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月白風清,春日涼夜。
此地乃是皇宮重地,金樓玉闕。
在一道清朗聲音傳來的剎那,外面御林軍中響起兵刃碰撞和高喝聲。
然而凌厲的劍意爆發過后,一前一后兩道人影如入無人之地,已是破門而入。
陸小鳳的身影當先輕盈落地。
隨后是一道白衣如雪般的冷酷身影。
這身影在凄迷月色下,仿佛比月夜下的霧更白、比月更白。
但他手中抱著的劍卻更加奪人心魄。
劍仍在鞘。
劍氣并不是從這柄劍上發出來的。
因為握劍的人比劍更鋒銳、更凌厲。
西門吹雪!
葉孤城在西門吹雪到來的時候,就已不再關注任何人,哪怕是一旁的長生劍白玉京。
西門吹雪也在進入殿內之后,目光首先就落在了葉孤城身上。
這奉天殿內不是沒有人比葉孤城更強。
但絕對不會有人在對劍的理解和運用上比葉孤城更強。
哪怕是長生劍白玉京都不行,甚至自認不如。
這兩大劍神般的人物注定是要在此地相遇。
原本,這里也應該就是他們較量生死的地方,是多少江湖人為之瘋狂的紫禁之巔的決戰。
可這里畢竟不是紫禁之巔,而是奉天殿。
二人這一戰的背后,也不單單是比劍那么簡單,更摻雜了太多權利與陰謀。
奉天殿內的平衡,因西門吹雪以及陸小鳳的到來被打破。
陸小鳳尚且可能是在場之中實力最低的。
但西門吹雪,這位與葉孤城一樣,將陰神修煉到了三重境的劍客,卻是在場任何人都不會忽視的強者。
“陸小鳳,你和西門吹雪這個時候來,可是打算和我們一起擒拿以黑風寨主為首的作亂狂徒?”
朱無視背負著雙手,威嚴目光含笑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皺起眉搖頭,踱步走了幾步。
看了眼已經躺在地上的南王尸體,又看向那另一邊趴伏著的皇上以及黑衣人的尸體,不由嘆了口氣,仰頭看向門外的冷月緩緩道。
“人世之中多紛擾,只為天明不了絕。這皇位爭到最后,終究是都落得個慘烈的下場,鐵膽神侯,難道你還看不懂嗎?”
朱無視神色一沉,冷冷頷首道,“看來你陸小鳳也是對本侯誤解頗深,不過本侯愿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和西門吹雪......”
“閉嘴!”
西門吹雪冷然打斷朱無視的話語,劍目如鋒般盯著鐵膽神侯,“我的劍,只為我自己所用,你還沒資格驅使我充當你的劍。”
朱無視目光一瞇,又緩緩看向老太監和白玉京,“現在作亂之人已經齊聚,二位是隨本侯一同拿下這幫作亂狂徒,還是坐上旁觀?”
“說得好像你一個人就能擺平這些棘手的家伙!”
老太監冷哼,陰狠的眼神先是忌憚地看了眼傷口都已愈合的江大力,又看向蕭峰和陸小鳳,道,“那邊那兩個,咱家倒是可以解決了。
至于這個黑風寨主,鐵膽神候你想要拿下他,就要看你的膽子是不是真的那么鐵了!”
說著,老太監又看向西門吹雪以及葉孤城,漸漸皺起眉,感到一陣頭痛。
現在他都已經受重傷還未恢復,若是再加一個西門吹雪,雖然不是不行,但卻絕對很危險。
而朱無視也的確未必是那么忠心耿耿,他不能沒有一點防范。
否則一旦他都倒下了。
朱無視真想對皇上不利,單憑一個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曹正淳,根本攔不住。
很顯然。
現在想要徹底拿下這一批人,已完全不可能的。
甚至稍有不慎全都雞飛蛋打。
畢竟多出一個西門吹雪,以長生劍白玉京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同時牽制住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二人。
至于外面的大批御林軍也都是笑話。
對于這等天人境的絕世劍客而言,人多人少已沒有太大意義。
除非正好是在精疲力竭的時候被團團圍住,否則根本無濟于事。
如今唯有寄希望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兩個二貨劍客,彼此先打起來,不然很難在局面上占據絕對的優勢。
朱無視明顯也清楚眼下的局勢。
他目光淡淡看向西門吹雪以及葉孤城道,“你們二人都是當世最頂尖的劍客,決戰紫禁之巔是你們二人提出的,現在是要在此交手,還是本侯親自對你們動手。”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很自負。”
朱無視正色,“不是自負,而是本侯乃戴罪之身,有必須出手的理由!
