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著丁立滿臉漲紅的真·興奮之色,
劉禪肯定會覺得丁立是被敵軍大軍進擊的消息給嚇傻了。
他站起身來,強作鎮定道:
“來了多少人?”
“前后大船無數,最少有幾萬人,怕是吳狗都來了!”
劉禪:…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可吳軍真的大軍來襲,還是給了劉禪不小的心理壓力。
好在他這陣子南北轉戰,早就不是當時的稚嫩少年,
稍稍猶豫,他立刻問道:
“去通知江陵那邊了嗎?”
“已經去了!”丁立興奮地道,
“吳狗終于要爬出狗窩送死了,
世子放心,此戰我等必奮勇爭先,全憑世子謀劃了!”
你們啊你們。
不管是自己人還是對面,怎么就相信我是在想辦法逼吳軍出戰呢?
雖然是這么想,但劉禪對《三國志》里東吳眾人恨之入骨,
之前兩次派丁奉去籌措糧草,也早就做好跟東吳全面開戰的準備。
他一開始做好放棄油江口,死守江陵待援的準備,
可這些日子里油江口百姓聽聞要跟東吳作戰,居然沒有大量向江陵逃竄,反而有不少百姓攜帶糧食武器回來表示愿意參軍,
這讓劉禪非常感動,
為了他們,也不能隨便放棄這座小城。
至于百姓群情激昂,到不完全是因為劉禪深得民心——
東吳的世家各有部曲,
這些部曲是他們生存的根本,
但理論上,他們并沒有征兵的權力,
但是他們可以感化一部分的盜匪加入他們的部曲,
所以,吳國的版圖擴張到哪里,哪里就遍地是賊,
吳軍名將要是沒有感化盜賊加入自己部隊的經驗都不好意思跟同僚打招呼。
丁奉和他手下的士卒在囤駐油江口的這段時間內紛紛現身說法,
讓油江口的百姓都知道了吳軍原來有這樣的騷操作,
為了不給吳軍添麻煩,他們也準備死戰到底,
絕不給吳軍往自己頭上扣賊帽子的機會。
而且,現在的油江口再不是之前的油江口。
有劉禪親自坐鎮,油江口的防御工事大幅提高。
年久失修的夯土墻在北伐是就得到了加高和加強,
南城外也在劉禪的安排下修葺了竹木結構的復雜營寨,擺出一副絕不會在城中困守的姿態。
士仁親自督造的木頭營寨不像影視劇里臨時搭建的營寨一樣只是個四面豎起的空盒子,
為何和東吳打一寸一寸的消耗戰,士仁在南城共建了四座大營,彼此互相掩護,
每座營寨內都有高聳的土坡,士兵可以站在上面從容放箭,
營寨外面外面都挖好陷坑、撒滿鐵蒺藜、布置好鹿角,一直修到江邊。
而江邊還有望樓,能準確察覺敵軍的布置調兵遣將,用旗語通知各個營房之間注意防守。
最重要的是,那一座座營寨之間還拉起了鐵絲網。
可惜劉禪肉身搬來的鐵絲網不夠,難以完全覆蓋,布置起來還頗廢了一些腦筋。
就這布置,就這安排,以這年代的攻城技術,誰來都得抱頭鼠竄。
不過,仍然有一點讓劉禪大惑不解…
油江口東臨長江,在東邊還有不少士卒和城防,可在北邊的布置卻肉眼可見的稀薄。
北邊雖然安排了不少士兵,卻沒有南城這樣曲折縱深的營寨,
如果敵人雖然是從南邊來,但長江水道通暢,他們又不會只死按著南城一點進攻,
一旦他們改變進攻路線,北邊承擔的壓力會非常巨大。
不過劉禪知道,自己能看出這一點,身經百戰的士仁和一肚子壞水的陽群沒有理由察覺不到。
兩人嘀嘀咕咕在北城指指點點,天知道他們是不是在這里做了什么要命的勾當,
到時候靜觀其變也就是了。
在這里先消耗一下敵軍的銳氣,江陵那邊見油江口被困,一定會抓緊來支援。
以句扶鐵軍的野戰能力,在岸上突破吳軍的包圍還是可以做到的。
固守待援,沒問題!
吳軍沒有給劉禪多少喘息的時間,
日落時,吳軍的先頭船隊就已經出現在了油江口城外,雄壯的船隊秩序井然,一眼望不到邊。
巨大的樓船緩慢緩緩向前,船上整齊列陣的東吳文武徜徉在夕陽下,看著不遠處瑟瑟發抖的油江口小城,臉上都露出一絲灼熱的憤恨。
終于來了!
終于來了!
好個劉阿斗,
汝一直激我等來戰,這次我們終于來了,
我看你該如何應付!
諸葛瑾緩緩看了一眼身邊的步騭,
步騭則緩緩點頭,朗聲道:
“諸君,奮勇殺敵的時候到了,
哪位將軍敢為先部,攻打南城!”
