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啊。”
樂呵呵換上漢軍赤紅戰袍的常雕還沒來得及欣賞自己重回大漢懷抱后的英姿,關平已經非常不識趣地交代了新的任務。
重回樊城,回到曹仁身邊,伺機幫漢軍破城!
常雕聞言嚇得面無人色,當下一口拒絕。
“少將軍,饒了我吧,我為關公立過功,我為大漢流過血,
我此番幫助公等擒拿于禁,已經足見誠意,不要再讓我去死了啊。”
常雕肯為關平賣命當然不是為了復興漢室的崇高理想。
在江陵的時候,他暗中表示有意歸降關羽,
關平立刻讓他寫下大量的供狀,還逼他親手殘害了幾名不愿投降的曹軍好兒郎。
當時關平承諾,只要肯跟他合作,等大漢復興,自己保證常雕榮華富貴,金銀大大的有。
若是不肯跟他合作,他立刻就把此事公之于眾,
曹操的多疑大家是懂得,
常雕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到時候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連同他的家人肯定都會被細細剁碎。
關平對常雕的做派非常無語,
但考慮到常雕對攻克樊城有巨大的作用,他還是打起精神,盡量裝出一副好人的面孔,微笑道:
“公乃我軍重將,素為家父倚重,豈能讓公白白送死?”
“放心吧,此事是家父與大公子商議,絕對萬無一失。”
常雕的哀苦戛然而止,
他緩緩抬起頭,驚奇地問道:
“大,大公子?”
“是啊,”關平感覺自己現在笑的很像一只大灰狼,
“大公子說起常將軍乃大漢忠勇之士,當有大用,
此番大公子攜于禁、龐德回江陵,卻把常將軍留在此處,就是看準了常將軍本事高強,能為我軍再立奇功。
常將軍放心,只要常將軍助我等奪得樊城,我等定會幫常將軍嚴守秘密。
曹魏只知將軍寧死不屈,絕不知將軍其實是一心向漢的真豪杰勇士。”
常雕心里天人交戰,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極端自私狠辣,虧心事做多了,自然相信鬼神。
相信鬼神,他就更加容易相信劉禪身上的種種神跡。
在江陵也好,在樊城也罷,
只要在軍中,他就一定能聽到劉禪的種種傳說,
此子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輕易擒拿名士虞翻,氣的東吳重將呂蒙吐血,
此番北上,又輕易挑撥常雕的老對手呂常送死,兵不血刃拿下襄陽,
這次水攻,眾人也眾口一詞說是劉禪的主意。
常雕在樊城呆了許久,不是沒有見過的洪水,
可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能從樊城南一直沖到城北,還幾乎淹沒城墻的特大洪峰。
劉禪,呸,大公子果然神妙非常,
他要是對我期望頗高,也許可以試一試。
說不定我這是正好走在天命的軌跡上。
哎,也只能這么自我安慰了。
常雕擠出一臉苦笑,道:
“少將軍,你可要答應我,這是最后一回了。”
關平的國字臉上寫滿了正義,他肅然點點頭,道: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我說是最后億次就是最后億次,
你就放心去吧!”
常雕無奈地道:
“那我就放心了。”
江陵城里,虞翻最近的生活非常無聊。
來個人讓我噴一下啊,就噴一下也好,
好煩啊。
劉禪和關羽都不在家,江陵城交給糜芳把守。
虞翻不待見糜芳,糜芳也不待見虞翻,自然不會來找這個所謂的名士請教。
江陵城里其他名士之前被虞翻裝逼的姿態惡心地不要不要,禮數到了,也懶得理他。
畢竟大家都很忙。
虞翻現在想走可以隨意溜走,
但他非常不甘心。
自己可是號稱被劉禪請來的,
不告而別,還沒人隆重的歡送,太不符合名士的氣場,
說出去要被人笑話。
無奈之下,虞翻只能每天在府中躺尸,
等待有個有識之士上門來和自己談天論道。
“酒,酒呢!”