當然,本侯也非焚琴煮鶴之人,兩大絕世劍客交手,必成江湖絕響,本侯可以等你們交手過后,再出手拿下你們!”
這句話只要是傻子都看得出鐵膽神侯的用意,便是要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二人兩敗俱傷,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二人。
能同意這樣的要求的,也必然是傻子。
但陸小鳳臉色卻是一變,立即看向西門吹雪制止道,“不要上當!”
他非常清楚西門吹雪對劍道的至誠,很有可能就會同意這個只有傻子才會同意的要求。
西門吹雪當然不是傻子。
但他是瘋子,為劍而瘋的瘋子。
葉孤城也是。
傻子會同意的事情是不知道其中兇險,瘋子是知道其中兇險卻也還是會同意。
這個時候,也只有葉孤城能阻止西門吹雪。
但葉孤城本就是在等西門吹雪來,又怎么可能阻止。
因此他們二人全都看向了對方,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就像劍鋒相擊一樣。
他們都并沒有動,但是彼此的雙眼卻就已經相識兩把劍交鋒在了一起,這種靜的壓力,卻比動更強、更可怕。
若是這個時候有一片落葉飄過來,飄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也會立刻被劍氣攪碎成為齏粉。
這種壓力雖然看不見,卻絕不是無形的。
鐵膽神侯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種贊許的笑意,像是很真誠又很欽佩般道,“看來你們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們不愧都是最出色的劍客,那么你們現在就動手吧,本侯會在你們交手之后,再對你們動手,絕不會趁人之危!”
“讓他們兩敗俱傷你再動手,這跟趁人之危有什么分別?”
蕭峰怒目而視。
就在這時葉孤城突然開口笑道,“不錯,這位蕭大俠說得很不錯。”
他這話語一出,頓時兩大劍客之間交鋒的“靜”被打破。
霎時,空氣中仿佛有無數無形的劍鋒交錯而過,切割得空氣爆顫,地面嗤嗤嗤爆響被切割得石粉塵屑四散。
西門吹雪雙目爆閃驚人的劍芒,懷中抱著的長劍險些出鞘。⑧①ZW.ćőm
但葉孤城卻只是微微側身,大拇指抵在了飛虹劍的劍鐔之上。
嗤——!
他額角的一縷頭發為無形劍氣切割斷裂,在空中飄舞的剎那又瞬間被切割成碎末般的黑色粉末,一粒粒飄灑。
西門吹雪猛地凝目,雙眼中散發的驚人劍意轉為內斂。
“厲害!!”
江大力心中暗叫,雙目凝然。
他很清楚,就在剛剛葉孤城突然開口說話的剎那,兩大劍神之間的第一次交鋒已經展開。
葉孤城突然說話便是主動出擊,打破極靜的局面。
這是非常需要勇氣和自信的一個舉動。
因為二人互相劍意對碰制衡的情況下,誰先出手誰就可能遭遇致命的打擊。
然而葉孤城卻還是有勇氣和自信首先對西門吹雪出手。
而西門吹雪的反擊也果然兇猛凌厲。
到最后,很明顯是葉孤城落入了下風,頭發被西門吹雪的劍氣切割下一縷。
不過真正懂的人卻就清楚。
這二人的第一次交鋒,其實是不分上下。
因為出先手的葉孤城雖是主動打破靜的局面,卻并未直接進攻。
而是宛如禮敬一般,將進攻的機會讓給西門吹雪,這更需要莫大的勇氣和自信。
在場之人俱是高手中的高手,此時自是全都看清楚了兩大絕世劍客之間的第一次交鋒細節,莫不是為之動容。
但這時葉孤城卻看向西門吹雪,瀟灑笑道,“西門兄,你我一戰,不若暫且擱置,我雖是非常想與你一戰,卻也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劍。
不如我們就先一起解決這里的麻煩,再另覓一地好好比劍?”
