家都認為以唐咨對孫權的仇恨,應該做不出信守承諾的事。
如果他跟陸遜沒什么勾結,搶了船再把孫登一起劫走就是,難道唐咨還怕做得更絕一點?
陸遜的嫌疑實在是太大,
這次連江東的世族都坐不住了。
孫權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孫登的生母出身卑賤,只不過是被徐夫人養大而已。
他就算被擄走又能如何?
你陸遜最多不敢抵抗就算了,為什么還要用這么多的船把他換回來?
這浮海大船就算以吳人的造船水平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造出,這對東吳的打擊實在是太慘重了。
種種怨恨交織在一起,幾天后,孫權派遣解煩督胡綜親自率軍去陸遜府上,直接將陸遜逮捕下獄。
陸遜也認為自己處置不當,沒能擊潰漢軍,實在是有負吳王重托。
可他被投入獄中時才知道,自己被定的罪名居然是謀反!
謀反!
“我陸遜清清白白,一直都在為吳王奔波,
公等為何不信我?
為何不信我啊!”
他在獄中多次上書,請求孫權明察,
但所有的書信都如泥牛入海一般。
幾天之后,除了他的夫人孫氏,他的家人也都被一一送進獄中。
又過了兩天,吳郡張家的家主張溫甚至也被送了進來。
張溫一臉驚恐地告訴陸遜,他因為給陸遜說話,激怒了孫權,所以也被關進大牢,現在兇多吉少了。
“張公對吳王說了什么?”
“咳,我早就說過,孫將軍應該接受大漢天子封號,不應該為曹魏偽朝效力。
伯言此番也是不想與大漢相爭被列為漢賊,所以才沒有對那幾艘船發動進攻吧。
這才是給孫將軍留條路,他怎么就是不懂呢?”
陸遜:…
孫權這次下定決心要殺了陸遜和張溫,
但一次殺掉陸家和張家的家主是天大的事,他還要跟吳郡的其他兩家好好協商一下之后的諸事。
江東的世族雖然對陸遜頗有幾分懷疑,但同出一家,也不想讓陸遜就這么死了,他們一直在跟孫權周旋,盡力保證江東陸家的種子。
不過扭頭這么一看,又覺得陸遜多了幾分嫌疑。
陸遜的親弟弟陸瑁在這次唐咨之亂中被裹挾走,一起被抓走的還有陸績的兩個兒子。
孫權想誅他三族都找不到多少人。
何況陸遜的夫人是孫權的堂妹,陸遜的妹妹又是顧雍的兒媳、顧譚的母親…
好狡猾,這一定是陸遜早就設計好的。
陸遜現在已經徹底無法擺脫大漢純臣的罵名,可陳祗和士徽卻渾然不覺。
這二人雖然收獲不小,可在回去的路上還是一路膽戰心驚。
他們已經感覺到暴風雨要來了,回去之后滿寵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果然,交州刺史滿寵聽說陳祗假借出去試船的名號久久不歸,頓時暴跳如雷。
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最大的可能是陳祗這貨跟士徽一起去攻打周圍的海島。
可滿寵找人搜尋半天,并沒聽說過哪個海島被漢軍攻擊,
這讓滿寵心中升起一團不祥的預感。
他不敢隱瞞,趕緊跟龐德一起坐船離開南海郡,去郁林郡拜見陸郁生。
雖然陸郁生一介女流沒有官職,但懂得都懂,滿寵雖然是酷吏,但這點情商他還是有的。
“他們不會去打建業了吧。”已經恢復立義將軍身份的龐德現在又開始暈船,他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輕輕嘀咕道。
“令明說笑了,他們才一千人,怎么可能攻下建業。”
龐德哼了一聲,道:
“我之前倒是聽太子說過一件事。”
“哦?”
聽說是太子說的,滿寵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
“太子說,未來控制了大海才是控制了天下。
想要海試,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吳人好好碰一碰,看看他們最強大的水軍在我軍的戰船面前是什么模樣。”
滿寵皺起眉頭,心道這是什么鬼話,若是都跟陳祗一般,沒有詔令符節就隨意發動進攻,這豈不是天下大亂。
抵達郁林,滿寵撞上薛綜,聽說陸郁生正在布山縣開設學堂,正給一群蒙童少年開蒙,不禁頗有幾分無奈。
陸娘子果然心地善良,居然閑的沒事去給一群貧民子女開蒙,
這些人真的能學會陸娘子那玄之又玄的天道科學嗎?
滿寵不敢怠慢,匆匆走進當年的陸績老宅。
現在這里院中已經灑掃干凈,換上了陸府的牌匾,整潔的院中擺著一張張高腳桌、高腳凳,少年人都坐在凳子上,將竹片一片片鋪在桌上,用毛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在陸郁生的指導下將一個個文字符號書寫在上面。
明媚的陽光下,嬌小的陸郁生踩在一張胡床上,白嫩的小手捏著劉禪從后世弄來的粉筆,正在一塊木黑板上認真書寫。
少女雖然年幼,卻讓滿寵感覺到了幾分名師的氣息,
他想起當年自己的求學歲月,突然有些唏噓,竟沒有打擾陸郁生的授課,倒是陸郁生看到滿寵在側,暫停了課程,隨手擦了擦手上的粉筆灰,微笑著向滿寵行禮:
“參見滿使君。”
“不敢,陸夫人有禮。”
陸郁生小臉微紅,隨即恢復正常:
“滿使君為何突然來到郁林?”
“實不相瞞。”滿寵將陳祗之事老老實實說給陸郁生。
陸郁生的秀眉蹙在一起,點頭道:
“此事我已經知曉——
這種事情使君盡可裁決,郁生一介女流,豈能胡言。”
滿寵肅然道:
“此事事關重大,陳祗之事,說實在也是某御沒有及時察覺,在造好大船的時候,我應該先去交趾看看才是。”
陸郁生見滿寵一臉風霜之色,也知道他在當上交州刺史之后一直頗為勤勉。
她點點頭,道:
“滿使君最近辛勞,郁生都看在眼中,他日一定會在太子面前好好為滿使君分解,還請使君放心。”
滿寵最怕的就是陳祗出什么意外連累自己,聽陸郁生這么說,他總算是稍微放心了。
陸郁生又隨口寬慰道:
“太子素來有識人之明,陳祗和士徽一起出海,用的還是我軍的新船,就算是真的奔建業而去也無不機會。
滿使君盡管安心就是了。”
正說著,外面有人傳報說陳祗已經回來,滿寵差點一口氣把自己憋死。
這么巧,怎么前后腳到了?
這個陳祗,我看他是欠收拾了。
他嘆息道:
“讓陸夫人見笑了,陳祗這廝真是胡作非為,我這就去好好收拾他。”
陸郁生心念一動,微笑道:
“陳祗不回交趾不去南海,而是直接來郁林,想來有些發現。
我能跟使君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