傍晚,虞翻喝光了三壺酒,兀自覺得悶得厲害。
他大字型躺在地上,不開心地要酒喝,
可他之前的態度實在是太差,仆役早就跑的一干二凈,只留下虞翻在地上來回蠕動打滾,飯菜羹湯撒了滿地。
他屈辱地把臉貼在地上,嗚嚕嗚嚕地自言自語,
就這么迷迷糊糊趴了半晌,一股美妙的樂聲鉆進他的耳中,讓他的精神頓時一振。
那樂聲鏗鏘高昂卻滿含柔情,像個飽含家國心事的多情少年在引吭高歌,
虞翻聽得渾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呼地一下盤座而起,
只見面前不遠處,正端坐著一個一身白衣、散開長發,灑脫欲仙的青年儒將,
他一雙素手蔥白,熟練而投入地撥弄著面前的五弦琴,琴聲連綿不絕,婉轉悅耳,虞翻不禁脫口而出:
“長河吟?”
“哈哈,仲翔醉成這樣,卻還能識得公瑾樂聲,
可見公瑾之曲,遠勝美酒!”
虞翻嚯地轉身,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黑暗中,
見他轉身,那人從黑暗中緩緩站起,一張胡子拉碴的英俊面孔上滿是桀驁和自信,旺盛的精力如熾熱的火焰騰空而起,映地虞翻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怔怔的看著面前這個青年人,喃喃地道:
“伯符,是你?”
“哈哈哈,為何不是我?
仲翔,汝兩杯黃湯下肚,是不是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子義子義,快醒醒,汝還記得孤是誰嗎?”
“我知道你是孫策,你嚇唬誰呢!”
躺在地上的大漢嘟囔著,隨便翻了個身,枕著自己的手臂,又開始呼嚕連連。
虞翻怔怔地流下兩行清淚,顫聲道:
“伯符,伯符啊…我,我做了個大夢,夢見,夢見…”
“哎,孤可沒興趣聽爾夢中胡言,
既然醒了,來來來,再飲三杯!”
熟悉的人,飄香的酒,悅耳的琴,
虞翻看著面前的一切,雙目止不住地滾滾流淚,
面前那人又踢了踢躺在地上打起呼嚕的大漢,憨笑道:
“孤當年在壽春見馬日磾以及大會中土的士大夫們,孤跟他們說我們東方的人才很多,
但只恨當時自己學問不高,無法說服他們,孤很不服氣,
正好卿博學洽聞,故而之前本來想令卿前往許都,交見朝中人士,用真才實學去折服中原那群亂說話的人的嘴。
但是卿不愿意前往,孤就只好派子綱去了,
現在看來,還是不派卿去的好,
不然兩杯黃湯下肚就把孤給忘得一干二凈,孤真是要欲哭無淚咯。”
這熟悉的話語,讓虞翻又氣又笑,
他緩緩舉杯,微笑道:
“我是明府家中的寶貝,當然不能隨便拿出去給別人看,
若是被別人看到留下來了,豈不是讓明府少了我這個賢良輔佐?
明府…明府的大業,還需要我啊。”
“哈哈哈,當然,當然,
孤對仲翔,可不像其他郡吏一般,
仲翔是孤的蕭何,公瑾是孤的張良,子義是孤的韓…啊呸,曹參!
公等加上子敬,都是孤的心腹人,
我等誓要生死相隨,創建大業,讓天下都知道我江東猛虎之名!”
虞翻怔怔地看著眼前人,又回頭看了看彈琴者,
一向脾氣暴烈,嘴不饒人的他眼神竟變得異常溫和。
“伯符,公瑾,子義,
這杯我先飲了,咱們再歌一曲!”
虞翻緩緩滿飲杯酒,
他預感到了什么,緩緩放下酒杯,那豪氣沖天的男兒、醉臥胡言的猛將、披發彈琴的儒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有那琴音還猶在耳邊。
虞翻突然朗聲大笑,舉杯高歌道: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吾將醉兮發狂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