鐵膽神侯臉色微沉。
西門吹雪卻低頭看向了手中之劍,“你知不知道劍的精義何在?”
葉孤城一笑:“你說!”
西門吹雪道:“在于誠。”
葉孤城道:“誠?”
西門吹雪道:“惟有誠心真意,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不誠的人,根本不足論劍。”
葉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縮。
一旁的白玉京亦是心神震動,看向了手中的長生劍。
西門吹雪盯著葉孤城,道:“你不誠。”
葉孤城沉默片刻:“你學劍?”
西門吹雪緩緩握住劍柄:“劍術,學無止境。”
葉孤城道:“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要誠于劍,并不必誠于人。”
西門吹雪不再說話,話已說盡。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劍。
一聲暢快大笑卻伴隨無匹凌厲的劍氣突然自外面襲來,那笑聲就像是一把劍在空氣中穿梭,凌厲鋒銳卻又堂堂正正至情至性。
伴隨笑聲的還有一道道御林軍的慘叫之聲。
聽到這笑聲,就像是看到了一把劍。
一把更誠的劍,一個更誠的人,他追劍而來。
白衣人!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全都不再多言,齊齊拔劍突然沖向彼此,冰冷劍光霎時在空氣中交錯掠過,空氣中仿佛瞬間多出了無比鋒銳的切割氣浪。
在場眾人都只覺臉上皮膚一涼,似被劍鋒掠過。
下一刻!
驚人的劍意和劍氣霎時如兩道線條般對碰在一起。
奉天殿“咔”地一聲居然在這兩條線條下被切割成了兩截,兩道身影電射而出,劍光交錯。
那外面白衣人此時渾身染血,卻大笑著義無反顧如飛蛾撲火般直撲向交手中的二人,第三道劍光再起。
二人卻也是來者不拒,三人互相攻伐。
如此一幕,看得在場眾人俱是動容。
便是一直想要看到這一幕的鐵膽神候,此時擁有的也不再是慶幸和放松,而是真正的由衷欽佩。
“劍道至誠,朝聞道,夕死足矣!!”
白玉京突然眼神堅定低喝,陡然拔出長生劍,長嘯一聲身法展開直奔那三人而去,“還有我!!”
四人。
四把劍。
四道劍氣從奉天殿戰出,拼殺在一起。
這一刻。
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權利、名譽、女人、金錢、甚至是生死,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劍!
劍客手中的劍......
江大力左瞳之中倒映著那渾然忘我戰到一起的四人,由衷大贊,“道逢劍客須呈劍,至誠之道,生死忘矣,我此行非虛啊......”
鐵膽神侯負手邁步,于三丈外于江大力幾乎于一個水平面并肩而立,語氣不怒自威道,“你的傷勢也差不多恢復了八成了,想來你也再無這等絕佳之藥可恢復傷勢了。不過有件事本侯倒是真的很驚訝。”
江大力冷酷一笑,“你是在驚訝,我的金剛不壞神功為何能頻頻施展?”
鐵膽神侯面容凝肅頷首,“不錯!”
二人忽然一同轉首,四目如電般對碰在一起。
江大力咧嘴冷笑,“你如此精明之人,卻為不敗頑童古三通的一句玩笑愚弄多年,只能說你是做賊心虛,故此始終逃避一些其實早就該想通的問題。鐵膽神候!!”
“鐵膽神侯!!!”
江大力突然仰頭大笑,笑得頭發狂舞,笑聲說不出的嘲諷,笑得鐵膽神侯臉色鐵青。
“鐵膽神侯啊!哈哈哈!”
他在大笑聲中譏諷道,“你若真是鐵骨錚錚鐵漢一條,本寨主倒是十二分佩服,但可惜,你不是,所以你算計得再多,本寨主今日要走,你也攔不住!”
鐵膽神侯眼簾微亸,鐵青的面容漸漸變得平靜,平靜得嚇人,如一頭怒獅冷靜下來,即將擇人而噬,他低沉道。
“那你就看本侯,如何拿你!!”
呼——!
身影倏動,周遭空氣仿佛瞬間向著其威嚴身軀塌陷了過去,仿佛其身軀在瞬間變成了一個漩渦,吞噬一切。
一只白皙而寬厚的手掌,五指大張,宛若捉天拿地,迎頭打向江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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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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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