看著守衛森嚴的南城城防,吳軍眾將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有句話說的好,在領導面前好好表現叫表現,
若是領導不在,你努力表現的效果就事倍功半了。
劉禪軍戰力強橫,這南城又修的跟刺猬一般,誰敢去攻第一波就是送光自己手下部曲的下場。
這在部曲代表話語權的東吳無疑是非常致命的。
見眾人居然都在猶豫,周泰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既然諸君各自謙讓,那我周泰便獻丑了!”
他身上戰袍一振,召喚手下人給自己取來鐵甲,準備持矛強攻。
陸遜猶豫片刻,道:
“周將軍,不可。”
周泰還是挺尊重陸遜的意見,本想訓斥陸遜的諸葛瑾也只好把怨言壓在了胸中。
陸遜猶豫片刻,道:
“蜀軍在城南守衛森嚴,急切猛攻,必然損失慘重。
我等不如先派使者進城,勸劉禪投降,也好從容觀兵,查南城虛實。”
步騭這會兒已經聽諸葛瑾說了陸議和陸遜之間的故事,
被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和劉禪陰狠絕倫的心思震得一愣一愣,
他剛想開口斥責陸遜,可轉念一想,劉禪用兵詭詐陰毒,若是強攻定然損失慘重——尤其是周泰這樣的江北勢力遭受損失更大大不妙——不如先聽聽陸遜的意見。
陸遜沉吟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還請諸公明察——
這下策,便是強攻南城。
我看這南城外營修的雖然錯綜復雜,但終究和內城少了些關聯,
若是諸君肯并力猛攻,攻破外城便萬事大吉。”
這招要是曹操和劉備那邊估計會直接選這套路,
但步騭知道自己一邊的水平。
要是激戰太久,損失太大,
大家表面不說什么,可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高呼自己軍中染了時疫或者水土不服巴拉巴拉(就像諸葛恪打合肥時一樣)。
步騭點頭表示明白,可諸葛瑾卻憤怒地道:
“如此戰法,竟是下策?
公等若是不敢去,我諸葛瑾親自提兵去,
公等便作壁上觀吧!”
“子瑜。”步騭無奈地搖了搖頭。
諸葛瑾平時脾氣極好,只是一直先入為主,
認為陸遜要害己方送死,所以陸遜一出主意他就發飆。
“伯言,你再說中策。”
“中策簡單,避實就虛,攻北城!
賊軍不可能在北城毫無準備,但總比攻打南城這錯綜復雜的營寨強得多。”
步騭猶豫一番,又道:
“繼續說,上策呢?”
“上策…上策是截斷江陵于油江口的聯系,
圍城等待時機!”
江陵城,
句扶也收到了吳軍北上的消息。
他興奮地連聲道:
“終于來了,世子早就說過吳狗會趁關公北伐來襲,果然不出世子所料。”
“阿喬,汝留下守衛江陵,我要去廝殺一番了!”
諸葛喬莫名其妙地道:
“汝要去何處?”
“自然是去油江口,
世子要打大仗,難道我還要在江陵呆著不成?”
諸葛喬淡然一笑,道:
“若要和東吳打大仗,世子為何不選擇兵力調動更方便、城池更堅固的江陵,而非得在油江口這小城修筑工事?”
“我等水戰連魏軍都稍遜一籌,別說跟吳軍交戰,
若是汝走水路去救油江口,敵軍半路截擊,這又如何是好?”
句扶怔了怔,道:
“也是啊。”
“此等小事,連我都能看破,難道世子便想不到?
此戰世子從成都就開始謀劃,一舉一動都頗有深意,
之前承淵率軍數百便能連克東吳水軍要害,
此番世子親自坐鎮油江口,吳軍若來,便是自尋死路。”
“說的也是!”句扶連連點頭,不過隨即有些迷茫,
“那,我們就在這等著?”
“等著?”諸葛喬冷笑道,“連承淵都立下不世之功,我等豈能坐在此處毫無作為。”
他站起身來,振奮地道:
“世子是不是只派人說江陵被圍,并沒有叫我等做些什么?”
“對,對啊。
難道世子被圍,不應該抓緊救援嗎?”
“呵,若是別人,自當如此。
可汝可曾注意,前些日子世子特意叫丁承淵率水師五百離開。”
“這信上并沒有說承淵去了何處,想來也沒有在半途被吳軍追上全殲。”
“敢在此時分兵,還特意將水師盡數派出,之前承淵運糧的樓船也給了我們,這說明世子已經準備放棄水戰,專門用孤城困守,和敵人死斗。”
“啊?”句扶大驚失色,“那世子被圍在城中,缺兵少糧,吳軍卻能源源不斷來襲,豈不是…非常危險?”
諸葛喬臉上因興奮微微發紅,他捏緊拳頭,微笑道:
“這就是世子讓我等做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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